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你又要走!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死心?”
女子一身红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水翠软烟罗。髻上斜插明珠翡翠凤凰钗,双耳缀着抽丝玛瑙珍珠环。肤若凝脂,眉似远岱,确是个十足的美人。
夕颜等了半天也未见凉生答话,他就倔强的站在自己面前,眼中的无动于衷和心意已决与初见时一模一样。她用细长手指叩着桌檐,轻轻地叹息:“凉生,我想你一定是疯了。”
凉生,你记不记得我们相识有多久了?九百二十七年八月零三天,凉生,你是不记得了对吧。
那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相遇时的样子?你满头白发,精神萎靡,面容憔悴。凉生啊,你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你自己想过吗?
她陪你不过九个月,区区九个月…到底是哪点迷得你神魂颠倒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我是魔族公主,辛辛苦苦放低身段爱了你九百年!可你呢?几百年才来一回,却也不过是记挂当初的救命之恩,前来告别。凉生,你这又何苦折腾?我照顾你多年,难不成你是真的瞎了?瞎了眼还盲了心?……还是说,天下男子本就自私薄情,是我任性糊涂,活该委屈心疼!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
※※※
“算了,既然你铁了心要走,我说什么也没有用。可是凉生,我照顾你多年,你终归还是欠我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这次来多留几天,陪我说说话。”夕颜敛住眸间风雪,读不出悲喜,看不清前路。
凉生犹豫着说:“这次出行,另有两位朋友相助,况且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我需要问问他们的意见。”
“呵呵,朋友?你朋友还真多!我不管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别自找不痛快!”夕颜凤眸微眯,一字一顿地说,血色红唇中句句都是混沌魔性与杀伐之气。
“夕颜,你的戾气很重,女孩子不应该这样……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且随我而来现在就在城中。我与他们说说多待几日便是。”凉生皱眉,神色担忧。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夕颜闭上双眼,长舒一口气,这才敛住周身魔性,瞳间血色淡去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进来。”
“姐姐,门口两位自称是公子的朋友,要他们进来吗?”原来是夕颜的贴身婢女落烛。
“哦,原来是有贵客到了。”夕颜轻轻笑着,扫了凉生一眼,“当然,快请进来。”
凉生一杯酒还没饮尽,就听走廊里海棠的质问声音“我跟你说司命,那个鸡腿一看就特别好吃,还买二赠一,正好够咱俩和凉生三人一人一个,我让你买你为什么不买为什么不买?还有石桥铺那里的绵糖!把我的荷包还我!”
司命左手提着两个大包,右手拿着三个小包,面露无奈神色:“海棠啊,你今晚都买多少东西了?等我们没钱用了,你上街讨饭给我吃啊!”
“不可能!甭找借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财神爷那领了座银山,你的钱根本就花不完!死骗子死骗子死骗子!”海棠竖起食指死命戳司命的腰间,司命一路小跑喊痛。两人打打闹闹地进了屋,想是碍于上仙的面子问题,两人终是在门口站定一副认真严肃的滑稽模样。
夕颜楞了一下,继而媚笑着站起走到司命面前“奴家夕颜,是凉生的朋友,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眼前妩媚明艳的女子来得突然,让司命着实愣了一愣。“在下久居天上广陌宫中,凡间名姓不提也罢,你叫我司命就好。”
“司命?”夕颜笑得促狭,上前半步凑近司命耳边,用海棠听不见的声音说:“顾言安,千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司命眸色一沉,瞳孔微缩,面上阴晴不定,海棠觉得不大对劲一把将司命拉开:“姐姐,有什么事非得离得那么近才说?”
夕颜抬起头,轻启朱唇笑得魅惑:“小丫头,我跟他说话又与你何干?”海棠脸色微沉,好在她性子一向和缓,又早闻眼前这位是凉生多年的朋友,平日里性情乖戾,喜怒无常,因此脸上还勉强挂着些许笑意。
不想夕颜得寸进尺,居然伸手去摸海棠眉间的金玉花钿,末了转头对凉生,拖长了声音“这花钿好看,凉生,你为我求来如何。”
“夕颜,你。。”凉生面色尴尬,之前虽已领教过这魔族公主的乖张不解人情,可还是没料到众人初次见面就闹得如此不快。
海棠一把甩开她的手,笑意渐渐隐退,眼里浮现冰霜“夕颜姑娘,真不好意思,我一向不大喜欢陌生人靠我太近。”又转向司命道:“师傅,我还想去别处转转。”说罢,抬腿便要离开。
凉生看着着急,正要出言挽留,夕颜轻笑一声,满上三杯清酒:“二位初来乍到,何不坐下来喝一杯交个朋友?这么急做什么?”
“如此甚好,只是海棠素来不爱酒,还是上杯清茶吧!”司命拉住海棠的手腕,微微笑着云淡风轻。
※※※
暖心阁内,夕颜坐在镜前,安静地焚着手中香料。十指纤纤握着白玉香匙,指尖涂着大红颜色。
“你是谁?”司命的身影出现在镜中。
“夕颜啊,玲珑阁主,上仙是在明知故问挑逗奴家啰?”夕颜咯咯笑着转过身去,额上朱砂勾勒三瓣花火,雪颈欣长。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司命面色阴沉。
“哦,我知道啊。”夕颜慵懒地问一句“可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我听说魔族有一圣物流失在外,对吗?”司命缓缓转动着白玉扳指,羊脂软玉清亮柔和。
“……顾言安,你就安心呆在广陌宫里当你的上仙理你的书卷画你的丹青不好吗?”
“我问你是谁?”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嗓音,司命打断了她的话。
“魔族洛夕颜。”
“我知道琉璃樽的下落。”司命抬眼。
女子凤眸一凜,戾气弥漫:“顾言安,这本就是你欠我哥的,你卑鄙!”
“那就烦劳公主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自作聪明。”
“可你终究瞒不了她一辈子。”
“这与你无关。”
女子眸中一片波澜,却也不曾反驳什么,末了一声冷笑“我只说一句,你千年前骗她一次,千年后又骗她一次。顾言安,你果然是天上的仙,真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