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方德
八十年代，世界天文组织曾给太空中水星上的一些环形山以国际杰出人物的大名命名。以赵孟頫的名字命名的是水星上一座直径为120公里的环形山。从此，赵孟頫不仅是中华民族的一代书画大师，而且名系太空，成为世界文化名人之一。
对这样一位名人，皆因系宋室之亲仕元，当时及后人对其人品颇多微词，责难他不该过早“出仕胡元”、“不隐江南、贪恋大都的繁荣和名位”，甚至“薄其书画”。作者生活在赵孟頫的故乡，长期从事地方史研究，曾多次考察赵孟頫的故居，查阅大量史料，对于他的出仕和归隐等问题，想谈点公正的看法。
一．元廷三请赵孟頫出仕
元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赵孟頫23岁时，恭帝降元，赵宋政权遭受鼎革之变；1279年，蒙古铁蹄即如汹涌的钱塘江水闯进了南宋都城杭州，中国数百年的分裂局面结束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建立了。但蒙古贵族及其军队攻占江南时，遭到江南汉族各阶层人民的强烈反抗。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在一般汉族知识分子中，特别是江南地区，反元情绪非常强烈。赵孟頫对元朝政府也充满了疑虑和恐惧，他隐居到德清东衡山下苦研学问，逐渐成为学者，才气出类拔萃的“吴兴八俊”之一。因其声誉，便为江南浙西道提刑按察司夹谷之奇所赞赏。夹谷之奇出任吏部尚书后，便力荐赵孟頫为翰林国史院编修宫。这就是元廷一请赵孟頫出仕。然赵氏此时无意出山。在《赠别夹谷公》一诗中，表达了自己的意向：“青青蕙兰草，含英在林中，春风不披拂，胡能见幽心。”
对于南宋的灭亡，赵孟頫内心是悲伤的。他痛恨那班“轻社稷”的南渡君臣辜负了中原人民的希望，致使国破家亡。至元十九年，程钜夫初下江南时，便遇到被蒙人抓住而送交到他面前的赵孟頫，遂迫其人仕。赵面对程钜夫，婉言拒绝入仕，表示自己愿像巢、由那样隐居。“钜夫感其义，释之。”这是元廷二请赵孟頫入仕。直到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即恭帝降元已经十年，元帝在全国的有效统治已是既成事实，江南遗民的抵抗早已被镇压下去，时局相对稳定。行台治书侍御史程钜夫，再受元世祖忽必烈的派遣，赴江南“搜放遗逸”，得二十四人，赵孟頫居于首先。刚刚三十三岁的赵孟頫与年老的钱选、郑所南、周密等人情况不同，他身为宋室后裔。且名重才高，他若出仕，极有利于元世祖的统治；若不出仕，就会老死山林，而且他一而再推辞了元廷，如果再而三拒绝，便有杀身之祸。元朝如此尊重他，他没法不从，便没有再拒绝这次出仕机会。次年春，人大都（现北京），忽必烈一见喜之，以为神仙中人，不顾下属反对，使赵坐于右丞叶公之上。
二．赵孟頫情系杭湖二州
赵孟頫33岁入仕，正是元由至元到大德、延祜年间四海安定的时期。元帝巧妙地把握住江南士大夫的矛盾心态，不时地给赵孟頫各种虚职，点缀太平，但从不给其实职。赵孟頫一方面顺从元帝的旨意，谨慎且精明；另一方面，他对宫廷的互相倾轧十分厌恶，对元廷重臣的猜疑和排挤，内心也十分痛苦。他欣慕陶渊明，一心想隐居江南。人仕后一直情系杭湖二州，除去“外补”任职，他在江南，在杭、湖二州的时间，并不比大都时间短，特别是在当时水陆交通都不方便的情况下，实在可见赵孟頫思乡归隐之心、之情。
赵孟頫于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受诏至大都任职。至元二十四年任奉训大夫，兵部郎中，总管全国驿置费用。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归吴兴，与管道升完婚；偕同进京。元贞元年（1295年），据《明本》记载：孟颊曾数次返回故乡吴兴。元贞二年（1296年），《墓志铭》载：孟烦被成宗“召人史院，夫人也惧，余以病辞，同归吴兴。”
大德元年（1297年），《明本》载：孟烦“在江南”。刘庭龙在《赵孟頫及其艺术》中说：“在这期间，他除吟诗作画外，在家埋头读书，整理四书五经，并考订编辑了《今古文集注》。”有时则隐居管夫人家乡德清，朝起听鸟鸣，日浇观暮霭，过着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
大德三年（即己亥年），修完金书《藏经》。《赵公行状》载：“执政将留公入翰苑，公力请归。己亥八月，改集贤直学士，行江浙等处儒学提举。”官位虽无升迁，但此职不需离开江南，且又与文化界联系密切。他利用公务之便，广交文人学士，遍游江浙各地，多阅书画珍藏，在艺术创作上也进入了旺盛时期。从他存世墨迹来看，这个时期也最多。
直到至大德三年（1310年），“仁宗皇帝在东宫，收用文武才士，素知公贤，遗使者召。”这年冬天，赵氏夫妇只得离开江南，赶赴大都。
皇庆元年（1312年），即仁宗即位二年，《墓志铭》载：孟頫“请假归，为先人立碑，夫人亦以管氏无丈夫子，欲命继又无其人，乃即故居作管公教思楼道院。”
延祜三年（1316年），仁宗又将赵孟頫受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官居一品，“推恩三代”。管夫人加封“魏国夫人”。至此，赵孟頫的政治地位达到了一生的顶峰。延祜六年（1319年），管夫人病逝返乡舟中，次年英宗即位，再次遗使召赵，赵以年迈体弱要求致仕，终得朝廷应允。从此，赵孟頫再也没有离开湖州北上。元至治二年（1322年）六月，赵孟頫病逝于湖州“里第之正寝”，临死前还观书作字，谈笑自如，享年六十九岁。儿子赵雍等，将他与管夫人合葬于德清县千秋乡之东衡山，使他与爱妻作伴，能日夜聆听故乡的溪泉松涛之声了。
（载《江南论坛>>1998年第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