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办公室越来越高地飘浮在大地上时
我的办公室却纹丝不动
一张张有面孔的脑袋耷拉着,我
后退着,在其中慢跑
你的外婆张顺姐在微暗的床边飞针走线
“针尖使人朴素”,为了
亮一些,她移到窗前
我的祖母李享珥一丝不挂地跌坐在堂屋
为了寻找她的失踪的不肖的小儿子
和逃避女儿的咒骂,她
移进了棺材
你的城市里有律师、小贩、工程师
侍者、宇航员、哲学教授、小职员
外交家、棋手、门卫、少女、钢筋工
探险者、会计、商人、旅店老板
秘书、电视节目主持人
我的城里只有一个被相声演员包围的农民
你的南苑公寓门卫有一张胆怯的脸
你的红脸服务员,因傲慢而充血
你的接到下岗通知的农药厂老李的尘埃、药粉
据我观察他惊慌得没有细节
你的工程师颅内的深坑犹在,他仍然
被淡淡的文字和符号,无穷无尽的数据缠绕
撕裂一个小职员的蔑视没有
被你真正地“吞下,又滋养着你”
你没有将心中的重量交出来,就“向后转”了
你的身后一片空白,空白中
只有你的葡萄藤你的小小女儿
同时,那些无形地活在我们中间的人
使我们的目光发蓝、发亮
你调准了你亲切、质朴的歌喉在无数个城市之间唱来唱去,唱得那么感人
而我喃喃地嘀咕着,仿佛要同你交换隐私
20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