朵儿保证道:“那是自然。”
过了一会,长乐才低低道:“他救过我。从我看见他第一眼起,我就……我就喜欢上他了。现在见不着他,心里总是惦着他,我……”
朵儿笑着上前执起她的手道:“好妹妹,喜欢一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是谁?”
又说:“我想呀,让我们长乐公主喜欢上的人一定是身份尊贵,风度翩翩的,玉树临风,英俊不凡的。那人啊,祖上可是积了德的。”
长乐公主犹豫着:“跟你说也行,可不准告诉别人。要是让父皇知道,那就不好了。”
朵儿打趣道:“父皇知道那不正好,让他下一道旨意遂了妹妹心意。”
长乐公主顿脚道:“姐姐取笑我!”
朵儿难忍笑意:“好了,不笑你。说说看,他是哪家公子啊?”
长乐才低头道:“他,他是礼部刚上任不久的副尚书。”
朵儿心下大惊,不禁“啊”一声叫了出来:“杨政道杨大人?”
长乐见朵儿如此神色,急道:“姐姐认识他?”
朵儿心一沉,这长乐公主怎么会喜欢上杨政道了呢?要是她真的让皇帝下一道圣旨赐了婚,那叫雪雁姐姐情何以堪?
长乐见朵儿不哼声,又急问道:“姐姐倒是说呀,姐姐跟他可熟?姐姐怎么认识他的?”
朵儿只好道:“就是他去我家宣的旨,是他从任城一路护送我到长安来的。我与他私下没有来往。”
长乐公主才舒出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朵儿揄挪道:“要不然怎样?”
长乐脸又红了:“我,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一样那么喜欢他,吓死我了。”
朵儿刚要说话,感觉背后有一道黑影笼了过来。朵儿低喝道:“谁?”
“天色黑暗,两位公主怎么连随从也不带一个?”一把清淡的声音响起,人已到了她们身边。
长乐公主眼尖,一下认出来人:“三皇兄。”
朵儿一见他的脸,心上滋味莫辨,手一松灯笼从手中滑落,人也微微向一旁倾去,长乐伸手去扶她,力度过重,握得她伤口生生的痛,她“啊”的一声低呼脱口而出。长乐急忙松手,说:“姐姐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吗?”
他就近在眼前,却恍若梦中。
她低低应道:“我没事。”她不想长乐的声音惊扰了这梦境。她是不想让他获知自已有伤在身。她是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的交集。
再相遇,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她却成了他的妹妹,待嫁的公主。罢了,罢了,让这份念想跟随丢掉的玉佩一起丢了吧。也算是对自已有了一个交待。
可他却泰然玉立,面色依然波澜不兴的说道:“夜风凉,露水重,我送两位妹妹回宫里去吧。”
许是刚才包扎好的伤口,让长乐公主的蛮力一扯又裂开了,火烧一般灼痛了起来。伤口过于疼痛,以到微凉的夜风不时拂过脸颊,朵儿的额头还是冷汗汵汵而下,脸色也变得青灰。
长乐公主在一旁看着,也急,欲言又止。朵儿暗暗朝她揺了揺头,长乐才低头走着,不再言语了。
朵儿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来看了看刚才失手跌在地上的灯笼。月已悄悄上了柳梢,可只是半月,如镰刀一般,孤伶伶地挂在没有星子的夜幕中。那小小的羊角灯笼被她失手掉在地上,已然焚烧成一堆小小的灰烬了。她扭过头去,心内低低叹息。
他也站定朝她身后望了一眼,却只字片语也没说。只是陪着她们慢慢地走,偶有护卫远远而来请安,他也只神色淡淡的让其退下。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长乐公主的“湘乐宫”。
长乐公主行礼谢过李泰相送,担忧的的看了朵儿一眼,又看了李泰一眼,也不肯移步进去。宫女们早已跪候在一旁了。
直至李泰淡淡道:“进去吧,别让丫嬛们跪着了。文成——有我呢,我自然会把她好好的送回宫去。”
他把文成两字的语音拉得很长,朵儿的心中倏自一惊。莫不是……来不及多想,他已一旁出声道:“走,我送你回宫里。”许是一时错觉,他的话听来竟带几丝虚缈的不可捕捉的叹息。若不是错觉,他因何而叹?
她忽然觉得伤口的痛更尖锐了。不禁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痛着的臂膀。他朝她看了一眼,也不作声。他必定是看出她神色异样的,可他也不问一句。
朵儿在一瞬,不知怎的就觉得大明宫虽是极尽奢华,可这夏末的夜也太凉透人心了。
想着,并行的两人也不觉拉开了距离。静静走着,脚下偶有夏虫呢喃唧啾,她却觉得胸口抑闷难当,不禁抬头呼出一口气来。却见满天的星星都出来了,闪着缥缈的光辉。原来月亮并不是寂寞的。
仿佛是走了几载那般漫长,终于到了“谦和宫”。朱梅率一众宫人迎了出来:“参见三殿下,公主殿下。”李泰目光淡然地看一眼众宫人:“都起来吧。”
朵儿作礼道:“谢过三皇兄相送。”他凝了她一瞬,点点头:“外头风大露重,进去歇着吧。”
朵儿朝他欠了欠身,正要转身进去。他道:“等等。”略一迟疑,又一声仿有若无的叹息,目光炯炯看着她道:“任城王,到底有几个女儿?”
她一愣,只好道:“自然只我一人。”
他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可我记得,他有一养女,应该也长成了吧?雪朵姑娘。”
朵儿听罢,心里不觉“咯噔”一声,纵然她做得那样好,学雪雁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甚于语态神韵,可还是惹人起了疑心。
入宫之前,他们也就见过两面,而事隔也有大半年了,他怎么还记得她的名字?要是事情被人察出端倪,那真是后果难料!
再没办法自圆其说了,只得将错就错,混淆着说:“皇兄是指任城王的养女雪雁吧,雪雁较我小一龄,自小与我一同长大,与我是姐妹情深的。任城王就指着她养老了。不知皇兄为何有此一问?”
他瞅着她,沉吟半响才淡淡道:“是么?”
朵儿被他的目光瞅得心慌意乱,胡乱作了个礼道:“文成告退了。”他颔首。
朵儿低着头,也不管身后一众宫人,只是快步往宫内走去。在内堂坐下,心内也难以平静,一时拿捏不准李泰那一番话的深意,一颗心只是被莫名的惊惧团团困住,动弹不得。
秋兰递过热茶,朵儿接过才喝了一口,香菊就匆匆的捧着一个透明的小玉瓶进来,跪着奉上道:“公主,这是三皇子殿下让奴婢带给您的。”
朵儿犹自疑惑不解,香菊又说:“三殿下说这个药对外伤有奇效,现赠与公主,让公主留着备作不时之需。”一口茶霎时噎在喉内,吞吐不得,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真是深沉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