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外,“临安府” 三个气势恢宏的大字如流水般的刻在了坚硬的花岗岩上,有如颜真卿的笔劲,却又别具风格。从此,寂静的小城变得喧闹了。
街上路人都议论纷纷,对于欧阳玉轩的死可谓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人说是被毒死的,有的人说是被刺杀的,但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却还是被认定为复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在武林中享有很高声誉的大家,也不免遭受小人之刺。欧阳寻早在五年前逝世,府上事务均由其独子玉轩管理。欧阳玉轩博学多才,武艺高强,超凡的领导能力把江南一带的名门正派都管理的井井有条。仅而立之年,便为武林立下大功。沐剑臣早已将其内定为下一任武林盟主,自然也无人反对,还有谁会比他更合适?然而这位文武双全的翩翩君子,竟英年早逝,不得不令人惋然叹息。
眼看欧阳府一片悲凉,老远已闻见哭丧的声音,原本贴满喜字的门窗全挂上白绸。不少人陆续进门拜祭后带着叹息离开。
难道名门正派之士,都被情殇阁视为心腹大患,一个一个地逐渐铲除?
舒靖云和云庄匆匆赶来,却恰好碰上了烟萝一行人。云庄不悦,侧脸却只见舒靖云和烟萝正微笑对视着,祭和沐冰凝也不禁为此深感诧异。
“沐庄主竟然也派人前来吊唁我阁人士,果真是识大体之人。如今武林同为一家,又有何正邪之分。”烟萝收敛了笑容,道,“二位少侠一同为我阁弟子上香,小女子代阁主向二位表示深深的谢意。”
二人震惊。欧阳世家历代都是正派中的中流砥柱,欧阳玉轩又怎会是情殇阁弟子。云庄也不加理会,径直走进庭院。正当想在灵台前上香时,却听到这样一个稚嫩的声音,不觉回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和一男一女开心地聊着,手上各持一枚相同的玉佩,精细的刻工和清透的玉色都让人的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紫衣少女天真地问道:“我真的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玩吗?”
“当然可以。”沐冰凝上前答道。“这两位哥哥姐姐会带你去情殇阁,那里有好多有趣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玉茗姑娘,”云庄连忙上前解释,“你不能跟他们走,他们是害死你哥哥的凶手,紧接着也会把你杀害的。”
“你胡说!”紫衣少女气得脸都憋红了,“哥哥去世前还叮嘱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拿着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的哥哥姐姐,因为他们会带我到安全的地方,而且还会找出杀他的凶手!”说着便把手中的玉佩举起,得意的在云庄面前不停的晃动着。
烟萝微笑道:“云公子,在下并没有欺骗你,欧阳玉轩确实是本阁玄清部的弟子,这玉佩就是最好证明。试问又会有谁这般杀害自己的弟子。这必定是有人借此嫁祸于情殇阁,挑起一场战争。我们定当全力追查出凶手。若二位不介意,大可一同前往。于情于理我们双方都应该协力查出凶手,给各自一方一个交代。而且没有谁知道我们三人的真实身份,对二位乃至于倚绿山庄的声誉也不会有影响。”
云庄自知理亏,也不多辩,缓缓道:“那姑娘打算如何安顿玉茗?”
“从今日起,欧阳玉茗任绫馥宫宫主一职。”
终于,他们五人在玉茗和柳氏的同意下,开棺验尸。
“祭,”冰凝问道,“能分辨出这剑痕出自哪个门派么?”
祭无奈摇头:“这般偏门的刀法,我也是第一次碰见。”
众人惊愕。
欧阳玉轩亦是难得的高手,世上能伤他的人寥寥可数。拥有这般刀法的武林人士,可谓是闻所未闻,这只能证明武林中依然藏匿着众多不为人知的高手,在威胁着中原武林的安危。
“诸位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众人回头,一身穿嫁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的平台上,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却让人揪心。
“柳姑娘,你这是……”冰凝见她在这般日子穿上火红的嫁衣,不禁惊疑,却见她双眼已肿得通红,眼眶里依然闪烁着点点泪光。
“妾身愿献上一支舞,为玉郎送行。”
柳氏本为一名舞姬,二人初遇便是在烟花之地,情投意合,不仅为此双双堕入爱河。欧阳玉轩不顾本家反对,坚决娶柳氏为妻,本家念在柳氏身世清白,倒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此刻,柳氏正在棺木前跳起了霓裳舞,这杨贵妃的绝活亦在她身上得到传承,凌乱的舞步给人的眼球带来无限美感,只是忧伤的眼神丝毫没有隐瞒地在憔悴的脸上显露,空中飘舞的绸带仿佛是用它内心溢出的鲜血染红的,是那般艳丽。
烟萝却在此时冷笑道:“原来这翩翩公子恋上了一位身患残疾的姑娘,可笑至极。”
舒靖云低头,才发现在青石板的舞台上,一双弯月形的裸足在红裙下若隐若现。虽在宋代,女子裹足之风盛行,但武林世家的闺中女儿学的不只是抚琴刺绣,习武亦是必修之课,这三寸金莲不但不惹人喜爱,反倒遭人鄙弃。
“这姐姐跳得真好看,要是我学她这样跳舞,师兄你会喜欢吗?”稚嫩的声音让众人不觉回头,却是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
“冰瑶,你怎么会来这里……”舒靖云顿时觉得无比尴尬,他这是在众人面前明知故问,显然沐冰瑶是冲着他来的。
“我知道,爹爹一定会派你们来这里的。”沐冰瑶双颊微微发红,一脸得意,却又侧脸指向沐冰凝道,“这女人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个样?”
烟萝向前一步以示友好,答道:“沐姑娘,她是你的亲姐姐,你不曾见过她么?”
沐冰瑶稍加思索,喃喃道:“听爹爹说我好像是有个姐姐,可她早死啦,你是人是鬼啊。”
云庄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这小姐可把倚绿山庄的脸面丢尽了,不禁插话道:“师妹,出门在外,说话要得体,请注意分寸。”
沐冰瑶羞愧的低下头。大师兄对她向来偏爱有加,在众人面前这般呵斥自己,可见事情确实有些过火,也只好乖乖听话。
玉茗却是露出一派天真的笑容,问道:“嫂子可以和我们一同前往吗?”
正当相思和碧落二人不知如何回答,一脸尴尬时,背后却传来熟悉而令人震惊答复:“情殇阁向来只收留有用之人。”
向南。
他言下之意,就是如柳氏这般裹足的女子,在情殇阁不可能谋取到一丝地位。
“你还是不放心。”烟萝没有正视他,语气甚是鄙弃。
沐冰瑶也认出来了,当即喊道:“就是你这个店小二,害我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今天我不杀你,难泄心头之恨。”拔剑出鞘,怒视着向南。
向南却牵着玉茗的手,淡淡道:“为解你心中怒意,我准许你与众人一同前往南疆,如何?”
“什么准许不准许,”沐冰瑶越觉向南语气之中的不屑,挥剑直指向南眉心,“本小姐要去,谁能拦得住。”
向南不躲避,身边的玉茗却吓破了胆,颤抖地躲到向南背后,向南轻轻的抱住她,低声道:“不怕,等到了情殇阁,我必将毕生武学传授与你,到时候,遇到这样恶毒的妇人,便不必为此担忧。”话还没说完,指间闪出一道亮光,沐冰瑶只觉手腕的力度不足,手中的剑脱落,向左后方飞去,刺在悬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