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遭遇山洪后的第三天,方朔他们在休整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继续上路了。算一算,他们离开蒲江堡已经六天了,才走了大约60里山路。
前天的大雨,将树木山石冲刷得非常干净,山区的空气格外清新。不过麻烦的是,大雨将泥土冲刷得到处都是,本来就时隐时现的羊肠古道越发难以辨认了。在凭感觉走了一上午后,方朔他们悲摧的迷路了。
在无头苍蝇般四处游荡大半日后,终于天无绝人之路,他们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条小路。那条小路虽窄,却是有着清晰地人行的痕迹。
众人一阵欢呼,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一处人类的聚居地。
这里是个小型的盆地,盘地边缘流淌着一条十几米宽的大河。各式的民居四处散落其中,犹如棋盘上的棋子,炊烟袅袅升起,一片安宁祥和。
不过,方朔一行的不期而至破坏了这种宁静。村里的男人们手持武器,神情肃穆地与他们对峙起来。
“各位乡亲不要紧张,我等本为寻人,因为前几天的大雨冲毁了道路,所以迷路了。不经意发现了这条小道,冒昧至此,只为问路,打扰之处,还请见谅。”方朔空着双手,向前几步,脸带微笑,尽量表现地和蔼可善。
“那不知几位从哪里来,要去哪里,要找何人?”对面一人越众而出,约有四十余岁,身体强壮,给人一种顾盼生威的感觉。虽然说着话,手中的家伙却没有放下,仍是一脸的警惕。作为村长,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轻信任何外人。因为一个失误,就很有可能让这个艰难维持的村落灰飞烟灭。
“在下方朔,来自北面八十余里处的蒲江堡。这次南来,是想拜访孟庆之孟大哥。但不巧的是,山路艰难,中途遇到山洪暴发,随行的物资也丢失大半。不知好汉可否给在下指条明路,感激不尽!”方朔语气真诚,实话实说。
“孟庆之?不曾听说过,不是这里人,你去别处找吧!”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可否告诉在下,这附近哪里有人烟,或者有孟姓的人家?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方朔不死心,从身后取来一把钢刀,递了过去。
“好刀!我确实不认识你要找的人,不过,听说在很远的南边,曾经的严道县,居住着不少人。不过那边的路途更加艰险,中间还隔着一条青衣江。”大汉接过钢刀,赞不绝口,总算提供了一点有用的线索。
“不知能否给我们提供一个向导?在下必有重谢!”见大汉的样子,方朔心知有门,又拿了一把刀,作势要递过去。
“这个……”大汉犹豫了,刀虽好,可面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谁也不清楚。万一这些人心存歹念,去的人可就危险了。
“三叔,让我去吧。我以前去过那里,认识路。”正犹豫间,一个名叫鹏子的少年站了出来。
“你放心,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保证把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交给你!”方朔大喜,急忙把刀递了过去,生怕对方拒绝。
“那好吧,鹏子你要一路小心。”大汉郑重地嘱托。
“在下观此处虽好,却与外界隔绝,难免会有些不便。好汉如果有心,可抽空往蒲江堡一游,在下当扫塌以待。”趁鹏子回去告别家人的空档,方朔又打起了这些人的念头。
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方朔他们并没有久待。在鹏子的带领下,连夜离开了这个地方,另寻宿营地。
由于有了向导,方朔他们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一天后,他们渡过青衣江。三天后,方朔一行终于到达了严道县城。
此时的严道县城,确切地说,更像一处废墟。破败的城墙,损毁的城门,四处长满了青草藤蔓。好在,这里还居住着不少人。
进入城里,方朔他们住进了一处客栈,勉强能够遮风挡雨。由于这里太过偏僻,人们交易的时候用的是物物交换,不收铜钱。方朔只得又取出一把钢刀,与店主商定抵用十日的吃住费用。一路的艰难跋涉,众人疲惫非常,简单地用过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方朔安排众人分头搜集情报信息,经过汇总整理后,方朔对严道县有了大致的了解。
