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水和李维励在会议室的出现,仿佛一道大幕拉开,主角登场,将观众的目光一下子汇聚过去:欣喜、惊讶,夹杂着些许的好奇。赵小鱼目不转睛,尽管她在心里还是抵触这个父亲。
于德水坐下了,目光巡视着,缓慢,亲切,欣慰。当眼神接触到了赵小鱼的目光时,微微点了下头。之后,他幽默地说:“我能够想象得出来,方才这里是暴风骤雨。我的出现打扰了一出好戏呀……现在,大家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又为什么成为这里的不速之客,那我就说一说,希望也能给大家带来一点电闪雷鸣、山崩地裂的感觉。”
陈怀丙的面部抽搐了一下。
王天乐忐忑不安。
“我‘出走’的原因有三。第一,我走了,有利于一些经理人勇挑重担,知难而进,更快地成长。我曾经与李总表达过这层意思,希望自己能够放心地游山玩水,集团的大事小情都不用操心了……实践证明,这一次,我走对了。”
这时,柳立立捅了一下高希金,小声嘀咕:“我感觉出事了,程总不会因为女儿有病就离开的。”
“我也觉得蹊跷。”
于德水继续在说:“汪洋独当一面,开拓进取,药业公司的战略管理、营销策划等都发生了质变;金秋颖被大家誉为集团总部的当家花旦,她从公关部部长到房产公司的销售总监,迅速实现了角色的转变,她为集团总部经理人做出了标杆;柳立立是书店的业务部经理,如今成了总经理助理;还有高希金,企业文化部的编辑,属于被总部裁减人员,但他到书店后脱颖而出成了一名经理人……我前面提到的柳立立和高希金的成长,都离不开一个人——是他,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带起了一只充满激情、敢于向竞争对手亮剑的团队。我想大家应该知道他是谁……”
赵小鱼和柳立立的目光相遇,会心一笑。
于德水继续说:“我这次‘出走’的最大发现,就是看到程拾翰正成为我们企业价值观的实践者。他身上虽然有许多不足,但他诚信、激情,立场鲜明,充满了使命感。他是总裁助理,肩负着集团的企业文化建设,还要担当起书店东山再起的重担。最近,他又临危授命,到房产公司勇当‘救火队员’……我们德道集团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经理人。”
王天乐听到这里,脸色蜡白,失血了一般。
“就是这样渴望有所作为的经理人,在我们自己的办公网上,几个月来却三番五次地横遭攻击,可谓口诛笔伐。刚才他早退了,不是因为女儿病了,而是他的女儿遭到了不法分子的绑架。”
会场上一片哗然。
于德水冷静地发问:“这是为什么?大家放心,他的女儿会化险为夷的,否则,我和李总不会安坐在这里。现在我就说说‘出走’的第二个原因——我是不得不走啊。”
陈怀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额上冒出虚汗。
“我犯了一个终生不可饶恕的错误,就是在‘债转股’的运作过程中,听了某人的建议,向牟副市长、也就是牟东海‘意思意思’。这个‘意思’就是价值140万的山水画。牟东海被‘双规’后,这个人又劝我躲一躲,因为一旦140万的行贿被检察机关发现,我这个集团法人将以行贿罪被绳之以法。”
陈怀丙如坐针毡了。
“我不怕坐牢,但那个时候我不能成为囚徒,否则我们集团将会遭到不可估量的损失。我和李总商量后决定离开一段时间,等事情水落石出了,等我们的年轻经理人经受住了这次考验,我再回来接受法律的惩罚……可能老天爷不想让我伏法吧。那个人送给牟东海的画是件赝品,价值不足2000元。我们集团算是万幸,逃避了一次行贿罪的惩罚。我们虽然逃避了法律的制裁,但在我的内心,我已经被判入狱了。我,于德水,是个有罪之人。今天我回来了,就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的后面的话,如雷声滚滚而过,之后,会议室里静寂起来。
陈怀丙擦了一下汗,再也坐不住,从座位上起来,向门口走去。
于德水送过去一句关照:“老陈,慢走。”当会议室的门关上后,他继续讲道,“我‘出走’的第三个原因,就是想让一个阴谋尽快地暴露……我不是危言耸听。‘方今雅’这个名字,大家还记得吧?她辞职后跟我提出一个恳求,就是无论如何要保留住美术馆的那些作品,尤其是油画。她十分肯定地告诉我,过不了十年,那些油画的价值将是集团投资项目中获利最丰厚的。我不相信她的话,因为我视那些作品为垃圾,这说明我是个土老冒。有一次我出差到北京,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收藏家,他送我一期《艺术品收藏》。我发现那本杂志上面提到的一些重要画家,我们美术馆都有他们的画,而且是他们的代表作品。那位收藏家告诉我,回去就把那些画收起来,五年之内不要动,升值潜力是巨大的。在北京的日子里我还看到一个信息,说是某前驻华大使收藏了多名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多件作品,已经成为当今世界上收藏中国当代作品数量最多的西方收藏家……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收藏?难道就因为喜欢艺术吗?”
