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公司蓝图/多年来令我忧思,殚精竭虑/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我们向何处去”。这完全是个企业家的口吻,为公司的出路殚精竭虑,创造一个伟大的公司是艰难的,微软与通用是伟大的公司,而诗中的公司呢?估计日子并不好过。
“感谢水神,感谢水神三岁的幼女/她用一只胖胖的熊指点了迷津/她是群英会的一员,扎上辫子,可以坐上我们这帮峨冠高戴的人群之主席”。感谢水神,感谢三岁的幼女,公司的领导人从孩子的一只胖嘟嘟的玩具熊上得到指点。什么指点?憨直的经营态度还是其他?也许是惊鸿一瞥,也许是衍生的想象,也许是顿开的茅塞,这个不重要。幼女则升格为群英会的一员,扎上麻花辫,居然坐上这帮峨冠高戴的人群之主席。
《复议》这首诗如此奇怪,是罗亮惊人想象力的创造。罗亮的奇特,在于庸常的生活场景中,通过意象的荒诞和语言的奇崛,来制造一种神秘的诗歌气场。这首诗,通过一个企业内部的小事件,竟以水神、鼓风和反向思维作为诗歌的底色,其用力精深,却不着痕迹,如同说着家常事。读这样的诗歌。你不得不叹服诗人在语言进化中的创新精神,他进行一种个人化的大胆实验,运用新鲜的语境和意象,尽可能将完全不同种类的资源,糅合在同一指向的文本中,并且保持着诗歌血统的高贵。
《复议》不是梦,我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真的有一个水神,水神有一个幼女,幼女有一个玩具熊。而在董事会室发布的指令,真的令安徽鼓风三级,公司化险为夷。
(2010-10-27)
Δ情境的悖论
【樊樊】
我一直认为悖论的语言是小说的,而不是诗歌的,是理性的而不是宗教的。读过罗亮后,我不得不承认,悖论同样适合于诗歌,随便抽出《要约》的第一首:
《瞬间III》
在春天,西红柿和一二两红酒。
但我又想到鲲鹏,东海,一小团乱麻
阴部,隐私,阴影;同父异母的三姐妹;一根快要断的钢丝
和失去作用的屠龙之术
人们逼我说出来的话,我说了
人们逼我做出来的活,我做了
(他们又是一对同父异母的鲁莽兄弟)
我不以为蠢
蠢是现在的特征
正如春,柿红,酒被斤两约束,梦见鲲鹏和东海
悖论是一个倒置的瓶子,打破了贯有的思维结构,只为让你看见。罗亮不过把琐碎的细节堆积在一处,十行诗用的是平实的写法,并不新奇的类比,他让人惊讶诗歌的魅力和语言的空间感从何而来呢?
悖论,一直是情境的悖论,哪一种存在情景是真实的?或者说,他正是从特有的悖论中汲取了力量?
春天是一个预设的背景,西红柿和一二两红酒是日常的,也是符合这个背景的调式。鲲鹏,东海是高远的。一小团乱麻是日常和高远两个调式间的撕扯和纠结。
如果“阴部,隐私,阴影:这在心灵隐秘一面敞开的是生存的第三维,那么接着,第四维,第五维,第六维也相继打开了,它们分别是:同父异母的三姐妹:这不可分割又难以调合的生存的组合因素;一根快要断的钢丝和失去作用的屠龙之术:这面对危急现状而无用武之地的错位感;人们逼我说出来的话,我说了,人们逼我做出来的活,我做了:这对现实的不得不妥协。
罗亮说:“我不以为蠢/蠢是现在的特征”,蠢还表现为:春依然是背景。而西红柿已去其本真或个性只留“柿红”,酒精已交出了自由服从于斤两,仿佛天下已大同:春,柿红,酒被斤两约束,梦见鲲鹏和东海罗亮转一圈又回来了,在琐碎的多维空间中,现实和梦境依然并存着。诗人在矛盾和限定的条件下,从反讽到温和的对抗(面向高远的灵魂依然是对抗)。为了简练与准确,悖论是他借用的工具。他用情景的悖论轻易地抵达,最终获得一种含混的艺术,名曰生存。
