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曲
我喜欢蜜蜂；英文BE，喊你——“哎”
温暖，简洁；老了的人不喜欢
花枝
那次我说：我们同居吧，6点至9点
花前的表白使一朵花红
（隔壁的花怒气冲冲）
我对对手的描述，在斜坡那边
我扔手榴弹；卧倒，起伏
——这战争。激动，崇高感
——这情绪
咸味，我回到大海身边吧
腥味，我想回到胸脯一样起伏的大海身边
2008.3.12
革命
对于过去的过去，我想用一只闹钟压着它
塑料壳镇压它
我用时间压着它
塑料壳压着它
它的嘴里含着定时炸弹？
滴答滴答
它动弹不得，开始喘息，喘息，是喘息
貌似喘息，它死了
我有美元需要兑换
我有孟加拉国客人需要在今夜拜会
2008.3.12
征途
象征的东西是多余的，对我来讲
它们或过于直接，或来得太慢
比如舞台上的马
哭泣的袖子
生活中我们来到村头
当我出征，你好心送来净水
一根百里香的树枝
但我轻轻，出于礼貌，出于客气，出于过去我们
使用过“留恋”和“泪花”这些词汇
说：“谢谢！”
2008.3.12
记要
下午，董事会室，众神开会
有董事长罗，水神，火神，鸟面人身神
龙身而人头者
关于资本，关于阴线吃阳线
申华控股之控，武钢之武；北方九国，南方十三国
他在会议纪要上批下：飞禽，走兽，草木
六个大字
请秘书执行
名词里的命令；事后唤缎轻轻
先发，蓝角——吾之二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饮酒，作乐
众人齐抱古书泣于朱楼……
会毕，保洁者入，用桶水冲刷地面
有默默无语者搬吊兰至原处
2007.9.19
复议
在董事会室，水神留了下来
他递给我一张涂鸦，他三岁女儿的，说：“这个您看看，她三岁了。”
“很好。”我说，“请鼓风三级。”
关于公司蓝图
多年来令我忧思，殚精竭虑
我们到底需要什么
我们向何处去
感谢水神，感谢水神三岁的幼女
她用一只胖胖的熊指点了迷津
她是群英会的一员，扎上辫子，可以坐上我们这帮峨冠高戴的人群之主席
2007.9.24
9.20日记
当有些事情发生，词语是那样无力
坚硬的，柔软的；重的，轻的
生的，死的——他们犯忌了！
仿佛马是纸马，鹰是绢扎
时间是一瘫积液
蚂蚁也无力顶起昨日暗藏过的食物
刻意的发明是多么多余
他们流露出的表情是多么幼稚
当有些事情发生，一个诗人发现
大半时间里的他是羞耻的
2007.9.20
关于橄榄丰收的一句话
“今年，橄榄丰收，炸油坊流出了油”
有人嘲笑，有人直接批评
把尖锐矛头指向橄榄
有人把尖锐矛头指向丰收
有人则把尖锐矛头指向炸油坊流出了油
而有的人尖锐地指着
该句的整个句式
我到底迷恋什么？迟钝发呆在嘲笑和批评声中
2007.7.31
发现
推开窗户，发现了法律
和性欲的关系
犯罪和健康的关系
是云雀误撞玻璃
流水滑台阶而下
三人歌唱
请不要捂住我的嘴，鲜红至红肿的嘴
它一点作用也不起！
2007.7.20
午夜三点
午夜三点，外贸公司打烊
植物上长
普通的语言回答不了
它的提问
慧心也难解
令明月好空洞
只好早些用完昨日光辉
2008.7.27
镜面
没有人和我玩，我抚摸一灯盏，我说：你好！
李时珍。半夜来看病
我有互相矛盾的调侃性的证词，叙述病因
你有帽子，像古代的有名医生
这就够了，这足够了
这使我今夜不得不说出真情：
我需要一个人，看着我，戴高高的李时珍的帽子
2007.7.17
现场
今天我在大街上看到群男群女
男人穿着豹皮
女人裸露上身
他们手持对讲机或胸悬MP4
交流对现实的看法
他们不忘记自己的来去
或围圈跳舞，或两两相伴
有人孤单地吃苹果
一只蜜蜂捂着嗡嗡的耳朵（仿佛一个错误）
山坡上青草被想象的火苗舔着
发出绿色的叹息——早春的气息
直到一辆重型卡车如期而至
他们像疯子一样乱哄哄跑开
又恢复秩序
