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2(第二天)
带着愧疚和不安,这一晚刘福睡的很不踏实,早上醒来,两轮月牙明显地挂在眼袋上。
今天公司的走廊显得特别的幽长,“踢踏踢踏”的皮鞋声交错回荡着,刘福一脸无精打采,尚未走到办公室,半路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进了经理室。
朱总摸了摸头上油亮的短发,咧开大嘴笑道:“过,过来”
刘福不禁打了个寒颤,跟着朱总来到一角,只见那里原先放着的一副油画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佛龛,一个金光闪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佛像正端坐其中。
“快,快快”朱总不由分说,递给了刘福三支香,然后煞有介事地拜了三下,将香插入香炉中。刘福不明所以,但也照葫芦画瓢,学的有模有样。
“这是文,文,文,文殊菩,菩萨,开,开过光,特,特,特灵验”朱总认真介绍着,刘福对菩萨一知半解,印象里《西游记》中似乎出过场,于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有,有,有了他保,保,保佑,这,这次一定顺,顺,顺利,你说呢?”
临时抱佛脚,怎么可能有效果?刘福是这么想的,可绝对不能这么说,于是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有详,详细计.....划没?”
“今天下午城建局发布招标公告,开完会,我去接触一下,探探底”
“太,太慢了”朱总说着递给刘福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宋文涛的电话,“非,非常规”
“非常规”这三个字,已经交待的够明显了,刘福接过了纸条,再也不能装傻了,只好硬着头皮拨通了宋文涛的电话。
“喂,你好,哪位?”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并没有随着时光而改变。
本来心跳到嗓子眼的刘福,顿时平和了许多,可一开口还是带着点怯意:“你,你好,我......刘福”
“刘福?啊......”宋文涛思考了片刻,“啊,二处的刘科长?好久不见!”
“不,不是,我是......大学一个班的......那个”
“啊?.....啊,天啊,是你?刘福?哎哟!老同学,抱歉抱歉,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你还好吗?”
宋文涛表现的很吃惊很热情,这让刘福多少有点故友重逢的感觉:“啊,还好!是,是挺久了。”
“对啊,毕业后再没聚过,都不知道你们现在什么样子了。”
“嗯,是啊”刘福想着引出话题,可怎么都开不了口,恨的直咬牙。
“突然间打电话找我,不是专门来叙旧的吧?”宋文涛显然更务实,他熟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
“看你说的,老同学之间,还能有啥目的?就是好久不见,想请你出来喝一杯”刘福小心翼翼地回道。
“哦?我不记得我们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宋文涛冷冷道。
刘福心中一凉,血压登时直冲脑仁,说千道万,他还是记着当初的事,这下完蛋了。
“开玩笑啦!”谁知宋文涛话音一转,突然轰笑道:“哈哈哈,是不是吓一跳?跟你开玩笑啦!”
刘福只觉的五脏六腑都搅合到了一起,有点呼不过气,这一惊一乍的数秒间,差点吓出心脏病。
“你看今天怎么样?我今天下班后有时间。”宋文涛答应的异常痛快。
果然,如老婆所言,自己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宋文涛真的不计前嫌,刘福挂断电话后的很长时间内,心中都充满了感动。同时各种美梦也随之而来,拿下项目,获得大笔奖金,随后升职,进入人生巅峰。
想到这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火速赶到连大市唯一的六星级城堡酒店,定了个无敌海景包间,所有海鲜菜品都一一拣选,生怕一个小小的疏忽会引起宋文涛的不快。
晚上,宋文涛如约而至,一见面便给了个大大的拥抱,眉宇间满满的亲切和关怀之情,刘福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忐忑。
倒是菜上来的时候,宋文涛略一皱眉:“老刘,你这......太破费了,找你来就是叙叙旧,没必要这么奢侈。”
刘福大手一挥:“唉,这算什么,老同学好久不见,钱的事就不用计较了。”当然不用计较了,公司报销嘛,刘福如是想。
刘福说着拿起五粮液斟满,宋文涛呵呵一笑:“看来......你混的不错,现在做什么呢?”
