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拂晓,洛天雨看了还在睡梦中的祁于一眼悄然离开了军镇,她先前随柳白前来灵桓山,中途遇到大先生之后,被大先生打发回公爵府取钱帛,随即接大公子命令,暗中护大先生前往中都。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追大先生而去,为了祁于不得不在这里耽搁了一夜。
夜里之所以为祁于舞剑,震彻军镇,也是想要对外传递一个消息,现在的剑王在祁于的身边,这便更方便她暗中去中都护卫大先生。
祁于显然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提出了那个要求,洛天雨也就答应了下来,不然以她的秉性,怎么可能那么乖乖的听祁于的话。
剑舞过后,洛天雨本来还想看祁于那得意的样子,可是没想到等他回到屋内,却发现祁于已经躺在床榻之上睡着了,手边的书卷掉落在地上都没有发觉,轻轻拿起那本祁于几乎不离手的书卷,给他放到床边,洛天雨安静得看着熟睡中的祁于。
上身微弓,双手枕耳,还带有稚气的脸上散去了白天的沉稳,鼻翼轻轻耸动,这才发现,以前那个自己眼中的纨绔,三年不见,真的变了不少。
默默在屋内守着祁于一直到黎明,洛天雨才离开军镇,消失在远方的黎光之中。
祁于醒来之后,抬起鼻子闻了闻,房间之内还留有一丝洛天雨的体香,看了看那一桌子几乎未动的饭菜,微微一笑:“真是个傻姑娘,守了我一夜,也不知道休息一下,剑王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啊”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高声喊道:“这一觉睡的真特娘的爽歪歪。”
等柳白一行黑甲卫收拾妥当之后,一行人继续西行,离离开三年的公爵府也越来越近了。
中都烟雨多少事,岁月催人庙堂间,迁南风霜声声处,西北儿郎铮铮雄。
这是五十年前在中都风行大野的一首诗,一说读书人,一说西北卒。
灵煊卫和其它二卫不同,三山卫多商利,陇上卫多书生,而灵煊卫多武人。
拱卫中都的三大卫域层次分明,由此可见,要说灵煊卫最值得天下九稷称赞的就是兵多,将多,习武之人多。
灵煊卫北有赫连将军府据天戎于玉苍山,中都十一万步卒精锐把玉苍山掐成了一个铁桶,若论谁的步兵最难啃,首推赫连将军府。
不过中都王朝军中最让人畏惧的赫连将军府充其量只能排在第三,排在第二的是中都的皇城禁军,皇城禁军八十万,个个都是将种子弟、大派弟子,天下九稷之中的习武修玄人士,其中有三成集中在了皇城禁军之中。
至于那个军中第一,不论在哪个王朝都首推骑卒,骑甲天下,马踏江河才是真正的军中之王,骑卒之中的王中之王,在中都王朝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殊荣,那就是祁老公爵,祁老公爷原名祁忠,出身猎户之家,是中都王朝开国皇帝的牵马小卒,五十年前八雄****,这个牵马小卒,最后带着仅仅两万的轻骑给那时的中都皇帝硬生生踏出了一个江山太平。
老皇帝登基之后,曾经下诏书称:没有祁忠的骑卒,就没有他中都王朝的开平盛世,随即加封祁忠为国公,戍守西锤,子孙可世袭爵位,不予降爵。
子孙世袭,不予降爵,这封诏书在历朝历代仅此一人尔。
为了这句话,那时候的天下正统辅政之人没少给老皇帝唠叨,这不合常理,然后祁忠带着骑卒挨个在那些反对的大臣家门口堵了五天五夜才让那些人闭上了嘴。
自那以后祁忠之名消失庙堂,反而一个祁老虎的名字在中都王朝持续五十多年不衰。
天下九稷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想要马踏三卫,剑指中都,必先取之虎头。
这虎头说的就是祁忠的脑袋。
可是五十年之间,想要取祁老虎脑袋的人数不胜数,最后却都被祁老虎把脑袋剁下来喂了那头在公爵府活了整整四十多年的白虎。
天下九稷,三朝并立,北有天戎,南有中都,西为天绝,祁老虎五十年之内在灵煊卫最西端建了整整五十座军镇城塞,囤骑兵五十万,马据天绝。
老头子直接把自己的公爵府建成了一座要塞城池,方圆一千五百里,公爵府背靠中都,西迎天绝,这西北第一大城,就处在两朝骑军冲刺的中轴线之上。
大城建立起来之后,当时的老皇帝亲自来灵煊卫给大城提笔封名,白虎城,老头子更是在城头和老皇帝立下誓言:天绝想要西突我中都,必先要踏破我白虎城城门,即便他踏破了城门,还得要踏平我公爵府才行。
老皇帝临死之前曾经把祁老头子叫到身边问他:“朕若死了,白虎何在。”
祁老虎趴在即将断气的老皇帝耳边回道:“天若有白虎,可保中都千年不崩。”
听完这句话之后,老皇帝才笑着驾崩而去。
公爵府位居白虎城正中央,南北占地十一里,东西八里,堪比一座中都小镇,白虎城四方城门正对公爵府的四面高墙,无论从哪处城门攻入其中,最后必然绕不过公爵府,这公爵府是整个白虎城的枢纽之地。
祁于和一百黑甲卫不紧不慢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才从灵桓山赶到白虎城,白虎城东大门显然是提前接到了柳白的消息,在祁于的马车离白虎城东北还有二十里的时候,陆续就有侍卫前来探路迎接。
确定是黑甲卫到来后,探路的侍卫驳马便回,一路高喊:“小公爷回府,众人退避。”
冲出而去的禀报之人,掀起一路的尘土飞扬,路上的行人纷纷避开两旁,都扒着脑袋想要看看那个离开三年的小公爷。
当初那个文质彬彬,偶尔有点小胡闹的小公爷竟然回来了,这就意味着这三年中把白虎城搅的鸡飞狗跳的那几个纨绔是不是也该收敛一点了,记得那个不怎么露面的小公爷最讨厌那几个在白虎城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了。
公爵府边上巷子里的小姑娘还会不会被那个小公爷给逗地不敢见人,还有那白虎城的书肆是不是又要被他重金席卷而空?
三年前这些可都是白虎城里的人喜闻乐见的谈论。
白虎城习武成风,可是人们却仍旧免不了那八面玲珑的好事之风。
公爵府一座吊角高楼之下,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一身锦袍穿着,上面被中都刺绣名家绣了一头绕腰缠背的白虎,白虎下山行走图。
老头胡须尽白,正手提着一把平直的斩马横刀,像个厨子一样拿着地上的石头当豆腐剁,不消片刻,一丈大小的石头便被他剁成了大小不等的数十块。
老头子剁的很仔细,剁完一块还不忘重新数一遍,确认没错之后,再继续剁,每一刀都精细到了极致。
此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对老头子说:“公爷,小少爷回来了。”
“哦,那个没出息的回来了,等他进府,马上让他来见我。”老头子一开口如洪钟一般,说完又继续朝剩下的石头抡起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