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现在更加对不起碧月,碧月那么信任于她,她却百般叫碧月失望,现在已经快要将碧月的所有东西都葬送了。
不行,不能等着死,苏酒想。
这一日,苏酒出奇的安静,她望着高高的地牢墙壁和粗如手臂的铁门,眼神之中没有一丝希望,她看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听着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只有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和角落里偷吃她牢饭的瘦弱老鼠。
突然,她坐起身来,拾起插在地上的飞箭,看了片刻,苏酒冷笑一声,“我是苏酒,休想擒住我。”
她在地牢的墙壁上一寸一寸的查找,如此阴暗潮湿的地方定是有可以钻开的一点一处,哪怕是一点点,她也要找出来。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她口干舌燥的捧了一把污水灌进肚子里,勉强叫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得到一点慰藉,待得缓过劲儿来,又起身一点一点的查找墙壁上的漏洞和可以开凿的地方。
这一天,外面似乎还落着蒙蒙细雨,地牢内更加冷涩了起来,苏酒却大汗淋漓。
她躺下来休息的时候看到墙壁上有一块被水打湿后落下来的片片土灰,并且是从外面冲刷进来。苏酒顺藤摸瓜,拿着尖利的飞箭在墙壁上一点一点的剜挖着泥土。
夜里的风凉意十足,她看着已经将墙壁抠出来的拳头大的窟窿,脸上笑开了花,闻着外面吹送而来的泥土气息精神亢奋着。
翌日。
送饭的狱卒在地牢里吼叫一声,“啪嗒”摔了手里的木桶,跟着大叫道,“来人啊,犯人跑了,那个叫苏酒的臭小子跑了。”
正躲在草垛中的苏酒偷笑,看着不远处被惊叫声惊动后纷纷奔跑的身影,再想想地牢那堵墙壁上足有一人高的窟窿和地上躺着的七只坏了的箭头,低声骂道,“哼,我是苏酒,想困住我,门都没有。”说罢,她矮身从草丛里跑走了。
此处不是军营,苏酒早有预料,此地更像是一个山村里的县衙门,只是因为临时来了许多兵马,所以到处都有营帐驻扎,不过依照情形来看,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主帅就在县衙里面。
苏酒想了想,就摸了进去,想要一探究竟,那个与她周旋了多日还不肯下狠手将她擒拿却要在深夜里使绊子将她抓住的主帅到底是谁,可当她入了院子,不禁眉头轻蹙,当下犯起了嘀咕,这里为何空无一人,甚至连个看守都没有,
沉思了一下,苏酒明白,怕是自己山头上形势不妙。
苏酒丝毫没有迟疑,跳出院子,拍晕了一个还在马厩里喂马的小厮,骑上马背,直奔自己的山头。
山头远在几里之外,那里地势高悬,路上会经过几处低矮的山坡,不过一眼便能看见的地方好似起了火,苏酒借着微弱的月光使劲儿瞧,那手下的动作就加重了几分,“驾!”,马蹄飞快,在寂静的山道儿上驰骋。
当天蒙蒙亮的时候,隔着两座山的小路上,苏酒就听到了那边山头上传来的厮杀声。苏酒张望片刻,摸着后山的小径网上爬了上去。
待到一处缓坡之地,她咽了口口水,从溪水里捧着喝了几口清凉的溪水,随意揪着树叶啃着草皮,垫垫肚子,回头瞧见了她心爱的驴子。
她心下一惊,惊叫一声,“不妙!”
她失踪三日,山里的人不可能不出找她,且都知晓那头驴子是她的最爱,若是山里的人都安全,驴子该是在山里,此时却在山下的小溪边。
她大惊!
一定是山里出事了,想想那狱卒所说,苏酒心急如焚,蹦跳如鼓。
她放了骑过来的马,翻身上了驴子背,“驴子,我们回家去。”
驴子见到主人先是低声“啊啊”的叫唤了两声,转头向着山上跑去。驴蹄子在山道上嘚嘚飞驰,苏酒的心却缩成了一团,她看见了山道上的血迹还有山头上传来的厮杀声以及遍地的尸体。
远远地,山上的房屋尽收眼底,她心底咯噔了一下,扔了鞭子往上跑,就看见倒在地上受伤不起的山里兄弟和横在地上的将士,她满脸是泪,胡乱的抹了一把,直奔家里。
“土老怪!土老怪!”苏酒一路低呼一面寻找这个山里头真正的老大身影。
土老怪一点都不怪,只是见着了喜欢的小姑娘喜欢叫女儿,并且待人热情,曾经是山里的一把手,后来苏酒带着碧月的信物过来,还是他号令所有人认了苏酒做老大,苏酒一直敬重这个视她为亲生女儿的土老怪。苏酒想,或许这个人就是苏老汉的转世轮回。当下她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家里出事,她首先要找到自己的长辈才能心安。
“酒老大?”暗中有人低吼。
苏酒猛地回头,看见黄大头和金三胖蹲在草垛里,浑身是血。她跑到跟前,打量两人,“二叔三叔,你们……”
黄大头摇摇头,“无事,不是我们的血,官兵现在都已经撤下去了,就是恐怕用不了多久还会上来,我们抵挡不住多长时间,你怎么回来了?”
