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女人讨论X和Y的时候,程拾翰把那篇文章的重中之重缩小到一句话上:对迈克尔来说,在迪斯尼的故纸堆里发现这些难得一见的电影,简直就像找到了一大块金子。
故纸堆?
难得一见?
一大块金子?
他眉头紧锁,目光似犁,仿佛要从每个字的下面挖掘出金子。
霍地,他站起来就往外走。在走廊上碰到了柳立立,问他去哪,他脱口而出要去的地方,马上又后悔不迭。
但,晚了。
德道书店配送中心坐落在郊区——这是连锁扩张时的产物。如今破旧的墙勉强打起精神维护着昔日的繁荣。由于外埠六家连锁书店下马后,还有些扯皮问题,偶尔有些旧书、破书架拉回来,所以白天还有两名员工守在这里,晚上是打更的秦师傅。程拾翰上任之初来过一次,问候了两名员工,走马观花。
这天上午,两个员工正在这里没有篮网的篮球场上玩篮球,程拾翰出现在大门口。他们连忙放下篮球,跑去开门。他走进院子,扫视着破败的眼前,说要看看这里还能不能发挥点余热。一个员工说可以好好收拾一下,把多余的地方出租出去。他认为是个好主意,要了钥匙,说是转一转,让他们接着玩,互不干扰。
空旷的库房里,一排排铁架上堆着过了时的书,上面落着灰,很厚。仓库远角是堆积如山的残书旧书、过期的教辅材料等,接近了天花板。他暗暗责备自己把这里忽略了,早该清理出来的,很有可能旧物利用一下。
他在架子间走着,四下巡视,没有搜查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突然,发现那残书旧书的小山后面还遮蔽着一个门,如果不在架子间绕来绕去走到尽头的话,很难找到它。他走过去,拿起钥匙盘,一连试了三把钥匙,直到第四把才将门打开。
屋里漆黑。
他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找到门边的开关。灯亮了之后,他随手关上门。这是一间大约30平方米的房子,举架很高。窗户也就一米见方,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东面墙上堆靠着一些东西,用苫布围着。他过去把苫布小心地掀开,露出用厚麻布缝制的大兜子,包裹着一个个框子,一边还带着拉链的。他猛然看到拉链旁边都缝上了布条,上面写着字,有人名,有题目,有尺寸——里面是画!
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他转回身到门口听了听,把门反锁上,再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刹那间,面前呈现了一幅装框的油画。
他的手有些颤抖。
他知道这位画家的画很值钱。他又拉开第二个拉链,还是一幅油画,第三个是油画,第四个是油画……他不再看下去,拿出笔和记事本,直接将布条上的文字抄录下来。一共23幅画。记录完毕,用苫布重新把画遮盖好,又把窗帘拉了一下——窗框是安了钢筋的,很密,窗户也很严实。
他回到院子,两个员工不玩了,盯着他,似乎在问发现了什么吗。他苦笑一下,用表情告诉他们一无所获。随后,他表扬了两个员工默默无闻的工作,希望他们有时间把一些旧书整理一下,做个统计,提出一个处理意见。
“不能在库房里吸烟……那些灭火器都好用吧?”他最后随口强调了一句。
“好用。李总来这里检查过,对我们的要求非常严。”
“什么时候?”
“好像是田总跳楼后的第二天。”
“你们看,集团领导也没忘记这里呀。”
“前些日子陈总也过来了。”
“是集团总部的陈总吗?”
“是。他说是顺路来看看我们的。”
他沉吟了片刻,又嘱咐了两句,离开了。他在路边准备打车回城里。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从后面开过来,悄然停下。
“领导,上车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可是从特种部队复员的。”
“别弄得那么神秘。”
“来了个记者,以前报道过我们集团的,李总要你接待一下。对了,这里还有利用的价值吗,都空了好几年了?”
“我只在库房里发现了两个旧燕子窝。”
“燕窝值钱啊!”
他转移了话题:“小马,我发现你对柳立立是不是……”
“不是。我找她就是借书看。现在买书看成本太高。”
“不对吧。”
“真的。如果你怀疑的话,以后我就向你借。”
“还是找她吧,我忙。”
“领导,最近有什么好书,推荐一下。”
“有时间你可以看看《犯罪与心理动机》,保证比你看那些侦探小说还过瘾。但我希望你不是借,而是买。因为这本书不能看一遍。”
“你就是担心我翻旧了,不好再往外卖了吧?”
他笑笑,不做答,看着窗外,心里越来越觉得这个小马不是等闲之辈。去年的那次钓鱼,他像个影子似的随着柳立立,似乎有着什么目的。晚上吃饭时,他吆五喝六的,却极少饮酒,不是玲珑八面,也是眼观六路。自打扮演了那次记者戏弄了一把陈怀丙之后,满以为两人的关系会走近一步,可他总是敬而远之,若即若离,但凡有事相求,又必是全力以赴,绝不含糊。
“领导,又构思什么了?”
“我在想,配送中心怎么能利用一下。”
“重在……发现。”
“这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