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方瑾半点不曾放松,见了张旺的动作哪里还不知道他作何打算。
方瑾却是理也不理他,一步就窜到杨鑫尸体边上,从他侧颈上抽出匕首,又将他手里的那把抢到手里,这才毫不停歇地跑到杨然边上。
从之前方瑾说出要溺死杨然,后者一声惊呼到直到现在,实际上才过去几息光景,杨然原以为方瑾因为怨恨自己将她牵扯进来要买凶杀他,然而下一刻就看见骨瘦如柴的方瑾骤然暴起。先是将那凶神恶煞的杨鑫给杀了,-紧接着更是将张旺也逼得跳了船,这回方瑾手上提着两把匕首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方瑾浑身浴血,身上的青衫早前又被杨鑫撕烂,神色狰狞,杨然心里一凉,下意识地就又开始惊声尖叫起来,仰着身子不停踢腿想要让方瑾推开。
“蠢妞儿老子是要救你!”方瑾挥手就是地一巴掌抽在杨然脸上,后者先是一愣,眼里瞬间便泛起泪光,只是挨了这一下之后,她却也不再动弹了。
方瑾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环腰隔断她背在身后的手上的绳子,“别叫了,别害怕。你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说要弄死你就是想让你叫,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绳子如愿断开,方瑾递了把匕首给她,“我们得活下去,你跟着我做。”
方瑾走到船舱中间蹲下,拿着另一把匕首朝着船底砸去,却看见杨然还傻傻地瘫坐在地上,又自顾自地说道,“方才把那蠢货点着之后,我只要到船舱外面把门堵死就能让他烧死在这里了。任他出去,就是要救你。别怕我。我们要活下去。”
杨然泪眼婆娑,抬头看向方瑾,“可是你说要溺死我……”
方瑾动作一顿,“长这么漂亮脑子这么蠢?你还真是白瞎了这张脸了。”
“啊?”杨然又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方瑾却是再也不理她,只顾着死命的凿船。他不过十三岁年纪,身子瘦弱不说,又从来不曾干过什么活,结果今天却是先被人划破了手指,紧接着就立马空手去抓木炭,到了这会儿更是要使着吃奶的力气凿船。
杨鑫在他手上划得伤口本就不浅,这时候血水更是顺着匕首不断的滴落。
杨然看着他等他回应,却是被那血水将注意力拉了过去。少女又抬头看向方瑾面庞,以往老是没精打采,无聊至极的那张脸此刻却是再无往日模样。
方瑾死死咬着牙,显得有些狰狞,血液,汗渍,还有那炭火上的黑尘,此刻全数混在他脸上,又落魄又邋遢。但他的目光是无比坚毅。
少女咬了咬牙,紧接着抓紧了匕首,准备学着方瑾的样子开始动作,然而就在这时候,耳中又再次响起方瑾的声音——“蠢妞儿!”
“啊?”杨然一愣,方瑾挥了挥手让她站了起来。他已经在船底凿了个小坑,将匕首插了进去,又顺手扯过一张小案倒过来放在匕首柄上,对杨然说道,“跳上去!”
杨然用力蹦起,重重踩在小案上,那匕首越陷越深,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瑾才示意杨然停下。他用力将匕首拔出,一股水流就从那小洞里注了进来。
方瑾依旧不见放松,继续凿船。那小洞便越来越大。
船舱之外,张旺正扒着船舷,准备上船。他早就弄灭了身上的火,却没有立马就上来。他在水里,方瑾在船上,如果上船的时候方瑾又劈头将些重物砸过来,麻烦就大了。于是张旺在水里围着船只绕了半圈,扒着船舷确定方瑾并没有在这边等着之后,才双手用力一拉,翻上小船。
等他上船之后,透过舱门看进去,张旺心里就又是一愣——舱中已然积下了不少江水。
“你他妈疯了?”张旺猛地大喝一声,朝着方瑾狂奔过去。
方瑾顺手抓起那兽腿就朝着张旺砸过去。
张旺挨了这一下,并无大碍,但动作却也为之一滞。
方瑾冷冷看着他,悠悠开口,“任这水继续灌进来,船会沉的。”
张旺哼了一声,“老子游也能游上岸去。”
“现在船在江中,不管你水性有多好,也不可能带着我们一起游到岸上。一个人上去,你是拿不到赎金的。”方瑾摊了摊手,又道,“所以啊不如放了我们吧,非要缠着我们,这是何必呢?落在你们手里,我和杨然本来就是要死的,不会更糟了。但你不一样啊。你看,虽然我们打不过你,但我们有两个人。你当然能杀了我们两个,但是我保证,你身上会多出很多伤口。”
张旺怔了怔。
方瑾举起手里的匕首扬了扬,杨然有些不明所以,也学着他的模样拿起匕首挥动了一下。
方瑾继续说道,“我们来假设一下,你待会儿会杀了我们,但你会花掉很多时间,然后船就沉了。你身上多出了很多伤口,会流很多血。然后你开始游水,拼了命往岸上游,但是你身上有伤,你在不停流血。你会发现自己在水里的速度实在慢的惊人,于是你很烦躁,但是无济于事。你会死在这灵江里。要么是流干血死掉,要么是没力气了被淹死。”方瑾叹了口气,“你是一个好汉子,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非要和我们一起死?半点好处都拿不到,还得赔上自己的性命,这是何必呢?”