苏酒收住泪水,“二叔,我,我来救你们。想着出来送信,还是晚了一步。咦,小山呢?”
金三胖抓着苏酒的手,“小山已经被咱们的人送下山了,现在应该很安全,你也快下去吧!”
“他安全了就好,我不会走的,我留下来,朝廷不能这样欺负人。”
“哎!酒老大,你土老怪在后院,要是知道你还是这样任性肯定会生气,快下山去。”
苏酒抽手,怒喝一声,“我不走。”
黄大头怒瞪着她,“死丫头,土老怪知道你被抓走,想着你丫头机灵准能逃出去,却不是叫你回来,赶紧走。”
苏酒摇头,挤过两人的身子,穿过两人,直奔后院。
“土老怪,土老怪!”苏酒上前,看见土老怪满脸血迹的躺在木板上,肩甲处一个黑色的箭头穿透了他的身。
土老怪脸色雪白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听见苏酒的声音,怒瞪睁开眼,低喝一声,“滚。扬手扔了不知什么东西就向苏酒身上砸去。
苏酒不管不顾,任由那只水碗摔在自己身上,她上前查探着,“土老怪,我背你走。”
“滚,滚下山去。”土老怪怒吼一声。
“土老怪,土老怪,我不走,我不走。”
黄大头和金三胖从前边赶来,互相看了一眼。
黄大头拉住苏酒道,“哎,早就听说朝廷要来这里诏安,谁知这般快。”
金三胖叹了一声气,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所以这些日子你这丫头胡闹我们便由着你去,若真是捅的篓子大了,会有官府来,把你抓了关进地牢或许还能逃过一劫。谁知朝廷的步子这般快,来了不过才三日,附近的山头都收拾了个干净,你土老怪和我们兄弟两人商量宁可被砍死也绝对不去做那冤死鬼,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听说蛮夷人要扩充疆土,咱们都是土匪,不懂得那些打打杀杀,也就是平日里抢劫吓唬人还成,那里是战场,去了就是死。还不如在这里拼一拼,好歹也能死的值。”
苏酒抽泣着,不断的摇头,“土老怪,二叔,三叔,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放任你们走,死也要死在一起。”
“混账,说的什么混账话。”土老怪怒吼了一声,忍着剧痛从木板上爬了起来,“你们都给我滚下山去,死也是我一个人死。苏酒你个死丫头,你别忘了你才是这里的老大,弟兄们还指望着你过好日子,别说丧气话,都给我滚出去,滚下山去。”
“大哥?”黄大头和金三胖同时低喝。
一时间,院子里静了下来。
土老怪招手叫来了黄大头,低声说了什么。
黄大头起身摆摆手,“金三胖,你拉走酒老大先出去,我跟大哥说些事。”
金三胖看着黄大头的脸色,了然的点点头,拉着不情愿的苏酒出了院子。
此时,聂无欢站正站在道口上,看见苏酒和金三胖向他走来,他抬步往上走。
苏酒从地上捡起了宽刀,怒气不歇的对他低喝一声,“聂无欢,竟然是你,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们姐弟已经没了亲人,难道你还想叫我们连在月昭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吗?”
聂无欢面如神情,对苏酒的恨意毫不在意,他只对苏酒身后走来的朱老三微微欠身,“这位便是朱三哥罢?”
未等朱老三搭话,苏酒就将手里的冰刃横在两人跟前,抢话说道,“捏无话休要在这里假慈悲,我们不稀罕你的施舍和好意,快走。”
聂无欢淡淡的看着她,嘴上不说一句话,心底却将这么长时日的歉然和愧疚以及对苏酒的遭遇的心痛做了一下上百次的检讨和讨好,他早就打探到苏酒在此处,却因为最近蛮夷一事脱不开身,加之北朝抽兵,将月昭的边塞全都袒露在了蛮夷的攻打之下,一连半个月他都没有突出重围,就在几日前,才因为聂无欢的突围将蛮夷的先头精锐主力祛除出了月昭,暂时的安定之后,聂无欢便借着此次诏安一事直接来了苏酒这里。
因为,他想接苏酒回去。
“你就是这次诏安的主帅?”朱老三问道。
“正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