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了早朝时候，柳珺城望着走在前面的出老将军，心里泛了些虚。好在他也一向眼里没自己。
虽怎么说都是自家的御封女婿，可这楚老头一向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再加上两人政见分了，便更是轻易没有了交集。
“柳大人慢些步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唤，柳珺城心里一沉，转头看去，只见秦绍阳走了上来，眉眼笑着。
“秦将军可有何事？”心说他怎突然想起到自己身边了，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开口对身旁一同的人问道。
“没什么，只是这年末将近了，想问问柳大人府上可否准备了妥善。”
心里暗骂一声，四周路过的都是下朝的百官，见了这文官武将，纷纷让了几分。
“都是些妇人安排的事情，说起来秦将军怎对这种小事上了心。”
“没有没有，”秦邵阳笑笑，“既是妇人之事，那府上的夫人应是费了不少心思吧，柳大人可要好好珍惜内里的贤妻呀！”
“这样说来，上次见到柳夫人，还是许久之前呢，不知夫人近来可好啊？”
柳珺城听了那话心里一紧，一个转眼，却又恰巧见了前面的老将军身子一怔，下阶梯的步子明显停了几分在半空。
内里暗叫一个糟，转头去看那提及之人，又是摆出了一副十分关切模样。
“一切都好，多谢秦将军记挂着。”柳珺城笑笑，咬着牙缝说出这话，“我还有些事要办，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躬了躬身，脚下加快了步子。
众官员见了他急匆匆的模样，都自觉的让出了条路，正走到楚老将军旁时，却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嗤。
微微瞥了一眼那人，正对上一双虎眼斥着自己，心里不禁紧了一下，只又加紧了些速度。
“老将军，你这女婿似乎有些怕你呢。”
几步跟上前面人的步伐，秦邵阳嘴角一勾，微微说了句。
“哼，轻浮小儿，若不是太后那下旨赐婚，老夫定不承认此人是我关系之人。”楚老眉头一皱，突然定了步子下来，“你方才说，年末将近了吧。”
“恩…..”秦邵阳也停了下来，望着前面百官，轻应了声。
柳珺城一路走着，离那两人越来越远，心里方渐渐定下来几分。
方才那秦邵阳，分明是有意为之，只叹自己现在才察觉出来，那话竟有几分问给楚廉楚老将军的意思。
“秦邵阳到底想干什么？”低头暗暗想了一会儿，却实在没有头绪，平白这样问一句，又有什么用？
想那楚廉看不惯自己，也不是一朝两日的事了。虽是当朝一品，却还是一副不入他眼的模样，想必没有太后当初的旨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一日将掌上明珠嫁到这柳府。
老将军与自己的隔阂早就有之，各人心里也明，那个秦邵阳这时候又来提长歌，是何居心。
一路走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觉到了宫门前，抬头正见一辆马车，由车夫赶着直驱进来。照平时规定，有人进宫门，都是要下来出示腰牌，通报一声所为何事的。所以就算是百官上朝，也不过是免了报事这一项而已。
可刚刚那马车，却是长驱直入，直接过了门口之人，若说有什么动作的话，大概就是车夫胳膊微微扬了起，手里拿了个什么物件，虽过去的快，却也被他看了个大概，总归不是腰牌一类。
眉间一皱，疾步走到那守卫身前，对着一个便是张口痛斥。
“你们如何做事的，怎都不拦下问问便放了人进去！”
那守卫一见是柳大人在面前说话，立刻跪下，动作利落干脆，嘴里却有些吞吐。
“你若不给个解释，我便即刻回去告诉你上面的大人，治你个看守不力的罪名！”
“回，回大人的话，不是小的不拦，是小的不敢拦。”
“哦？”眉毛一挑，他进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守门的兵士有不敢拦的人，“那里坐的可是什么大人物？”
“回大人，不是，”守卫摇摇头，“只是我们有听到上头的话，说是见了那物件，便是有急事进宫，不得多问一律放进去便是。”
“胡说！”柳珺城一怒，张口斥道，“本官这么多年，都不见得有这等胡闹规矩。”
“大人息怒，小的也是听上面的话，才…才……”守卫见他发怒，心里抖了抖，连连磕头。
“行了行了，”看那模样也十分心烦，柳珺城摆摆手，示意他停下，又道：“你说的那物件，是何东西。”
“回大人的话，是个符包一类的，小的当差几年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东西。”
“符包？！”听了那话一惊，眉头皱了皱，还以为是那守卫有意瞒着自己。