高希金对柳立立说:“董事长讲的怎么像侦探小说呀?”
王天乐茫然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心里琢磨着:看来,于德水的出走是虚晃一枪,什么事情也没有逃脱他的眼睛啊!
“我从北京回来不久,那个后来劝我离开的人建议我撤销美术馆,将空闲的地方出租出去。我一想,方今雅辞职了,也没有合适的人来打理这些画了,那就按照那个收藏家说的,‘收起来’吧。事隔不久,方今雅出了车祸。我当时觉得那可能是个意外,没有把车祸和那些油画联系在一起。但是,去年3月,我获悉那场车祸很有可能是一次故意谋害,只是凶手一直逍遥法外。从那时起,我就思考一个问题:什么人要谋害方今雅?为什么?”
与会者都瞪圆了眼睛。
“我想到了那些油画。我判断出谋害方今雅的目的就是觊觎那些油画。这个时候,我就联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建议我把油画存放到配送中心的那个人……他与谋害方今雅的人是不是同伙?我的司机小马,不愧是特种部队的复员兵,他发现那个人与东方画廊总经理,也是黑石书店的老板石方,早就相识并一直秘密来往。”
柳立立听到这里,毛骨悚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程小白不会是石方绑架的吧?她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到了,更加心乱如麻。
“那个人是谁?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是刚才离开这个会议室的人。大家放心,他去了应该去的地方。”
王天乐震惊了,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空位,好像那里是万丈深渊。
于德水喝了口水,说:“陈怀丙为什么希望我离开?他希望我离开后,浑水摸鱼,伺机对那批油画下手。而且他还妄想我从此踏上不归之途,再找机会取而代之。真可谓居心叵测啊。”
这个时候,李维励插话说:“陈怀丙策划得很周密,包括行贿牟东海,又写匿名信检举他收受贿赂,威逼董事长离开。但董事长审时度势,将计就计……大家接着往下听吧。”
于德水说:“现在我还要提到程拾翰。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他是振兴我们书店的第一人选,因为他有激情,有智慧,有使命感。拾翰走马上任,遭遇了重重困难,陈怀丙在内,石方在外,真是里应外合,为他的工作设下了多道难题。那个时候,我推荐一篇文章给他看,暗示了配送中心藏着‘一大块金子’。拾翰睿智过人,他看懂了那篇文章,不久就发现了那批油画,并秘密去了北京,了解那些油画的价值……大家会奇怪,我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原因很简单,我的司机小马,是特种部队培养出来的……业余侦探。”
与会者都听傻了,个个纹丝不动,只有柳立立忐忑不安的。
李维励笑着说:“大家是不是觉得在听评书啊?”
大家异口同声:“是。”
“那就且听下回分解吧。”
“不行。”
李维励对于德水笑着说:“董事长,大家好长时间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就接着说吧。”
“那好吧。拾翰是绝顶的聪明啊!他在发现了那些油画之后还瞒着我,说那篇文章没有读懂……”
赵小鱼实在忍不住了,问:“董事长,那我们的画到底是被石方他们偷走了,还是他们放火给烧了?”
大家一听,也觉得这是个关键问题。
“石方使用了调包计……他们把一些破画框子放在了那个房间里,造成了原先作品都化为灰烬的假象。”
大家一听,神情沮丧起来。
“我说拾翰绝顶的聪明,那么他会等着有人来盗窃那些油画吗?当然不会。在石方他们动手之前的前一个晚上,拾翰成功地把那些油画调包了。大家想象一下,当石方那些人看到他们绞尽脑汁调包回去的都是些木头框子,是个什么滋味……于是,他们就对拾翰的女儿下了手,绑架孩子,威胁拾翰交出那些油画。”
啊?
大家的心又从方才的喜悦中滑落到忧虑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