接着有一人把红绿灯
理性地安在高高的支架上
并喊来了情绪刚刚恢复至刻度零的警察
2007.4.7
记叙
去年死了，今年我抖掉一身虫壳
午夜十二点
我复活，身体上引十厘米
以此纪念自己
这次活动。交待给我：任务
刚刚下发；交待给他人：任务
绑在飞鸿的腿上
我不能像豆腐和葱
一样清白。但我
善于区别，把自己一分为二支开
在两个方格子间跳房子
从身体的左侧至右侧，反复跨越鸿沟
像劳燕分飞；两朵花各奔桃李二枝
我体育不及格，跑不动
但跳远过关；铅球压在肺部
准确地说，压在呼吸上
有迫切的马蹄掀动黄土，人们的歌唱
是夏日阵雨。我却低声，窸窸嗦嗦
似乎拖延，等待结果，出现转机
杏子变黄，橘子更黄，桃子很红；脸铁青
巧克力在灯光下慢慢融化
之后沉默
是青黄不接
那刻，我们跳了黑灯舞，脸贴向大地
悲伤是最小的喷泉
不适宜喷得满脸
凌晨五点，我把自己重新整理
八九点太阳出来之前
人们还不便于开口说话
即使同室之人，从梦中爬来
一脸疑惑却一无所获
2007.3.30
要约
紧张是一种好现象，我要夸他
我的部下，情人
陌生的访客
我喜欢潮红的木头
收回燥热之理论
如果有想法，我们用红布包裹灯盏
在月光下喝下米汤
2007.3.27
根雕式发问
我不是为了听音乐才成为盲人的
扶着门框，按着墙
我喜欢一种依托
青年有青年的梦想，老者
蓄须；我是经过四边形，三角形，妥协的圆（叫椭圆）
和体外的斧头的
有人发觉赤足上的玻璃
在幻想处疼痛
但他错了，我也耳聋
去年冬天失去通感的能力
我十分想出走
但春天来了，我万分被动
2007.3.27
游子心
在一个很小的范围，我慷慨陈词，吐出内心之言
大街上车水马龙，太阳火辣
照在淝河两岸
人人都拥有一只虚胖的气球，橙色的；捉着它
向前滚动
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越来越使我们的腮帮肿胀
但泡沫论者
告诉我们
不要过于激动
不要急于彼此交换心爱之物
保持到终点者，获胜
2007.3.20
酒吧一夜
雪下得很大，酒吧里的每个人
都是我的密友
密友懂得亲密的感情，但他们触须冰冷
松弛地拖在地面
藤蔓缠绕着啤酒屋，像咖啡里有苦味和香气
一个人跌倒在音乐里，瞳孔里摇晃一只盛满红酒的高脚杯
失魂的人在空中拎着小鞋
高脚杯是晚间的艺术品
是玻璃天鹅
我自闭的脸向外张望
一只单筒望远镜
看到海洋，军舰，企业集团……
你们完蛋了
会在词汇界消失
——会在凌晨寒风晃动门窗所悬铜铃的哀求声中消失
2007.3.2
随笔
他变得越来越轻，体重上
蹲着一只小鸟
对着灯光织锦
活着，就是完成这魔术：
从黑色礼帽中变出灰鸽子，一共三只，连续出现
有些词是名词，可以华丽物修饰，也可直接露出胸部
有些词是动词，在黑暗处抽烟
发出轻微的叹息和沉闷的呼吸声
他走之前
一个女人拂动裙裾
那鸟飞之前，未掉过一片羽毛
2007.2.1
第二首
冬夜，他和他的影子双双服毒自尽
他们彼此不满意，吐出失望的舌头
开始的时候，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后来有人背叛了恩师似的
在堤岸上哭泣
手托长绢，往去岁添土
有人张开翅膀先飞，越过他夜雪厚积的屋顶
这种没有痕迹的方式整夜都在深深地伤害着他
2006.11.19
又冷又黑
推开房门，房间里挂着许多小耳朵
谁走漏了风声，使它们诞生？
挂钩上没有悬置物，使直立落空
有人使用造旧术回古代
舞台艺术就是深入错位？非物质遗产里就有——竹杆上举绢扎的美人
假动作和纸扎的结论
有人白天造梦，在正午的大街上手捧红薯，滚来滚去
享受幸福的热气
人人都有细心的杂耍，他把一条腿放在茶几上
一条腿的疲惫，使我们的完美家俱从此刻明白
这种漆的颜色，是那种深的自卑
2006.11.15
向往
夜里，他在鱼尾纹里养鱼
用水草修改鱼唇
