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带她到了热闹的酒吧一条街，七拐八绕的驶进深处一家乱中取静的日式会所，要了间可以欣赏枯山水庭院的VIP包间，不要人留下侍候。
跪坐软垫上，她无暇欣赏房间内别致的装潢和窗外优美的景观，而是对着放在榻榻米上那一箱啤酒眼皮直抽。
日式料理不应该配清酒吗？怎么会出现那么多啤酒？而且……
“你喝得完吗？”她对饭桌另一头坐在榻榻米上姿态慵懒的林泽皱眉质疑，二十多瓶啊，还不让她分担。
林泽已经拉开拉环，“波”一声轻响，丰富的泡沫涌出。
他随手把拉环一丢，无所谓道：“喝不完送店老板。”
浪费！
林泽在桌对面喝着闷酒，而她坐在桌前食不知味的吃着精致的日式料理。
之前被他话赶话的牵引，她的思绪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此刻冷静下来回味一遍今晚发生的一切觉得……很不真实。
他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而她……也弄清了自己的真心。
然而承认跟接受是两码事。难道被他揭穿了就得顺水推舟的跟他在一起？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泽还会再放过她？而她需要再抵抗吗？
她到底该怎么办？
脑中一团乱麻，完全捋不出个头绪。
突然听到易拉罐挤压的咔咔声，她抬眸看去，林泽又喝完一瓶，将压扁的空啤酒罐随手一丢，地上已经有三个变形空罐。
察觉到她的视线，林泽侧头静默的盯了她片刻，突然嘴角一勾，拎起那箱啤酒起身踱到她身边盘膝坐下。
他一只手撑在她身后，另一只手越过长桌取来自己的筷子泰然自若的用她的碗碟夹菜吃。他靠得极近，几乎贴在她身上，如太阳般炙热的体温笼罩着她，带着酒气的火热鼻息轻拂过她的脸颊耳畔，她顿时全身紧绷，感觉很不自在。
她直起身，伸手将桌对面那副干净的碗碟拿到他面前，然后从他身旁挪开一段距离。
林泽眯眼看着她动作，“嫌弃我？”
她立刻摇头，有些尴尬，“不是……只是我不太习惯跟别人靠那么近。”这让她很难保持平静。
林泽沉默须臾，抿唇一笑，自觉的退开了些，突然开口：“奕歆，我一直以为你讨厌男生，没想到你也会喜欢人，而且是从小学时开始。”他勾起的唇角带着几分揶揄。
“……你自己都说这是人的三大需求之一。”她觉得应该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对！”林泽点头，“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你怎么能藏得那么深？我真的一点都没发现。”不但没发现，还以为她烦他，甚至讨厌他。
“你发现了。”就在刚才。
“是，我发现了——”他嗤笑了声，看着她重重说道：“你很会骗人！”
她抿唇不语。
林泽移开视线又开了一瓶啤酒，他一个劲的酗酒几乎没吃什么，还好是啤的。
再次将一个空罐捏扁，林泽抬眸望着她，神情黯然的徐徐说道：“奕歆，我真的以为你喜欢别人，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让你忘了那个人，谁知道那个人就是我自己，呵！”他自嘲摇头，接着话锋一转：“你胆子实在太大，骗人不打草稿，活该露馅。”说道最后他竟幸灾乐祸的笑了。
对他的嘲笑很不满，她皱眉反驳道：“是你太精明了。”我没你那么聪明。
“不！”林泽笑意尽敛，蹙眉深深望着她，“这次不是我精明。你这么对我……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他压抑着翻滚的情绪，眼里涌起一抹浮光。
她心里一塞，顿时垂头不语。
她应该愧疚吗？
林泽合眼长吁了口气，收起出闸的愤慨，转头对她掀唇一笑：“奕歆，虽然我很生气，但是我更开心。”
他温柔的看着她，恳求般问道：“到现在我的情绪还是很混乱，会胡言乱语的……你会陪着我吗？”
她认真反问：“我能不陪吗？”她有预感，今晚陪他喝酒绝不会是件好事，如果她不陪他就能不喝那再好不过……
“不能！”林泽瞬间变脸，严厉指控道：“是你害我变成这样，你必须负责！”
她皱了皱眉，林泽有点无理取闹了。
察觉到她不满，林泽立刻换上一张可怜兮兮的嘴脸打同情牌：“而且我喝醉了怎么办？你忍心看我被人丢马路上被车压死？”
这丫有被害妄想。
“你可以不喝。”这才是重点。
“这也不行。”他煞有介事道：“不喝我心情会更乱，说不准胡思乱想情绪一激动就发病了。”这个理由要多假有多假，却直掐她七寸。
她翻了个白眼，就是死活要拉她陪着。
她语重心长道：“明早还要上班……”这会都快十一点了。
林泽大手一挥，豪气道：“明天你不用上班，算公休。”
她登时怒了，“你公私不分！”
林泽挑着眉正经八百的耍起无赖，“我没觉得有什么公私不分啊。雇员工不就是为了给我分忧解难吗？”
这会倒想起她是员工了哈？