罗亮很善长从情境的悖论中打开语言空间.一些商业的,军事的情境在他诗中也频频出现,构造的是生存立体多维的空间。
(2010-11-13)
Δ读罗亮的诗:《舞台》
【泊梦】
《舞台》
晚上,当我一人,我开始向他致意,挥手
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稿件
打著几行字
标题是答谢
我开始用我的言语说话,声音不大,没有原创性
“今天我怀著特别激动的心情……”当我说这话我突然张大嘴巴
对著镜子看了看
Δ我──需要一名牙医
读著这首诗,很自然想到今日在网上做秀的丽华,丽华本意是希望诗简单化,自由化……可丽华无法抓住文字,去利用文字吐泄心中的那丝情绪吧了……罗亮的诗同样是自由体的,吐字的简洁是这首诗的特味。《晚上,当我一人》没什么古怪字眼,一股火辣的情绪在罗亮心中蕴藏,落笔之时欲把这堆热烈深挚的情感约束在笔头之上,可见罗亮掌握了字的运用,而不是一味简化而又呆硬的去吐泄,更是免了利用字来凑合一首诗,当然这种诗读之纷杂无味,另带头痛。《当我一人》,《声音不大》,《一名牙医》罗亮以其人们最熟悉的字眼,配合诗的形式,注入罗亮的感情,另到诗的节奏清洁明晰。而《一人》和《牙医》布下了整首诗的诗路,你可读到罗亮不受外界的影响,一种宽襟的心态,去面对心底的不满,无奈和烦,……《舞台》顾名思议,在演饰一出漂亮的戏,巧思装扮,假话满天飘,待人接物嘴巴甜,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语,自是真言留在肚里,舞台人生,喜,怒,哀,乐都在演戏吧了。罗亮读懂人生,感谓多多,一个答谢,刺痛了心尖,一个牙医道出了罗亮的心脉。这种布局体现了罗亮的诗的艺术的资质和用字的技巧,同时也表现了罗亮的心机和推敲,《“今天我怀著特别激动的心情……”》更道出了罗亮那客观的着眼于人性内在的探索,一个《特别激动》挖掘其浅在的意识,《我突然张大嘴巴》很形像地揭开人们内心里的真实心态.很多时一首诗不是单凭感觉和浅简的字就足够的诗的美,诗的形式,诗的艺术,诗的节奏,诗的味道,诗的意,诗的境,诗的韵等等,当然品味和修养是很重要的……不是吗……
2006-9-24
Δ看看你的德行
【泊梦】
《词为无物》词本无味,无色,无情,无物。只有词在你的脑袋里闪过,词才会发出它本身的意义!有意思的是罗亮不想进入词的细节了,但见他吃透了词的味,欲不放过暗示了词的真正含义!/面壁的皇帝和阴暗处披头散发的艺术家/此/失宠/的表达式正是形容罗亮是由被迫造成的幽梦!从另一种角度去感罗亮,他拥有了这样的恶梦,尤其是在/都曾是我迷恋的/物欲后所叹!一个生动的拥有,一个曾带给他开心的你,罗亮又得到过什么呢?!从超感觉的思度,作为一个贯穿/物质,两性,生、老、病、死、痛/罗亮意识的知觉
随着他的经历而转介!诗是随罗亮的性情而出,没有布局,但有知质。利用问的口气体验的方式,让真正的心梦表达出来!尽管你所看到的是/我与异性/涉及整个词背后的故事!随着长大和成熟,罗亮的敏感更刺痛他的心/可以让气球飞上天可以让鸟粪坠向大地/多可怕!知道了,明白了,清楚了,词会消失吗?!面对荒凉的实现,美正在消失!女孩全跑了!绝望的罗亮大叫/但是我思虑过多?/非也,词本无物,无心,无感,无味!错在你,我还活著!
《词为无物》
这些天老是梦见皇帝和艺术家
面壁的皇帝和阴暗处披头散发的艺术家
上古,蓝天,君臣关系,两国关系
都曾是我迷恋的
现在谈些什么?
物质,两性,生、老、病、死、痛;联姻的那一回?
