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争吵令她的童年蒙上阴影,她关闭心扉性情冷淡,是个离群索居的孤僻小孩,对什么都默不关心。直到三年级前她对林泽的印象都只停留在优秀、英俊,但他所在的地方总是人群环绕吵吵嚷嚷。那时的她喜欢孤独冷清,对噪音源头其实是有点厌烦的。
他们班第一次出校栏黑板报,林泽的字艳惊四座,得到80分堪称奇迹,这都是他的功劳。然而80分在平均分普遍60多分的三年级或许是奇迹,放五六年级却是中下水准。
老太的变态是无坚不摧的,她竟然很不满意,并要求万事认真的班长找出没有达到九十分的原因。
经过一众班委科学严谨的分析,发现问题应该出在图画上,画不美,字再美,意境也出不来。
但是几个班委都不擅长绘画,就是艺术科代表也只会歌舞。
这时有人提到了总是藏在阴影后,没有存在感,被同学起绰号“背后灵”的她。
她喜欢画画,爱画画,自然也就画得好,每次美术课她的作业本都能打九十多分,但没几人将她的特长放在心上。事实上,班上根本没人注意她。她成绩中下,性格木讷,不喜欢与人交往,不受关注不足为奇。
班长在班会上宣布让她参与出黑板报,用这期班级黑板报做测试,如果效果好,以后黑板报美工将全权由她负责。
坐在最后几排的她惊呆了,默默无闻的她,居然被委任以出黑板报这样伟大的事业?
因为老太首肯,她甚至没机会拒绝。
她不喜欢出风头。没人关注才是她追求的境界,与林泽正好相反。
因为这项备受重视的任务,她不得不融入高高在上的班委小团体。放学后她被留下,正常放学的小朋友眼神中赤裸裸写着羡慕嫉妒恨,而她却欠抽的在心里抱怨着好麻烦。
班委拟好内容,讲解完大致排版,刘班长问她和林泽:你们谁先?
林泽没有看她,耸肩轻松道:女士优先。
也好,早点做完早点回家。她没客气,拿起彩色粉笔刷刷在黑板上画了起来。
林泽就坐在她背后的课桌上沉默看着。
她画完一片,他起身到她身边写起。他写字时专注认真,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金色边缘。的确是个漂亮男孩,美得让人不敢多看两眼。
林泽写字的速度比她画画的速度要快得多,几乎没有修改,一气呵成。反观她,涂涂改改,虽是为了做到尽善尽美,却消磨了不少时间。
林泽必须等她画完再写,他估计了下自己的写字速度和她绘画速度之间的时间差后,没再跟进她的进度,反而回座位不疾不徐的做起作业来。其他班委看天色已晚,各自告辞回家。
艺术课代表陶然是个像洋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女孩,刘班长都走了,她却留下,一边做作业一边找机会和林泽搭话,林泽几乎不搭理她。林泽对男生热情豪放,对女生却冷冷淡淡,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女人缘,很多女生还觉得他这样很酷。
墙上的时钟走到七点,学校钟塔响起七声冗长的钟鸣,天已入夜。
“陈奕歆,我们没吃饭在这等你,你就不要画一点改一点了,速度快点嘛。”洋娃娃嗲声抱怨道。
……速度快了,质量不好,老太责怪下来你承担?她背对洋娃娃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又没你的事,也没叫你等,你要回去就回去,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林泽冰冷的声音扫过空荡的班级,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夜……太凉。
身后沉默片刻,接着一阵笔盒课本碰撞的窸窣作响,拉链急速拉上的刺耳摩擦声后,门“啪!”一下被重重拍上。走廊里急促的跑步声渐远,然后万籁俱寂。
她咽了口口水,回眸看了眼。
果然,教室里只剩下埋首课桌的林泽。
这……
是她的错吗?
她不大确定,事情跟她有关,但主凶是林泽。
以前就有耳闻——林泽不喜欢女生,面对陶然这样可爱的女孩都能狠下心肠辣手摧花,看来是真的。
“陈奕歆。”林泽突然叫她,她手中粉笔一抖,僵硬的转头。
林泽正看着她,眼睛雪亮雪亮的,仿佛利刃出鞘,她虎躯一震。
“干……干嘛?”颤抖的反问,她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放下笔站起来。
不会是她画得太慢,他也想骂她了吧。
“你饿吗?”
呃?
“不……不饿。”这话刚说完,肚子很不客气的揭穿了她的谎言,冷汗簌簌直下。
林泽呆了呆,接着仿佛没听到般淡然问道:“我去买面包,你要什么?”