“大人，千真万确啊，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守卫见人不信的模样，急忙辩道，“虽说之前没见过，可那上面的图样，小的绝对不敢认错，所以才斗胆放了人进去。”
面前的人不说话，冷冷的看着许久，才微微转了身去。
“这次就先饶过你，下次若再被我发现，定要以重罪论处！”
“谢大人，谢大人。”
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人，柳珺城抬步出了宫门。
也不过是个守卫不尽责罢了，便也没再多想，只是他口中所说的“符包”一事，着实让人有些在意。
到了府里时，刚进门便见到莲儿站在照壁前，一见他进来，赶忙低身行礼问安。
“你怎在这，老夫人呢？”心想这个老夫人的贴身丫头怎不陪着，却到这里站着，心里紧了紧。
“回大人的话，婉小姐在老夫人屋里坐着，说是不能留下人在那，奴婢便索性到这等大人回来了。”
“你说什么？！婉儿她在偏院？什么时候的事？”
“我……”眼前的人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莲儿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说起，却还没张口，柳珺城便偏身离了眼前。
莲儿身子微微怔了怔，也起步跟了上去。
一路走一路心紧，暗想是不是自己昨日对她太过粗暴，只一心护着有了身子的尚茗烟，却让婉儿心生怨愤，到老夫人那告了状。
越想越担心，脚下的步子也渐渐加快，北风寒寒，可人额上却冒了些汗出来。
一手抹去那水珠，竟有股冰凉渗进掌心里，柳珺城没空去管，只心烦这几日是怎么了，麻烦事竟一件接着一件过来。
更糟的是，现在的自己，定不下半分心思去理。
身子很快到了偏院门前，站在院门口，脚下赶了一路的步子却有些移不动。婉儿到底跟老夫人说了什么，若不是提那尚茗烟的事，而是说些体己话呢？
心里暗笑一声，只骂自己怎到了这时候还存着痴想，若只是说交心话，莲儿又何至于专门跑到大门前迎着自己。
“纸终究包不住火的，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么。”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柳珺城定了定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屋门是紧闭着的，抬手缓缓推开那门，准备迎接老夫人的一通训斥。
可进去后望了一圈，却没发现有人在，走上前去，却发现桌上还留着半杯茶，只剩了缕缕热气。
心里一沉，暗想这莫不是已经全都交待完了。这时莲儿却走了进来，一见柳珺城站在那皱着眉，不禁顿了下。
“大人，奴婢刚刚听别的丫鬟说，老夫人去了别院二夫人那。”
听了那话身子一颤，低骂一声糟糕，转身跑出了屋子。
婉儿若是跟老夫人那摊了牌，依着老夫人的脾气，肯定容不得尚茗烟那样的女子呆在府里，也许，也许……现在就正在别院里问她的罪！
越想越怕，那个尚茗烟虽确实出身低贱，可自己当初也算是一心瞒着娶进来，怎么说也是个同谋。老夫人平日里待众人严苛，内里却甚是私心护短，若是她知道了有这个儿子的参与，怕还要将魅惑自己的罪名安到那女子身上。
只怪自己一时冲动了心思，以为总能瞒过去，发现了也不过是骂骂就好，可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当真太过幼稚，只顾着玩乐逍遥，沉了温柔乡里，忘了自家老夫人的狠。
“娘！你听我说！”
一进门便张口嚷了一句，摆出了副知错悔改的模样，低头直跪到老夫人身前。
“如此慌张成何体统，你要说什么？”
上面隐隐传来一声轻责，柳珺城一怔，那语气怎与自己所想的……不同？
抬头望去，这才发觉出不对——老夫人正坐在桌前的木凳上，微微转过身来望着自己，而她对面相陪的，竟是尚茗烟。
二人见他进门跪在了地上，都微微吃了一惊，尚茗烟怔了怔，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
“大人，你这是作甚。”
“你没事？”望着眼前的女子，柳珺城痴痴的开口问了句。
“大人若是问妾身恢复的如何，”尚茗烟颔首一笑，“这身子已经好了，还有孩子……”
怔望着她的模样，没有半分紧张之感，又转头望了望座上的老夫人，只见她正端茶轻抿，却也不见何发怒的心思。
“娘，婉儿她……人呢？”
“婉儿么，说是身子乏，就先回屋去歇着了。”老夫人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瞥了一眼面前两人，“茗烟有身子，不能太累，还不快扶着进去躺下。”
“啊……是。”柳珺城一愣，随即遵着吩咐将人扶到了里屋，吩咐低下丫头伺候着躺好。
忙完这些事，走出来却见老夫人已经站起了身，抬步走出了屋子。
“陪我出去街上看看吧。”临出门老夫人说了这么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