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巴图嘴里喊出的调子和大家一致时,众人终于将他松开了,他们几乎同时转过身,然后慢慢朝金戈和布和靠近……这几个人的动作没变,眼神没变,说出的话一模一样,但队伍中却又增加了一个人,那就是身强力壮的巴图。
寒风袭来,金戈慌忙握握手中的枪,里边的子弹已经上膛。但是,这步步逼近的人是他的朋友、战友,他怎么能开枪?可是,如果不开枪,一旦被他们抓住,几分钟之后自己也会变成他们的模样——嘴里喊着“是你,是你”。然后和这些行尸走肉一起寻找下一个目标。
转头看布和叔叔,金戈眼里满是惊慌和无奈,“现在该怎么办?”
布和的双手紧紧握在弓箭上,但他却没有拉弓上弦,用弓箭杀死最亲爱的朋友,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布和的内心也在激烈地挣扎着。就在两人愣神儿的工夫,众人已经围了过来,巴图和其其格以及亚伦奔向了金戈,剩下的几人则围住了布和。
危险近在咫尺,脑袋瞬间的眩晕后,金戈慌忙向后退去。当他的后背碰到那冰冷的残垣断壁时,身体犹如被浇下一盆冷水,让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与此同时,耳边却传来了弓箭清脆的落地声,再看时,布和叔叔已经被他们紧紧扣住了手腕。环视左右,金戈试图寻找最佳的退路,却被突然而至的巴图堵住了去路。
巴图的眼睛微红,他现在已不是草原上那个善良、忠厚的小伙子了,只见他的目光中闪过一缕贪婪,这是一种令人生畏的目光——金戈握住了手中的枪,突然嘶哑着嗓子喊道:“巴图,我的好兄弟,不要过来,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面对金戈近似疯狂的呼喊,巴图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甚至还咧嘴笑了笑,随后便以雄鹰扑食的动作俯压下来,金戈的枪正好顶住了巴图的胸膛!四目相对,巴图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情,更多的则是陌生和令人生畏的贪婪。
金戈知道,此时的巴图已经不是原来的巴图了,他被井水变成了恶魔!手指弯曲,只要稍稍扣动扳机,金戈便会让巴图倒地,他自己也会挣脱巴图的束缚……但是,瞬间的心理挣扎后,金戈没有扣动扳机,枪被冲撞到地上,他的双臂也被巴图牢牢控制起来。
金戈和布和一起被带到了那口水井旁。天上的月亮已完全冲破了乌云的束缚,露出了清冷的脸颊。他的身影倒影在井水中,伴随着泛起的涟漪在轻轻晃动,月亮的脸变了形状。金戈的头被粗鲁地按到水面上,耳畔回荡着整齐而瘆人的节奏:是你,是你,就是你……
头被压下,鼻尖触到了冰冷的水面,金戈看到水井里蜷缩着一具骷髅骨!它仰躺着,膝盖蜷起,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骷髅上的黑色眼窝正肆无忌惮地凝视着金戈——他们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骷髅骨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味。
金戈突然感觉胃里的东西直往上翻腾,喉咙里“咕噜噜”直响,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巨大的恐惧让他想离开这里,他的头死命向上挺,试图挣脱身后的束缚。但这一切却是徒劳,当他颓废地再次低下头时,瞬间被几双强有力的手按到了水面下!
眼前一切都模糊起来,井水铺天盖地灌入嘴巴里、鼻孔里,金戈猛烈地咳嗽起来。巨大的恐惧感让金戈浑身紧绷起来,他又硬生生抬起了头。短暂的停留过后,头又被强行按到了井水里。
或许眼前出现了幻觉,或许是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消退,当金戈的头再次被硬生生压到水面下时,他突然发现井里的水变成了红色!鲜红欲滴的颜色朝自己迎面扑来,他甚至能嗅到水中强烈的血腥气。
心中愈加惊怕起来,金戈摇摆着身体向后挣扎,喉咙里终于挤出了悲惨的呼救声,“啊,不要!救命啊,救……”可是,后边的话还没说完,随着“扑通”一声,金戈的头彻底被按到了井水里。
再次强行从井水中将金戈拎出来的时候,他整个面目被染成了鲜红色,头发成了一缕缕的红线,红水顺着头发丝滴回到井水里,看着异常诡异。金戈心中一慌,转头看布和叔叔,他竟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此刻也是惨不忍睹。
悲哀和绝望一阵阵袭来,金戈猛地闭上了眼睛,或许再过几秒钟,自己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没想到就这么完蛋了,金戈心有不甘,兄弟范勇还未找到,于洋和自己就这么废了……
金戈心中在哀号,耳畔却传来了清脆的“滴答、滴答”声,他的脑袋被强有力的大手压得很低很低,但通过眼角的余光瞥过去,他竟发现在左侧位置,有一条血线缓缓流下……
顺着那条血线,金戈的目光逐渐向上移动,目光所及处是一双干瘪的手,那双手抱着一个巨大的葫芦,原来血是从那里流出的。金戈想继续抬头,看看拿葫芦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但不容他挣扎,头又被硬生生压到了井水里,当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和井里那具骷髅骨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又被猛地提了上来!