“不说这个。”林泽轻巧揭过，倾身爬到她身边，歪着嘴甜腻的问道：“我们来聊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那一身酒气直冲鼻腔，熏得她都醉了。
能不能不理他啊，酒鬼好讨厌。
“说嘛。”林泽轻轻摇晃她胳膊，眨巴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长睫毛呼扇间释放出强力电流。
该死，都开始撒娇了。
她被迷汤灌晕，“三年级。”说完后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嘴不是她的。
但林泽没取笑她，而是手肘抵着桌面托腮认真思索，“三年级？让我想想，那时候我们有接触的……”眼睛倏然一亮，食指与拇指做手枪状顽皮的向她一指，“黑板报？”
“恩。”回忆得可真快。
“怎么？我请你吃面包你就喜欢上我啦？”林泽手指抚摸着光洁的下颚，眯着眼哂得像只狐狸。
这记忆力可真绝了，但这表情……太欠抽了。“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林泽脸色一正虚心讨教。
她轻叹一声，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旁支细末也没必要再隐瞒。
“刘毅说……是你告诉大家我画画好，要拉我进黑板报小组的。”她淡然说道。
“怎么？你觉得我对你好，所以喜欢我？”林泽笑着推论。
她摇摇头，“刘毅说完的那晚我就做了那个梦。”如果没那个梦她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喜欢上林泽，毕竟读书那会林泽对她挺冷淡的。
林泽皱眉思索片刻，突然愉悦一笑：“那家伙倒真是个福将。”
“福将？”林泽竟把刘班长当将？他的心那么高野？
林泽没有解释，紧接着问：“在梦里我是什么样的？就是当时的小孩样？”
“不是。”那个梦最神奇之处就在于此，“你不是小孩，我也不是，都是大人的模样。具体什么样我也说不清。”那个梦里她看不清彼此的脸，却知道那就是长大后的她跟林泽。
“WOW！奕歆，你可真厉害，都会做预知梦了。”林泽看着她惊叹，但她怎么有种被挖苦的感觉？
“因为一个梦而喜欢上我……”林泽了然的点点头，接着却盯着她直摇头，“你可真不靠谱。”
果然……被取笑了。她郁闷。
林泽撇开脸，一点点收回脸上的嘲弄，仰头望着天花板怅然长叹。
再次转头凝睇她，他眼神深邃得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奕歆，爱是客观存在的，无论你再如何逃避，它就在那不会消失！懂吗？”他食指点了下她的胸口，不轻不重，却似一支利箭直刺入她心脏。
她沉默的别开脸。
是的，在林泽说出那句“正在爱”时，那些逃避的借口，自欺欺人的理由顷刻支离破碎土崩瓦解，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爱林泽，从那时一直爱到了现在。
但是，她不想在林泽面前承认这一点，至少……此刻不想。
面对她的逃避林泽收回紧迫盯人的目光，对着天花板出神，片刻后挪离她身边，手一捞，又一瓶啤酒被他握住。
见他又要开瓶，她立刻伸手去抢，严厉的呵斥道：“你少喝点！”这已经是第七瓶了！
林泽立刻躲开，冲着她邪魅一笑：“担心我啊？”
她咬着下唇瞪着他，心里堵着口气，既气愤又心疼。
他勾着唇角轻柔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醉。”顿了顿，看着她保证道：“就算醉了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好不好！
“喝酒伤肝！”
林泽听了满不在乎的笑笑，“我的肝可比你的坚强多了。”说完又仰头牛饮。
他是真的想喝……
她不再阻止，只是皱眉看着他不断往自己胃里灌酒。
此刻的林泽将衣冠不整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他那件西装外套早不知被丢到哪个角落，被拉出裤腰的衬衫凌乱不堪，领口不知何时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锁骨和部分胸口，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酒精微微泛红，脸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那水汪汪的桃花眼布满血丝显得有些浑浊。
扫了眼地面七零八落的空罐，她重重一叹，心情烦闷的摸向自己的包想掏根烟来抽，却在摸到烟盒时一顿，又放了回去。
冷眼旁观的陪着，却止不住心底的焦躁和忧心。
她知道，不管等会他是喝醉了还是喝吐了，她都会照顾着，但并不是因为这是她害的。如果此刻面前的是别人她早撒手不管了。
