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是第一位的——这是于德水特别强调的——这话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
没有得到提拔而想挑起事端的人转动脑袋：“狮子王”是不是在暗示我呀？别惹事了，先猫着吧，撞到枪口上，那可就倒霉了。
彼此芥蒂深厚的两个家伙开始琢磨：“狮子王”是不是在点我们呀？算了，偃旗息鼓吧，胜了也没有好果子吃。
刺猬成了缩头乌龟。
毛驴变成了夜莺。
叫春的猫成了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好事的狗一副喜羊羊的模样……
总之，德道集团上上下下，批评教育和风细雨了，领导指示和蔼可亲了，同事合作和睦相处了……一幅和和美美的景象。
以前，于德水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宣讲的、倡导的、号召的，起色均不大，却被这场危机创造了出来：笑、沟通、分享、互动、创意、建议、无边界等等。
高希金在内部办公网的“大家自由谈”里发出感慨：让危机来得更猛烈些吧！
跟帖火爆。
于德水哭笑不得。
于是乎，陈怀丙指挥下的“债转股领导小组”，也就在这美好的气氛中，有条不紊地展开了工作，卓有成效。
孙正作为副组长，辅佐陈怀丙打通各路关系，该打点的地方一概出手大方，绝不含糊。
陈怀丙一开始以为程拾翰会鹤立鸡群，摆布不动，结果不然——态度上支持，行动上果断，而且经常反馈。陈怀丙满意之余，竟然有了放弃王天乐，将程拾翰拉为同盟的念头。石方告诫他，抛掉幻想吧，这两人不可同日而语。
程拾翰帮助李小苹创意、制作新的集团样本，自己点灯熬油，撰写宣传文章——所有的文字材料，最后都要交到陈怀丙的手上，由他终审，再送报社。从总裁办抽调的行政主管宋楠，跑通了几家报社，买下版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要“债转股”方案通过，这些文章会在两天之内，铺满读者的眼球。目的就是造势：让债民乖乖地将手中的债券换成股票。
这天早上，程拾翰来找金秋颖求助——集团的新样本恐怕要难产。想不到，她正烦着，刚把王天乐找来发泄了一通。原来，她到消防部门了解后才知晓：德道大厦至今还没有取得消防部门的验收合格证。德道书店也存在消防隐患。陈怀丙几天前在会上标榜支援集团的50万，纯属唱高调，早就该把消防问题彻彻底底地做好，以防后患。
“样本还会难产？”金秋颖有点不相信。
王天乐帮着程拾翰说了：“是不是电气公司、工研院，还有书店没有像样的销售数据，包括震撼人心的照片？”
“你真是如数家珍。”
金秋颖听到这里，真替程拾翰捏着一把汗：“陈总给你的期限好像是半个月吧？”
“两周。”程拾翰说。
王天乐面授机宜：“别再浪费时间了，赶紧移花接木……样本这东西就是个夸张的繁荣景象。别太较真。”
“把别人的流水线说成德道电气的？把别人开发的楼盘说成德道房产的？”
王天乐笑了：“请把疑问句换成陈述句，问题迎刃而解。”
程拾翰还是摇头。
金秋颖和起了稀泥：“拾翰，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现在火烧眉毛了，天乐的想法值得考虑，只要不出格，一眼看不出张冠李戴，就行。”她看两人都不言语了，又说，“我想这次公关要走在前面，例如媒体这一块，不能等出了问题再找人家。”
两位总裁助理没有异议。
金秋颖看着程拾翰：“媒体管理这一块，我们两个部门的职能有点重叠，现在不讨论这个了。我先跟几家重要的媒体打个招呼，找个时间请他们过来聚一聚。你们两个总裁助理届时要隆重出场。”
王天乐不想掺和：“我就算了吧。”
“别属黄花鱼的。我都想好了，招待费就记在人力资源部的账上。”
“总部现在紧缩银根，你是不是觉得‘狮子王’向我怒吼的声音很好听啊？”
“别跟我哭穷。是你到禾禾酒坊找橙子商量的集团商务套餐，对吧？哼哼，你手里没有金卡也有银卡。”
王天乐瞅着程拾翰：“辅导员娶了这个女人真是赚大了，淘宝网也淘弄不到这么精明的管家婆，是吧？”
“没错。”
金秋颖看着他们俩，心想：两个家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站在同一个战壕——还是打趣她。
程拾翰来到企业文化部，再次拿起李小苹冲洗出来的照片，在桌上反复地摆放、比较。李小苹紧张地盯着他的手。高希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赵小鱼安慰李小苹，说这些照片拍得不错。程拾翰瞥了她一眼，她赶紧闭嘴，蹑手蹑脚地躲开了。
“这些都不能用。”程拾翰下了结论，看着眼泪都要流下来的李小苹，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和大家都很辛苦，可这些……电气公司和工研院的照片能上样本吗？如果你是债民，看了这样的公司，会把债券换成股票？”
程拾翰立刻给小魏打电话，得知董事长一天不用车，便请求小马火速支援。很快，他带着李小苹和赵小鱼坐上小马开的黑色奥迪A6，一溜烟地赶到了德道电气公司。
车间里冷冷清清。
他指着堆放成品的地方，问李小苹：“如果就这样拍，后期制作时能不能把产品‘拔’高？”
李小苹眼睛一亮：“头儿，你太伟大了！我知道怎么做了。现在光线正好，拍吧。”
李小苹一通百通。当小马把他们送到德道工研院时，她指着光秃秃的大门口，创意道：“这两边我可以‘栽’上树，还有药业公司的厂区，都可以‘绿化’……”
程拾翰无奈地笑了：“恐怕我给你们教坏了。”
赵小鱼笑嘻嘻地瞧着他，说：“有本书叫《好女孩下地狱，坏女孩上天堂》。你放心吧，部长大人，我们还不够坏，但我们真的想上天堂。”
“那好男人该去哪呀？”
“菜市场、厨房，还有废品收购站……”
李小苹在选择拍摄角度。
程拾翰和赵小鱼躲到一边，接着方才的话题：“你还别说，你说的那几个地方我真就喜欢去。小时候尤其喜欢去废品收购站，用卖瓶子的钱买小人书。有几次兜里的钱凑不够了，恨不能把自己给卖喽。”
赵小鱼歪着脑袋：“现在还有那种冲动吗？”
程拾翰敷衍着：“有。”
“那我买下了，开个价吧。”
“大多数的情况下，我属非卖品。”
“那我就等着少数的时候。”
程拾翰一听，坏了，话题又落到了赵小鱼惯用的线路上去了。
小马坐在车里，埋头看《伺机下手的贼》。他在看第三遍。
他们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3点。
李小苹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操作着——从一个国外的风景图片中取下一棵树，“栽”到德道工研院大门口的照片上。一会儿，她又开始“采摘”云彩，衬托着德道大厦。
“头儿，样本今天就可以制版了。我把这几张照片弄好就送到印务公司，可以先把四封印出来。”
没有回音。
程拾翰已经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