方瑾在说话的同时,从那洞里灌进来的水却是越来越多,渐渐地盖过了他的脚面。
张旺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之后才问道,“你想怎么样?”他这时候已然冷静了下来,再也不敢将眼前的人当做十三岁的少年来看待了。
方瑾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单纯地想要试一试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嘛。”
张旺想了想,“船沉了,你也会死。就算现在我不动手,就算你们真的游到了岸上,你们也会落在我手里。”
“不一定哦。”方瑾回答的极其干脆,“从你们绑了我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你知道禹府酒庄,当然也知道我是家里的独子。你看看我这样子就知道了,我爹也是很狡猾的。你们大白天在灵江上泛舟,偏偏我又那个时候失踪,也就只有你这种蠢猪才会看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想必家里的人早就已经沿江布下了人马。顺便说一句,我家里很有钱的,买船什么的当然也不是问题。我在想啊,我们身后,现在就有许多船跟上来在找我。”
“你!”方瑾这几段话却是步步紧逼,如惊雷迭起,张旺都来不及细想,便是睚眦欲裂。
方瑾悠悠开口,“好汉你别激动啊。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抓紧时间跳下船去逃命啊。等到他们跟了上来,好汉你这回绑票不光抢不到钱,甚至还得赔上一条小命。你一不能来杀我们,二也不能等着上岸在抓我们,现在和我们耗个什么劲呢?”
张旺眼睛一转,脸上浮现出些许推移。
方瑾心里浮现出些许笑意,又道,“我身上的那两枚玉佩你们不是已经摘了吗?那两枚玉佩加起来少说也值数百两银子。“
方瑾嘿嘿笑道,“数百两哦……”转瞬间,他陡然收起笑意,神色鄙夷,“你这穷狗,这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的。”
顿了顿,他又猛地拉下脸来,厉声喝道,“你还他妈不拿着玉佩滚蛋,在这里耗你麻痹啊!”
张旺神色数变,半响之后,似乎是有了决断,他深深看了方瑾一眼,“老子记住你了。”言罢,转身便走。
另一边,方瑾背在身后死死抓紧匕首的右手,终于稍稍松了松。
就在这一刻,巨变又起。
船舱边上,突然响起一声娇喝,“王八蛋你追个没完了!”
方瑾心中一惊,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原本空无一物之处,却是有一名女子突然凭空出现!
然而更让人惊愕的却还不是她凭空出现,只见那女子素手一挥,便有一道玄色幽光飞出,只一瞬就飞至张旺眉心,“嘭”地一声轻响当中,张旺的头颅就炸了开来,一时间红的白的同时爆开,飞溅的到处都是。
方瑾倒吸了一口凉气,杨然却是惊呼起来,“啊”地一声拉得老长,似乎无有停歇。
那女子朝着杨然看过来,眼中带着几分见猎心的模样,但脸上却也有些不满,“明明是个媚骨天成的胚子,胆子怎么就这么小。真是白瞎了这一身天资了。”女子满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杨然的声音便突然消失,方瑾转头看去,少女依旧双手捂着头,扯着嗓子在尖叫,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嘴里却是没有传出丝毫声音。
几息之后,杨然也发觉了异样。她先是停了停,又开口叫了声,可惜还是没有声音。于是她又闭上了嘴,稍稍吸了口气酝酿了一下之后又猛地开口尖叫,当然,还是没有声音。
杨然怔了怔,心道我这就成了哑巴?便向那女子看去,泪眼婆娑。
那女子看着杨然,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先是说了句,“先说好别叫了啊。”随后便又挥了挥手。
杨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尝试着说道,“好啊,我不叫了。”话刚说出口,她脸上便是一喜,下意识就尖叫道,“啊!我没变成哑……”
那女子眉头一皱,再次挥手,于是杨然并没有说出那个“哑巴”的“巴”字。
“我去……”方瑾看地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老子今天是倒了血霉了?刚糊弄了个劫匪,这会儿就来了个更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