出门时用围巾把脸包起来，戴着鸭舌帽，形成一种坡度
他说的结果是有六七八种可能性的结果
他说的原因是有六七八种可能性的原因
他拉出斜线，拥有多种角度下垂
他拉得更长
拐弯处，影子先跑过大街。他有目标，有暗号，有信心
他是三有青年
他在说明白前埋下一截木桩
2006.11.8
飞行
打开窗户，撬开门牙，翻开书本，往门外倒垃圾，扔一只瓶子
橱柜门朝西。一人有五六种姿势，曰：摆五六种POSE
看大小的飞翔物飞行
结论：诸物当中，蝇头过于物质
诸理当中，女人过于柔软，给与+号
丝绸可置换圆锥体，兑现线条
铜板置于青石板上，即可掬饮一抔山泉
逻辑有无花果之美
因果论者
在起跑线上先输掉左腿
有人飞旋
有人朝相反方向取来东西
而我怀抱白果，反复质问银杏
在黝黑的铁皮屋里偷偷旋转朱红色来客的唇膏
2006.11.3
侧面
“你问我有多悲伤。但我并不悲伤。我喜欢飙车。”
琴声来自生冻疮的手指
适度的名气像三月，具有潮湿性
他抽出书一本或扇一把，任意的动作，在这森林中
足以挡住光和脸庞。足以
郁郁不得志，只拉小提琴
2006.9.23
悲伤
月末，无所事事。用剪刀剪去——枝叶，小说中人物的过度悲伤
几个丫鬟，长头发，衣服上起的毛绒绒的球
他在水边看楼盘，A地开公司，B地住家
被开发商分裂
他折去去年一角，用剪刀动了这逻辑，事物的左脸
三段论上的一根横梁
诸物倾斜着，像支支梅花
人老了，就得承认
这些存在中的坡度；而在C地，他曾留下倒影
2006.9.22
抽搐性
众人散去，留下二人；一实一虚；一人向左
一人登上话剧舞台
它使用日常用语；他朗诵起来，翘起胡须
拖长，耽搁，延误——“何为通往天国的道路？！”
它指向菜市：“安庆路以西。”
一个送快递的人迅速跳上了他的木兰车
一对小夫妻在对口形
而夜里，晚班火车
低头快速行驶，好像每个人真的都拥有了自己的事
2006.9.21
日记
我常常在深夜里哭泣，无声，没有节奏；匿名
我也需要缓慢，需要用丑陋来掩饰
我的骨头，固体的忧郁和帐篷
我支起它，生着火，等候着野兽
——满怀期待的山中阴影
2006.9.17
直接的水藻
昨夜，我被她的感情缠得很紧，后来我打了110
110回应过来，几个警察分开了她的手臂——
它很快失去生命，回到绿色状态，藻状
几个警察看着对我说：“对不起，我们错了，这并不属于我们的职责”
他们走了
我找来珍贵的妆奩盒把它装好，做了一个精美的木质世界
这是她送给我的暗夜礼物
但我待它为不可拥有的使客
我必须安全地送它，乘上大船
我说大海，我不能接受你深夜的呼喊
2006.9.17
舞台
晚上，当我一人，我开始向他致意，挥手
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稿件
打着几行字
标题是答谢
我开始用我的言语说话，声音不大，没有原创性
“今天我怀着特别激动的心情……”当我说这话我突然张大嘴巴
对着镜子看了看
我——需要一名牙医
2003.9.13
随笔13
列宁高大，老妪佝偻
他脸朝里
流泪
糖尿病呼唤胰岛素
玻璃立在那，不愿意有人抚摸
不愿意有人用叹词爆破
不愿意——
马儿千里
不愿意——
月照今秋
他用空心掌拍桌子，虫子爬出苹果，词语捂在嘴里
2003.9.13
心事
糊状的音乐，咖啡色的脸庞
他用小勺搅动
咽着唾沫，敲打玻璃
他在窗外跌跌撞撞，荷塘，瓜田，月光，和
笨手笨脚的事物发生关系。白天则沉默不语
白天是
钟鼎，香烟盒和条形方章
——四四方方的
没有去向的马，把腿别着
2006.9.13
秋意
当岛屿安宁，它的探照灯却仍在扫着水面
当我咳嗽三声，我——一次是呼唤你
一次是为等待你，一次是提醒自己
新事物的到来
秋天的夜晚，我把一件风衣披在窗外的钢丝绳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