严道县大约有四万人口,多数聚居在周围的高山上,县城中只有三千余口。这些人大致都是成汉时候为逃离战乱迁到此处的,是一个典型的各民族杂居地。其中主要有汉、蛮、僚、党项等族,而少数民族又以聚居地形成部落,以示区分,比如五溪蛮、雅僚、邛僚等,不一而足。
严道县处于无政府状态,遇到大事,则由实力最强的孟、陶、朱三姓商定。孟姓是蛮族的大姓,陶姓为汉族大姓,朱姓为僚族酋姓。严道县以南的广大地区主要是僚族的聚居地,史书上说,南北朝时僚族有户二十万,有口约百万。虽然难以证实,却也说明当时僚族的强大繁盛。
让方朔高兴的是,孟庆之有消息了。他是孟姓族长的大公子,就住在西面约60里的香炉山孟家寨,而且还得知最近那边要举行盛大的花山节。
一日后,方朔他们来到了香炉山下一处叫老桶岩的地方,远处飘来一阵悦耳的歌声:
“隔个山岭隔河流,
隔着大河没船游;
留成好久不见你,
好像相隔几十秋。
想你多来想你多,
喝茶吃饭吞不落;
吃饭好像吞沙子,
……”
少数民族的歌词大都直白,让人一听就明白是在想情郞。“只是这声音,怎么就这么熟呢?”
方朔转过山坳,远远看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一棵大树下,深情地歌唱。微风轻拂,少女衣衫飘飘,宛如仙女下凡,方朔看得呆了。
红衣少女背对方朔,忘情的唱着,而方朔则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中,一切显得是那么地和谐自然,仿佛本该如此。那是一瞬间,还是千万年?
少女唱完一曲,深深地叹息一声,惹人无限怜惜。是谁值得少女如此思念?方朔不由得嫉妒起那个男人。见那少女已无再唱的兴致,方朔自己还有要事,于是准备启程。
就在这时,那少女似有所感,猛得回过头来,与方朔打了个照面。
天啊,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少女。方朔无法形容,以前那些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词用在她身上都显得太过苍白。给他的感觉就是未经雕琢、清灵秀美,那种纯天然的、很有灵性的感觉,很舒服。
“方朔?你是方朔!你是来看我的?”那少女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代之的则是惊喜,夹杂着一丝羞怯。声音又快又急,很是清脆,微微带些颤音。
“呃,我是方朔,姑娘是~”少女的话把方朔从震憾中拉了出来,方朔拍了拍有些呆滞的大脑,机械的答道。这么漂亮的少女,如果早就认识,他不可能不记得啊?方朔很纠结。
“原来他不记得我,是我自做多情了……”见到方朔的表现,少女脸色顿时一黯,悲从中来。不过向来坚强的她,强忍着眼泪,定定地望着方朔。她要把对方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然后……再不相见!
“啊,你是孟庆之的小妹?”方朔已经从对方的声音中听了出来,只不过不太敢肯定,这也太巧了!让他几疑身在梦中。
见对方点头,方朔顿时开怀大笑,那是自然的、发自内心的笑声,眼角却隐含着泪水。他的笑声,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多多少少地知道此行的目的,都为方朔感到高兴。
方朔不曾料到,自己日思夜想,历尽苦难要找寻的人就在眼前。更让他兴奋的是,对方似乎也对自己有意思,这让他的一切担忧烟消云散,整个人就如吃过人参果一般,爽到透顶!
两人似乎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有说不尽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万语千言,尽在眼神中。
“姑娘,那日只听到你说话,却没机会见到你的面,所以刚开始没有认出来。那日一别,在下挂念的很。孟兄可好?你们的事情可办妥了?几时回来的?我本以为你们能够参加墩堡的元宵灯会,可惜一直无缘相见。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你!没想到,我这么幸运,呵呵呵。”方朔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大致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孟琪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从贴身衣服中取了一样东西,看得方朔目瞪口呆。
“这~这……”方朔结结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