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楼茶楼一个雅静的座位,过午的阳光黄澄澄的,从窗外洒下来,把桌面铺得满满的。紫砂的茶具摆上来了,茶泡好了,味道如何,就在品的人了。品茶的是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对面坐着,老的是程拾翰的母亲,少的是姜橙子。
“我喜欢老地方。”程母看了看身边的茶客,感慨地说,“只是老地方看不见老人儿了。现在喝茶等于喝玉液琼浆喽。”
“阿姨,如果你有时间,我以后可以常陪您来喝茶。”
“橙子,谢谢你!阿姨知道你忙,找你来呀长话短说……你跟阿姨说实话,心里是不是一直装着拾翰?”
姜橙子有些羞涩,不过还是如实坦白了:“是,阿姨。”
“这就好。”程母端详着她,看不够似的。
“阿姨,我也想问一个问题……前几年我每次去看您,打听拾翰的情况时,您都说不知道。真的吗?”
“傻孩子……是拾翰他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我告诉你们。”
姜橙子听着,又问:“阿姨,拾翰在回来之前,知道我们几个同学的情况吧?”
“知道一些。他怎么会忘了天乐、石方、你,还有秋颖两口子。其实呀,他非常关心你们的,让我多加留意,说你们事业有成,电视、报纸上都会有你们的事迹。我还为他收集了一些……有你去给一些企业做培训的宣传广告,有天乐在报纸上写的管理文章,还有石方的黑石书店的情况……他说,看了那些东西就等于见到了老同学,亲切。”
“这样看来,他也是想……家了?”
“傻孩子,哪有不想家的。”
“那他为什么那么久都不回来,让大家牵肠挂肚的?”
“我的儿子嘛,我懂他的心思。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想再受干扰。过去……他的过去不算长,但伤心总是免不了的。这个呀,就是男人脆弱的一面。他们把自己的伤心、难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敢碰,生怕被咬了手似的。”
“拾翰……他脆弱吗?”
“如果他不脆弱,八年前就不会离家出走了。我的儿子是个刚强而又脆弱的男子汉……阿姨告诉你呀,这样的男人大多数是顶呱呱的。”
姜橙子笑了:“您总是夸他。”
“他是我儿子嘛。告诉你吧,男人的脆弱有两种,一种是性格上的软弱,属于孬种;另一种是情感上的,就像高贵的瓷器,怕碰怕摔。一旦破碎了,再拼凑起来就需要时间。懂吧,时间可以弥补裂痕的。这就是阿姨来找你的原因。”
姜橙子疑惑地盯着老太太,没有发问,喝了口茶。
“拾翰在用工作,没日没夜的工作来忘掉一切。他想忘掉烦恼、痛苦、思念,以及过去。他错了。许多事情不会因为忙碌而消失,因为你总有休息的时候,总有上床睡觉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些东西就像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回来了。”程母像给小学生分析语文课本似的说着。
“您说得太对了。”
“橙子呀,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个障碍……阿姨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吧,拾翰的妻子……白小微已经走了两年多了。”
“是吗?”
“拾翰的心中有你,一直有你。他只是嘴上不说。”
“我感觉他心中只有白小微。”
程母摇摇头:“橙子,一个好女人在男人的心里永远都是天使。你等了他这么多年……”
“阿姨……”
“千万别跟阿姨说你等的不是他。”
“拾翰的身边有许多女孩子。”
“橙子,要学会视而不见。”
姜橙子笑了笑。
“我儿子不是花花公子。”
“可他怜香惜玉。”
“那你应该是他手掌上最美的香,心里头最美的玉。”
“我发现……我好像做不到。”
程母马上批评道:“你呀,还没有开窍。做女人是要学习的。女人在感情上不能逞强,懂吧……女人要会撒娇。”
“阿姨,我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了。”
“女人只要心中有了男人就是情窦初开,哪怕她都七老八十了。知道男人最见不得女人的是什么吗?”
“什么?”
“眼泪。”程母的脸挨近了姜橙子,一本正经地说,“记住,撒娇是女人对付男人的撒手锏,而且永远不会生锈。橙子,不要怀疑,尤其在你没有做过之前,不要怀疑。”
姜橙子笑了,心想这撒手锏久已不用,怕是生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