“咳咳,咳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金戈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刚刚他亲眼看到巴图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按照时间推算,这会儿自己也该变了模样,可现在自己的思维还算正常,除了身体不太舒服外,头脑依然保持着清醒和警觉。
就在金戈愣神的工夫,身后传来一阵阵骚动,紧接着便听到了巨大的爆破声。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暗色的夜空中犹如响了一声炸雷,甚至连平静的水面都颤了几颤,泛起了轻微的涟漪。
伴随着这声巨响,那些控制金戈的手臂也随之松开了。当他瘫软着倒在地上时,这才发现巴图等人已经离开了水井,他们正缓缓地朝不远处走去。
金戈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睛望过去,这才看到不远处竟然站着两个陌生人——从来没见过的两个人。
不管如何,总算是逃过一劫。金戈起身,毫不犹豫地拉起同时瘫在地上的布和叔叔准备离去。只是布和叔叔的目光却定定地望着前方,神情中透着惊讶和疑惑。
脑海中出现了那只怪异的葫芦和干瘪的双手,金戈顺着布和的目光望过去——天啊!在清冷的月色下,他竟然看到了个头矮小的渥都根!
“您,怎么是您?”金戈舌头发卷,半晌才呆呆地问出这句话。
葫芦中的鲜血倒得差不多了,他晃晃葫芦,大约还剩下一小半。渥都根站直身体,并轻轻封上瓶口,这才来到金戈和布和跟前。他依然有着深沉的目光,语气里却透着严厉和担忧,尤其当目光落到女儿其其格的后背的时候,脸上竟多了一丝非常复杂的表情。
看到呆怔的金戈,渥都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愠怒,“在这茫茫的戈壁中,有一座魔殿,远离,一定要远离!可你竟然将队伍置于危险境地。如果我晚来一步,就算是萨满神降临也难以救活你们了。”说完这话,渥都根将手中的葫芦递到金戈手中,手指向前方,“里边装满了骆驼血,想办法让他们喝下,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终于明白了,原来骆驼血可以解井里的魔水,怪不得自己和布和叔叔没有癫狂。想到这里,金戈精神顿时一振,他感激地看了渥都根一眼,接过他手中的大葫芦冲了出去。
行至近前,金戈才发现大事不妙,刚刚那两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已经被巴图等人围住了,吓得脸色发白,直喊救命!
金戈正欲冲向前去,却被旁边的布和一把拉住,“我们要各个击破才行,先从那人开始。”顺着布和的手指望去,原来是朴振宇教授的位置,他正好处在队伍的边缘,并且身材弱小,如果他和布和叔叔两人同时过去,应该很快能将他制服。
金戈轻轻点头,紧握手中的大葫芦,与布和猫腰缓缓走了过去。越来越近了,所幸大家把目光全放在了陌生人身上,这才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待走到朴振宇身边的时候,布和猛地将他向后一拽,看到朴振宇向后倒来,金戈慌忙拦腰将其抱住!布和迅速回转过身,掰开朴振宇的嘴巴,金戈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葫芦中的骆驼血灌了下去。
或许刚刚的动作有些激烈,朴振宇在喝下几口骆驼血后竟昏迷过去。渥都根恰到好处地走过来,他示意金戈继续救人,而他则轻轻蹲下,将朴振宇扶起来斜靠到自己身上,随后取出身上的水壶,向他嘴里灌了几口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