你说哲学,音乐,美,建筑,悲悯
可以啊,可以啊
可以让气球飞上天
可以让鸟粪坠向大地
我也曾为子孙,妻妾,公馆,田亩,文字,一两幅字画
作出安排
二三只被分配的银器
弄不好,会像器皿中的母系器皿吵起来
但是我思虑过多?
我与异性---一幅画上的女子,三二两白酒过于淫乱还是谨慎?
青松和樟木,石板和溪流
茅草和腊肉,治国和吟唱
露水和流星,荧火和远去
今夜,我们还保持过去的那段距离?
2010.11.20
Δ“歧”尽其妙的情诗
【燕窝】
距离1986年星期四诗社二十年光景,罗亮的身份从学子转换成了商人,但他发表在《诗林》的诗仍未褪色:“我用爱情语言感激我年轻的妻子/她日夜辛劳,忙碌在我潮湿的心坎上/她死心踏地/仿佛太阳一样无声叩击窗棂/温暖明朗/我恋爱上她/并把她从绿叶上摘下来,用露水洗净/暗暗记住她的姓名/我决计和她生活/在前庭种葡萄,后院植菊,迎接她/四下的窗子听得见胡琴和流水”(《感激爱情》)。当年他在华中理工滴着露珠的青草地写下这首情诗时,它是坦诚、嘹亮、坚贞的,带着《诗经·关雎》中的活泼风格,以及明显来自青春年少期的气息。
一个勃发的诗歌少年经历了怎样的磨炼才到达商人角色,我们无从得知,但他肯定接受了一段歌德式的教诲:“抓住现实生活,经常以新鲜心情来处理眼前事物,他就总能写一些好作品,偶尔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大约是2005年,罗亮重返诗歌旅程,他的履商历程也到达了一个新起点:开设了自己的公司。与此同时他的情诗风格变得支离、诡异,拥有二胡中突然拔起的高清音质。在罗亮写于2006年的《军情急,勿误读》中,我们能观察到的已经不是当年清纯女生般的年轻纯洁,而是铺张着、颠覆的、反复变异身份和词性的现代作品——“我是主帅,着布鞋;罗是副官,着正装/我命罗副官念公文/他念上海来电,是份情书/战争刚开始,她情书频频/我壁上挂盒子枪和扎紧自己的/皮带一根/我得发火,拍桌子,桌底下踢出一双/军皮靴/我想到上海打她,举手不放下。但此地需要主帅/“罗副官,汝前往,带我口信”/我希望接到来自上海更多的情报,准确,得人心”。
所谓“情场如战场”,它打的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也是自我和内心的战争。在这首11行的短诗里,两种战争同时上演。一边是自我的战争,它分裂为主帅和副官,另一边是男女间的感情纠葛。主战场在内心,作品采用分身法来处理两个分裂的自我,把大名给了副官,凸显了主帅的神秘朦胧,他虽然躲躲藏藏,却掌管了命运的正印,使我们做出种种无道理的举措,一会“想到上海打她,举手不放下”,一会又希望有更加“得人心”的情报。比起罗副官,这个主帅显得反复无常、黏糊、浮躁。全诗出现了三个角色和几对矛盾:情书与战争、爱与恨、主帅与副官、正装与布鞋……作为主帅的自我居然吩咐作为副官的自我去刺探对方的军情,戏剧化的冲突通过细节勾勒直达人物内心和体征:“壁上挂盒子枪和扎紧自己的/皮带一根”,——皮带就是内心束缚的象征。诗的篇幅与贲张饱满的笔力形成了强烈对比,与其说这是技巧的结果,不如说是作者对于世间情事和自我的穿透力造就的。尽管这样,我们仍然要称颂“布鞋”和“壁上的盒子枪”这种语言细节的运用,前者带来巧妙的同音效果(同“不”),后者则是对“色情总是曲尽其妙”的诠释和贯彻,也要称颂分身法带来的丰富的多声部结构,还有题目有意打造的歧途……正是它们(技术)的助力,使作者对人世的洞察能带着真实的体温传递到读者手中,并如此血肉鲜明。
