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慕容讷言如处子般“静心”休养,大改他平日跳脱油滑的作风,连单氏也为如此“规矩”的慕容讷言感叹了几句,甚至没疑问慕容讷言为何没与慕容修同回骝城。
至慕容讷言回复玉面俊朗,已经是他回府后的第五日,此时,慕容讷言懒懒散散地给单氏请完安,转身正待离开,忽地猛拍后脑勺,扭头,口中怪叫,“母亲,我忘了向您传父亲的话了?”
单氏嘴角一抽,额角狂跳,果然狗改不了……朽木不可雕,什么时候都不忘折腾,不知这回?
单氏将以往最糟的情况想了一遍,基本与她无大关系,淡定地啜了口茶,“你父亲让你回来传什么话?”
慕容讷言哭丧着脸,“母亲,请您勿责罚儿子。”
单氏仍然淡淡的,“你说就是。”
慕容讷言立时涎笑,“母亲既然答应孩儿,儿子就说了。”慕容讷言安下了心,立即又吊儿郎当起来,“母亲,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流鞑子不是被打跑了嘛,狄戎和越夷顺势依附,圣上命伯父出使越夷,刚好要经过骝城出五钺关,父亲与家亲久未见面,甚是想念,便修书一封求伯父提前出行咯!”
单氏惊得翻落手中瓷杯,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慕容讷言嘿嘿地笑了几声,不以为意,“母亲何必如此失态,只是京城伯父要来与父亲小叙几日罢了。”
单氏此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慕容黛赶紧走过去为单氏顺气,怒视慕容讷言,“长兄,你还能更混些么?”
慕容讷言摸摸鼻子,对慕容黛轻佻地眨了眨眼,“二妹妹,我也一直在苦恼为何我都没有长进呢!”
慕容黛白了慕容讷言一眼,“娘,别理他就是。”
玉兰默默地拾起单氏掉落地上的杯子放好,站在单氏身后,抬眸睨了慕容讷言一眼,嘴角右斜,似讥讽,又似有趣。
慕容娇愉悦扬唇,火上浇油,“长兄,如此重要之事,这么多日才想起,莫不是伤了脑瓜子?”
慕容讷言面上犯愁,“母亲也知道,儿子前几日混混沉沉地躺着,听小三说,这些日子,儿子话也不怎么说,只不久前才清明起来,母亲莫怪儿子。”
不一会儿,慕容讷言又是得意洋洋,臭屁似的,“不过儿子把伯父到骝城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五日后。”慕容讷言停了会儿,肯定的点头,“没错,就是五日后。”
单氏深吸了口气,敛下怒意,冷声,“我知道了,接下来一月,你在宅内进学,不准离府生事!”
慕容讷言惊得跳起,大声不满道,“母亲,您不是说话不罚的,怎么出尔反尔?”
单氏冷哼,“你不成气候,还怪我严厉?”
慕容讷言怒意直飙,不再顾礼,遽然转身大步疾去,留下被轻慢的单氏,圆润的脸上生了青。
单氏心下不畅,对着慕容娇,语气也生硬起来,“娇姐儿,后日你便前去陪同知牧千金罢!”
单氏一盆冷水瞬时浇灭了慕容娇之前的好心情,慕容娇也起了声,不闲不淡地应了声,“是。”也随之离开。
碧水一直跟着,阿哑倒没跟着。最近阿哑有些奇怪,有时会突然消失,只慕容娇心神被耆窑占着,也未多思,今日即是约定的第一日,现在虽然还早,只耆窑在西山脚下,确实需要费些时侯,她是一定要早些出发的。
慕容娇一做事便专注努力,没做事便懒散随性之人,如今她有事,脚上步子一下比平日快。
“碧水,你去让三总管给我备马。”她本就打算与阿哑共骑一匹,并不打算带碧水去,只阿哑今日一早就不见人影,她只好自己去。
碧水为难地皱这眉,“大小姐,老爷不让大小姐一个人。”
慕容娇蹙了蹙眉,“那就让三总管备乘辇车吧。”
“是。”
慕容娇打算提醒慕容讷言关于铁三勾之事,刚转身,吓!近在咫尺便站着一人,乱七八造的衣裳颜色!慕容娇急忙后退两步,抬眸,微怒,“长兄,你怎么不出声!”
慕容讷言摇摇那把空白扇面的象牙骨折扇,眯眼调笑,“大妹妹仙女儿般,兄长我看呆了才出不了声呀!”
慕容娇没好气道,“母亲不是让你进学,怎么不在书房呆着?”
