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况发生太快,犹如电光火石,酒娘只觉天晕地转的时候,已经被东野释死死压在身下,他的双手还死死掐在她的喉咙上,那双大手如同铁钳,且越来越收紧,勒得她直翻白眼,差点闭不过气来。
所幸这个时候,外面的士兵已经听到里面的动静,阿里冲了进来,一见这情形,直接扬手化刀,狠狠地砍在东野释的后颈上。
感觉压在身上的庞然大物终于松手倒在一旁,酒娘连忙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呼吸顺畅之后,酒娘坐起来,看着阿里黑着一张脸默默扶起东野释,将他平放到地面的床铺上,又从他的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颗细小的黑色药丸,捡出两颗塞到他的嘴里,顺便抚了抚他的胸膛,帮助昏迷的东野释将药丸吞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阿里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那模样就像刚刚打了一场胜仗。
酒娘感觉很奇怪,不由走过去,目光看着东野释脸上那些飞速游走的黑色小蛇慢慢停了下来,之后颜色越来越淡,直到完全看不清楚。
想起他方才那狰狞的模样,酒娘忍不住问,“阿里大哥,他……这是怎么了?”
闻听声音,似才记起帐篷里还有个人,阿里忽然转头看着她,右手伸向了腰间的佩刀。
阿里的眼睛漆黑如墨,眸中的杀气显而易见。
酒娘虽只是个女孩子,却在天庸关镇上见过不少血腥场面,那里毕竟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经常有入城兑换货物的蛮夷因为价钱不合同汉人老板争吵的事情发生,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直到引来守城的士兵才能作罢。
所以,酒娘分辨得出阿里眼中满溢的杀气,骇得连退两步才慌忙想要解释,“我……我只是关心他而已。”
阿里紧紧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从他的角度看去,酒娘怯生生的模样不似作假,那双清澈的双眼也看不出任何欺骗,让人没法相信她会是汉人或者其他人派来的细作!
然而,阿里是个士兵,还是东野释的贴身亲兵,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不让一切危险靠近主子身边,哪怕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哪怕这个女孩子是主子亲手抱回来的,还安置在自己帐中,亲手照料了三日三夜!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现出个极冷漠的笑容,握在佩刀上的手刚刚用力想要拔出时,脚髁忽然被一只手握住,让他的动作一顿。
他回过头,看着刚刚苏醒的东野释,眼中杀意收敛,握在佩刀上的手缓缓松开。
帐篷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烟消云散,让酒娘暗自吐了口长气。
她并不傻,方才阿里的眼神、崩紧的身躯、紧紧握在佩刀上的手,无一不让她明白,这个人对自己动了杀心,他要杀掉自己!
那一刻,酒娘竟没想过要逃,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阿里,就像那晚,她坐在水井中的木桶中,静静的看着娟子时一样。
只是那时,她心里只有哀伤,并无其它。
而此刻,她心里却什么情绪也没有,仿佛她早已经死过一次,已经不惧再死一次!
“出……去!”刚刚被病痛折磨过的东野释脸色虽然还很苍白,双眼却已恢复漆黑的颜色,他皱眉看着阿里,艰难的说了这两个字便又昏迷过去。
阿里知晓主子的骄傲,他从不愿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每次毒发时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都是一个人默默扛过去,不让任何人照顾自己,哪怕是阿里,这个被自己从战场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最信任的人也一样!
可是,主子的毒不是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才会发作的吗?今天只是初十,何以会提前发作?
阿里有些狐疑的四下打量一番,目光不自觉落在桌案上的瓷碗里。
他想起不久之前酒娘端进来的两碗米饭,问题难道出在这里?
阿里的目光再次充满杀意的瞟了酒娘一眼,快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碗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米饭和着几样小菜一起炒熟,何以会引发主子体内深藏的毒素呢?
阿里虽然疑惑,却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线索,因为主子的命比他的命更加珍贵,容不得半点马虎,哪怕付出他的性命去守护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没有理会主子虚弱的命令,而是狠狠的看向酒娘问,“这是什么?”
被他杀人似的目光再次震慑得浑身僵硬,感觉帐篷里的气温突然降至冰点,哪怕墙角的火盆还燃烧的很旺,却让酒娘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她全身发冷,目光有些木然的落在那碗饭上,木然的答,“这是……牛肉炒饭。”
牛肉炒饭?阿里第一次听说用牛肉炒白米饭,他们这些人吃牛肉都是直接卤了或者烤了吃掉,而且是大口大口的吃,几时切成过如此细小的碎粒炒在饭里?汉人真是闲得慌。
阿里一时也分辨不出饭里有没有古怪,索性端起来朝外面走。
他不懂医术,自然闻不出饭里有没有下毒,或者有没有任何导致主子毒发的东西,必须拿去给军营里的巫医看了才能知道。
看着阿里快步走出帐篷,酒娘似才感觉僵硬的空气解了冻,浑身便有些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