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的明,暗的暗。明的地方有暗,暗的地方有明。都模糊了。
东方画廊的展厅里亮着灯。石方和陈怀丙慢慢踱着步。陈怀丙感到心满意足——还是要有自己的企业呀,一草一木都亲切。前年,他联合一个朋友又投了1500万,在这画廊和黑石书店,一股独大,体验到了说话的分量。是啊,奋斗了大半辈子,还不是希望老了留得青山在嘛,心里踏实。陈怀丙感慨画廊的变化,言外之意,石方辛苦了。他又想起石方念叨过想研习油画,问这里可有他的大作。石方说自己不过是想借涂鸦,调节一下情绪,增加点情调,与画家交流,多点谈资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不过他最近请了一位老师,画技颇有长进。陈怀丙猜测那位老师一定年轻貌美,秀色可餐。石方大惑不解。
“我来的时候,刚要下车,看见一个女孩出去了……到手了?”
“老兄想歪了。她就是尤晓晴。”
“人如其名,就是个尤物……一张让男人想入非非的脸蛋。老弟,我阅人无数,这样的脸蛋都是蛇蝎,要小心喽。”
石方不以为然地笑了。
“老弟,我也有过你这样的年龄。”
这时,两人站在一幅《乡下新娘》的油画前。
陈怀丙眯缝着眼睛:“这个好看……看人要能看到眼睛后面的东西。你知道她的眼睛后面是什么吗?”
“憧憬。”
“错。是对过去的怀念。她有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往事。”
石方盯着新娘的眼睛:“不对。她的眼睛里没有往事,是你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过去。哈哈,是你有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个新娘的眼神勾起了你尘封已久的一些记忆……的碎片。”
这回,轮到陈怀丙不以为然地笑了。
“老兄,晚上做梦千万别喊错了名字,让嫂夫人踹下床,可惨了。”
“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知道了……我和你那老嫂,早就分床睡了,哪像你,搂着个柳立立,还惦记着尤晓晴。”
两人转悠到了另一个展厅。
“你这个大股东难得露面,给点忠告吧。”
“我不露面,说明你办事,我放心。”
“老弟不胜荣幸啊。”石方指着一幅水墨画:“你要的,就是这幅。”
“真的?”
“不会有假。牟江的眼力虽然二百五,但也略知一二……我听说这父子俩关系并不好……对了,感觉最近牟东海很少抛头露面,似乎很谨慎。”
“做做样子而已。闻市长初来乍到,他要不收敛点,那就太不懂官场政治了。再有,他是故意放出风声,父子不和……贼喊捉贼的把戏。谁不知道牟江那几个生意,黑道白道通吃。”
“这爷俩儿,敛财高手啊!一些人到牟江的画廊高价买画送给牟东海,牟东海看够了,转手又把画给了儿子,儿子再挂到墙上,又有人来买走,送给牟东海……一幅画来回骨碌,一本万利。”
“骨碌吧,早晚骨碌到阴沟里去,不信,走着瞧。”
石方点点头:“送什么画和价格,于德水没有具体的指令?”
“我只跟他说了个囫囵话。非常时期,重在结果……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债转股’的方案批准了,我就是德道集团的第一号功臣。”
石方说:“我曾想过,于德水现在是正差钱,我直接找他,或者派个人去,出个两百来万,直接把德道美术馆的那些油画弄到手。但我又担心这会引起他的疑心,打草惊蛇。那样,‘凡高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陈怀丙摇了摇头:“你不能去,也不能派人,于德水那脑袋……我会见机行事的。总之,别想一口吃个胖子,还是按照计划走。”
两人坐在休息椅上。
陈怀丙点上一支烟:“我现在比于德水都渴望‘债转股’方案获批呀。”
“这样,老兄就可以坐上了常务副总裁的椅子,成了德道的第二号人物了。”
陈怀丙缓缓地吐着烟圈,心怀悠然:“那个常务副总裁早就成了一块腊肉,时间太久了,没有胃口了。”
“又有新文章了?”
“必须要学会做新文章,而且要大手笔。”
“老弟洗耳恭听。”
“现在还不能说……豆腐要一口一口地吃。此前我们策划了‘凡高计划’,我的这篇文章可以叫作‘凡高计划2’。到时候,什么牟东海,什么于德水……这两块绊脚石,统统给我滚到一边去。我忍受他们实在太久啦!”
石方听了这话,有点震惊,不清楚合伙人的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