慕容讷言立即殷勤地给慕容娇扇着风,“大妹妹勿怒,勿怒。”
慕容娇哼了一声,“铁三够说你骗了他们的钱财,我劝你好自为之。”说完慕容娇转身欲离。
慕容讷言双眼精光微沉,不刻,跟了上去,嘻皮笑脸,“多谢大妹妹关心。”
慕容讷言说完仍继续跟着,慕容娇本就有事,越显不耐烦,“兄长,你还有事?”
慕容讷言探头,似八卦般试探道,“大妹妹喜欢冼子晖到愿做他的妾室?”
死马当活马医好了,慕容娇放缓脚步,问,“兄长,你有办法?”
慕容讷言垂下眼帘,掩住思绪,轻声慢语,“我这次去州上,结识了一个不错的男子,他打算续弦,大妹妹可愿意?”
慕容娇这才转过头,双眸生了些期待的光彩,“兄长能说服父亲?那人知道我的情况,会愿意娶我为妻?”
慕容讷言伸出手想要摸上慕容娇的头,最后停了一刻钟,还是做罢。
接着慕容讷言低垂着头,涩涩地问着,“大妹妹没有其他的问题了么?比如那男子身份如何,性情如何,长相如何?”
慕容娇细声,“我可以要求么?”
慕容讷言一颤,“大妹妹,你放心,我……我会帮你。”
慕容娇寡淡一笑,“总比没希望好。”
“他本来也要来骝城,我立即修书一封,让他快些。”
慕容娇垂头低声道,“谢谢长兄。”
慕容讷言只是苦苦地勾了勾嘴角。
“大小姐,辇车已经备好了。”却是碧水来寻慕容娇。
慕容讷言皱眉,“大妹妹要出去?”
慕容娇只点了一下头,便往府门方向走去。
慕容讷言凝着慕容娇的俏生生的背影,很久,很久。
虽然眼前有了曙光,慕容娇却没有她预料中的开心,似乎,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不要做妾,她丝毫没有闺阁女儿对未来夫君的憧憬,难道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一个男子持家,然后为他生出嫡子?
不,她不要是这样。
如果,如果她做了一个男子的正妻,她,她要他尊敬她、喜爱她,那么,她也会如他般,尊敬他、喜爱他。
喜爱!慕容娇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什么才叫做喜爱,在冼子晖说出要纳她作妾后,她对冼子晖所有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在他的尺度范围,他对她很容忍了,他应该还是喜爱她的,他要纳她做妾,她不愿意,是不是她太贪心了?
慕容娇行至府门,辇车已在外面侯着,慕容娇下意识地往辇车旁站着的车夫一看,不是他,不是那个傻乎乎,黑乎乎的马仆。
慕容娇垂眸,心里有些奇怪的空落。
碧水扶着她上了辇车,她才注意到,辇车旁有一张椅子,碧水就是踩着椅子上来的,以前她从来没注意,因为阿哑扶她上辇车后,都是直接跳上来的,竟然,竟然是有椅子的。
那个黑乎乎的马仆,好像只让她踩他,那次,黛妹妹下车时,也是用的椅子。
当时她没感觉,以为只是他一时半会儿忘了,现在想起来,难道他在她眼中,她真的这么蛮横无理,以至于他连提也不敢提?
不过,这不重要了,慕容娇闭上双眸,小作休息,看来,他应该是离开慕容府了吧!
以后,他们是不可能相见的。
“大小姐?”却是碧水小声的开口。
“嗯?”慕容娇并未睁眼。
“奴婢,奴婢想嫁人了?”
慕容娇仍然闭着眼,“只要我可以做主,你只管说。”
碧水小声说,“大小姐也知道,是慕容府的马仆,马五。”
慕容娇心下一扯,缓缓睁开双眸,脆声问,“你答应了?”
碧水点头又摇头,“奴婢与他两情相悦,只他比奴婢害羞上许多,到现在都还未向奴婢爹爹提亲,奴婢想,奴婢想,”碧水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奴婢想请夫人和大小姐做主,将奴婢许给他。”
慕容娇轻垂下眼睫,轻声喃喃,“两情相悦,是么?”
碧水害羞地点点头。
慕容娇又闭双眸,沉默了许久,眼睫微颤,轻鄙,“既然你喜欢那个贱仆,我和母亲提便是。”
碧水小声道,“谢大小姐。”
慕容娇轻哼了声。
碧水又道,“大小姐能不能快些向夫人提?”
慕容娇眼睫点染了些水意,如沾湿颤抖着的蝶翼,“你想多快?”
“奴婢、奴婢觉得越快越好。”
慕容娇很快道,“至少要等到父亲回来。”说完时,慕容娇才发觉,她如此迫切,竟是不想让那马仆娶碧水的。
她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