上个月,罗亮在自己的博客中宣布:“我说我爱你们,但我厌倦了。我说我厌倦了,我抱紧你们。”尽管这里面有矫情的因子,但抱着厌倦的爱与回归,更符合一个拥有了生活智慧的诗人。爱情在这个人生阶段不重于性和繁殖的满足,因为我们已经有足够智慧得知,唯一的人生结果就是死亡,即使我们拥有千秋万代。此时罗亮的情诗表现出一种超然独立的编舞者姿态,他观看、审视、编排并且跳跃,自编自导自舞,他和情人在诗中有序地旋转、迂回和互相折磨,爱而绝望,看样子他们并不纠缠于要一个结果。结果又如何?无非是通向一段爱情的终结、另一段荷尔蒙的开启,最终仍然是死亡。在一首诗里,作者也就是上帝,罗亮以他的同情心和洞察力以上帝之姿操纵着这段爱情双人舞,经历十年的阔别后重新加入诗人当中,他的情诗显然携带了这样一种悲哀的透彻,甚至表现了一个聪明人的邪恶,一个情场高手擅长的手段,而这实质上又是诗人对于必然终结的反抗。
观察罗亮回归诗歌后的另一些作品,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只有迂回的、支离的风格是他现在最有把握的,而在某些柔情缱绻、内心富足的时候,他写出来的作品诚挚地表达了他的满意,却显得极其单薄、肤浅、没有嚼头。也许只有单纯的人和圣贤能够写出幸福的诗,而普通人的丰富恰恰在于对日常情事的反复纠缠、犹豫,它们不幸福但非常有层次,最重要的是它们有无穷生命力,而情欲又是其中最强健的一支。
2007-04-04
Δ若缺好诗品读之罗亮
【一苇渡海】
罗亮:《悲伤》
月末,无所事事.用剪刀剪去---枝叶,小说中人物的过度悲伤
几个丫鬟,长头发,衣服上起的毛绒绒的球
他在水边看楼盘,A地开公司,B地住家
被开发商分裂
他折去去年一角,用剪刀动了这逻辑,事物的左脸
三段论上的一根横梁
诸物倾斜着,像支支梅花
人老了,就得承认
这些存在中的坡度;而在C地,他曾留下倒影
认识罗亮之前,我以为他类似戴眼镜的西部牛仔:腰别酒壶和诗,有很好的身手、枪法、骑术;他不向马头而坐,他侧坐或倒跨于马背,注目马尾的前方……戏言几句,罗亮乃博学之才,贬低他了。
罗亮的诗,深谙“声东击西”之兵法,“敲山震虎”之伎俩。他的叙述程序,就是反程序,破坏既有的程序,结构一种开放的、多切口、多视觉末梢、多维互动的意念程序。这一程序让诗写作进入一种“松垮的难度”,也让诗所关照的世界繁杂、不得安宁地活跃起来。但罗亮那只怪手缠绕的决非“烟幕”,其魔变的方块最后呈现的图景有可辨识的清晰,尽管有时图景呈现有叠复的眩晕,有重瞳的互错感带来的不可名状。
是的,“存在”不是平滑的、单面的或单线的。《悲伤》演绎这一点:阅读,职场,清净的想象与实在的忙乱,时间和空间在虚实中往返,逻辑等于生活的“扯淡”,欲清其欲又难得解脱。这都是“存在中的坡度”,是巴比斜塔,作弄着人的神经,反向拉扯夹缝中人。这实在的“悲伤”,“倒影”中的憔悴,被诗句虚妄地搬弄着,令读者欲解其意而不得轻松,欲会其神而难寻妙门。一个子:嗟!!
2007-3-27
Δ梅园诗话:红鲤游记(节选3则)
【宋子刚】
——世事已使我厌倦。化鱼去。
序:诗
梅园的第一位客人还在睡眠。偶有鸟鸣。
敲她的门。不应。绕到院子后面敲窗户。玻璃砸得哐哐响,醒了。
迷瞪瞪的,也没妆扮。出屋,穿过庭廊,打开了大门。
看见的人吃了一惊:长发。素袍。姣容。异质。
宽袖里坦露洁白的玉臂。睡眼惺忪,揉拭着,挂一丝歉疚和无奈的微笑。
看见的人就这样被击中了。他渐渐地明白——
余生只有一些碎片了,一些被美侵袭之后留下的碎片。
(1)梅园
……
(16)疤痕和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