来T市的飞机上她曾对自己说，她能理智的面对林泽，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但这两点她都没做到。
面对他她无法保持理智，而在感情上又一直在逃避。结果……两败俱伤。
他没少因她受委屈，她也没少为他掉眼泪。
※※※※※※
大概是第十八还是第十九瓶喝完时，林泽突然起身，身子摇摇晃晃明显走不出一条直线。
她立刻起身搀扶，问他是不是要上卫生间，包厢里有自带WC，之前他去过，而现在……她很怀疑连站都站不稳的他能不能自己解决。当然这种事她没法帮他，不过可以找个男服务生帮忙。
林泽摇着头，突然抱住她，似乎是想用她来支撑自己。她刚开始没有在意，扶着他不停问他想做什么。然而……
他全身重量都往她身上压，她被压得连连后退直到背脊抵上墙角，这还没完，他的重量直接把她给压垮了，倚着墙角徐徐滑下。
“林泽！”她呼唤着，用手不断拍着他的背想让他起来。他体温出奇得高，仿佛要烧起来似得，口鼻间呼出的热气像水蒸汽一样烫人，她就像被太阳包裹，不是温暖而是燥热难当。
“奕歆……”林泽沙哑的低声呢喃仿佛梦呓，半阖的双眸没有焦距，似乎是醉了。“说，说你爱我。”
对他的要求她无法顺应，而他说话时呼出的酒气熏得她阵阵反胃。
“林泽，你快起来！”她开始推他，奈何他人高马大，体重快是她一倍，往她身上一压跟座山没区别，她甭想靠自己的力量推开他。
林泽不但不退反而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头直接埋进她的脖颈和长发间，脸贴着她的皮肤不断磨蹭，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呢喃：“说你爱我，快说你爱我……”
“林泽！不要这样！放开我！”她对着他气急败坏的吼道，手更加使劲的推搡他，想从他怀里挣脱。
而林泽却更加用力的抱住她，甚至开始胡乱亲吻她的头发和脸颊，在亲吻的间隙沙哑道：“说你爱我，快说！说了我就放。”声音越发低沉，难辨是恳求还是威胁。
她厉声叱呵：“林泽你够了！”用尽全力反抗他推拒他阻挡他，甚至不惜用手肘顶撞他。
她的抗拒非但没能使他清醒退开，反而进一步激发他的掌控欲。他发疯似的用全身牵制她，紧压在她身体搂着她的腰将两人弄躺到地面，火热的唇从脖子挪移到锁骨。被他啃舔吮吸的地方麻辣刺痛，她像离水的鱼儿一样奋力扭动身体想挣脱他的束缚，却不知道这只会令他更兴奋。
理智被欲望彻底焚毁，他粗暴的扒开她的衬衫，衣扣弹飞。她一声惊呼要用手拢起衣襟，他却大手一抓将她两只手腕锁住，拉直扣在头顶，因此她衣襟完全敞开，白花花的上身完全暴露在他面前，里面除了内衣什么都没有。
她明显看到他眼底熊熊燃烧的火焰，同时一个火热的硬物抵在在她下腹，她隐约猜到那是什么。
“不要！”她喊破了音，全身都因恐惧而紧绷发颤。
然而她的尖叫却被他吞没，他就这样含着她的双唇舔吻啃咬，火热干燥的嘴唇和浓烈的酒气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美好。
她不要！不要在这种地方，在他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不明不白的失去自己的第一次。
瞬间，汹涌的泪爬满脸颊。
尝到苦涩的滋味林泽顿时僵住，抬头愣愣看着她，被欲火迷乱的双眸清明了几分。
“林泽，你说过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她望着近在咫尺神智混沌的他嘶哑哀求。
他惊愕片刻，痴痴望着她，搂着她腰的那只手缓缓移到她脸上，拇指指腹如蝶翼般轻抚着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涌起浮光的眼中饱含着浓浓的疼惜和不惜毁天灭地的疯狂，理智与欲望剧烈碰撞，他难以抑制这份动荡。
突然林泽的手握成拳在她耳边重重一锤，他脸上充斥着她读不懂的痛苦挣扎对着她嘶吼道：“再这样下去我真会疯掉的！奕歆！”
他的话令她心头一寒。
什么意思？要她发许可证吗？
她含泪狠狠瞪着他，气冲霄汉的回吼过去：“如果成为你酒后乱性的牺牲品算我倒霉，但你也别想好过！”
林泽眼神连闪，醉意和欲火瞬间倾退大半。
须臾后，他苦涩的牵动了下嘴角，垂下眼帘，俯首温柔的汲去她紧闭眼睫上的泪，然后松开她的手，起身退开。
她立刻抓拢被他扯开的衣襟，将完好的几颗扣子扣上，爬起身就要逃离，却被他手臂一抬横挡下来。
她警惕瞪向他，而他晦暗难明的回望着她。
“不要跑，奕歆，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我发誓！”他用双臂将她困在墙角这方小角落里，郑重的向她承诺，那语气和神态已然清醒过来。
就算想跑他不让她也跑不掉，她已经领教过他的力气。放弃无谓的挣扎，她气喘吁吁的警惕瞪着他。
林泽垂眸长叹。
“奕歆，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