“我没带钱。”
“我请客。”
“不用了……”
林泽看着她不说话。那执拗的眼神让她有些窒息。
“那……那就面包吧。”
林泽点了下头,从书包里摸出钱包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刚刚那样对陶然,这会却要请她吃面包?她搔了搔头,男生可真奇怪。
她转身继续,其实没剩多少了。
林泽很快回来,带了一塑料袋食物。面包若干,奶茶一杯,绿茶一瓶。哗啦一声放在她身后的课桌上。
“先休息下吧。”
“哦。”她放下粉笔转身,看到林泽就站在她面前双眼直盯着她,白炽灯光下,他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显出一份超出年纪的成熟。
她别开眼不看他,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她不好意思坐到放食物的桌上拿吃的。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面包,每种买了一个。你自己挑吧。”他推了推塑料袋。
“哦。”她低头,小心翼翼的走到桌前。
“饮料……我想你不会喜欢矿泉水。奶茶是热的,两个你随便拿。”
“哦。”她还是低头,已经坐下。随便拿起一个面包,想了想拿了奶茶。
在撕开包装纸前,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
“谢谢。”她努力牵起一个笑。
“客气。”他嘴角扬起,左脸颊一个浅浅的酒窝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甜。
林泽说完后没有和她同桌而坐的就餐,而是走到黑板报前。
“你画得差不多了。”
“恩,还有一会就完了。”
“我先写,你吃完再来画吧。”
“好。”
这一次林泽写得没那么快,却很仔细,他从不用辅助线,一个个临帖出来的小篆整齐优美,看他写字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开始时她只想意思意思吃一点就去画,但真饿了,又看字看得入迷,快吃完一个,手竟不自觉伸向另一个。想收手时发现手已钻进塑料袋里。
“要吃随便拿,我买太多了。”林泽明显是听到响动,头也不回的说道。
“……谢谢。”
“你太客气了。我经常请刘毅他们吃零食,他们都懒得跟我说谢谢。”林泽继续写着。
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大方。
她吃完两个面包,喝完一杯奶茶时,林泽也写完停下。她定眼一看,除了她还没画完的那一小部分,其他都写完了,前后不过十五分钟,这效率……堪称恐怖。
“还有一点,你先画吧。”他放下粉笔,走到桌前,却没坐下,而是靠在她旁边那张桌沿用餐巾纸擦着手里的粉笔屑。
“哦。”她点头回到黑板报前。拿起粉笔时,听到他咕噜咕噜的喝水声。他也饿了,却不跟她坐一起吃东西,可能是因为赶时间,也可能是真的不喜欢女生。
就算不喜欢女生他还是礼貌大方。之前陶然可能真把他惹烦了,所以才会发火。
她多少有些理解为什么他会那么受同学欢迎。他那么优秀,却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成绩好坏而区别对待。这样的人要是都不受欢迎,那简直没天理。
不一会她就画完了。转头看了眼一边吃东西一边写作业的林泽,和他的写字的神速相比,他吃东西简直是龟速。
“剩下的我来就行,快八点了,你先回家吧。”他头也没抬。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他抬头轻笑:“我是男生。”
她点头,回座位收拾东西。出门前林泽已经回到黑板报前专心书写起来。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说出“再见”二字。怕打扰到他。
※※※※※※
第二天到班上,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她困惑不解,直到好姐妹告诉她“画得好漂亮,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画画那么好,这次我们班肯定能拿第一。”她笑了笑,不是坏事就行。
之后,她被确定为黑板报小组中的一员,而且是唯一没有一官半职的平头百姓。
至于陶然,上午不跟林泽说话,下午又故态复萌像麻雀一样围着林泽转。她心里好奇,是林泽跟她道歉了,还是她早习惯被林泽冷言相向?她比较倾向后者,因为林泽看起来是个骄傲到不会道歉的男生,至少不会口头道歉。
想要质量必然要花费时间,介于她出一次板报要画三个小时,由班委组成的板报小组决定牺牲她的课余和自习课时间。即便这样,之后出黑板报也没有一次能在六点半前完成。然而除了第一次,之后每次她留校出板报班委们都会留下开班委会,所以她再没跟林泽单独相处过。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调整,也没上心。
因为她的慢动作,“背后灵”绰号不知不觉变为“树獭”。她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这么叫的,但渐渐大家都那么叫,她也渐渐习惯了。
因为为班级荣誉做出贡献,而且和班委们熟络,平时抄作业容易了,班上主动找她说话的人莫名多了,连老太和副班主任孙老师都对她亲切有加。即便她这样孤僻的人对送上门来的善意也感到欣喜。能让大家发现自己的优点,还能得到这么多便利,仅是孩子的她很满足,画画时更加竭心尽力,甚至用稀薄的零花钱买了黑板报图册大全。
她从没主动问过那时是谁提到她画画好因而使她加入,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一次,林泽不在,刘班长和几个班委闲聊,无意中提到“还是林泽有眼光,能发现树獭的特长。”
她的名字突然和林泽摆在一起,不禁奇怪的转头看向刘班长。
“咳!”刘班长发现自己好像说漏嘴什么,一脸尴尬。而她更加好奇,目光如炬的盯着刘班长。
“那个……”刘班长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
“林泽说你画画好,叫大家拉你入伙。你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哦。”
那一瞬间,她脑子一空,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她梦到了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