“老本行,不值一提,小公司,明威建筑。你也知道现在市场不景气,凑合着混点奶粉钱吧”
宋文涛眉毛一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呵呵一笑:“我说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也是奔着项目来的吧?”
一语中的,刘福沉吟片刻,为难道“都老同学,我也实话实说了。要说不是奔着项目来的,那是骗人的。但也不是全奔着项目来,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宋文涛闻言面色一沉,转瞬又笑呵呵地举起杯:“来,先干了这杯”
二人一饮而尽。
“想着也是,这当口打电话的,全是为了那项目。既然你认我这老同学,那我也就不见外了。实不相瞒,盯上这块肥肉的人上至领导亲戚,下至数十家企业老总,你告诉我,凭什么给你?”
宋文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透露着异乎寻常的冷酷,目光凌厉,和刚才判若两人,看的刘福浑身发冷。
“凭......”刘福脑洞大开,把所有靠谱的理由都翻了个遍,能拿出手的,够斤两的真就没有,只好说:“凭我们老同学嘛”
“呵,呵呵呵呵呵”找来宋文涛一阵冷笑,“老同学已经用过了,我也交了底,再用第二次......”宋文涛说着摇了摇手指,凌厉的眼神,仿佛一头胜券在握的狮子盯着一只可怜的小绵羊。
刘福不禁冷汗涔涔,宋文涛巨大的反差让他方寸大乱。按刘福预想的套路,先上来是叙旧加灌酒,喝的迷迷叨叨的时候再谈生意,一谈一个成。可现在宋文涛一上来就直捣黄龙,而且列出了数十个对手,这让刘福登时陷入了被动,头疼不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尴尬的气氛越聚越浓,刘福深知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少不得要拼一下了。
刘福打定了主意,镇定道:“别人开的条件,我们出双倍”
宋文涛眼神微晃,转瞬笑道:“现在全国又打苍蝇又打老虎的,我有命收,恐怕也没命花。”
“这个不是问题,可以帮你开海外户头,美元欧元随便选”
宋文涛脸皮一拉:“老同学,你把我想的也太轻浮了”
刘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要出事。
谁知宋文涛话锋一转:“做人不能太贪......现金,100万,不连号。还有,这个项目你不能参与,我们学校毕业的人也要避免。”
最后几个字出口的时候,刘福开心的几乎蹦起来:“没问题,半点问题都没有。”,刘福说着忙斟满酒,二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宋文涛缓缓道:“你知道为什么给你吗?”
刘福笑容满面:“老同学嘛,你的关照我全都明白”
宋文涛点点头:“没错,这年头办事,都得长个心眼,否则随时会被人出卖。我知道......你,不会。”
说到最后似乎有所指,刘福听出了话中话,郑重说道:“你现在是我的大恩人,放一百个心吧,我绝不会出卖你。”
“好”宋文涛听到这一脸轻松,首次拿起筷子:“突然有了胃口,尝尝吧,看看他们家手艺”
刘福忙笑眯眯地帮着夹菜:“试试这个,一品金线鲍,拿手菜,连大一绝”
宋文涛吃了几口后赞不绝口,又几杯酒下肚,二人的隔阂完全消失,互相唠起了家常。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刘福喝的酩酊大醉,到家后开口闭口全是夸赞宋文涛的话,听的李娟也美滋滋的,知道老公的项目顺利拿下了。
第二天睡到了九点多,李娟才叫醒了刘福,刘福晃了晃头痛欲裂的脑袋,真想请个假躲懒一天。可一想到拿下了项目,马上又有了精神,恨不得立马飞去公司,这消息抖出去,还不炸了锅?
想到这,刘福赶紧起身洗漱,简单吃了口早饭,拿起包刚要走,突然,手机传来了“嗡嗡”的震动提示声。
是妹妹刘玲玲发来的微信: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刘福顿了下后,回到:快了,就这两天。
“昨天有两个流氓跟踪我,都快吓死了”
刘福不免心慌意乱起来,一脸紧张,打开电话薄,几次欲拨打电话,最后都忍住了,挣扎了几次后,回微信道:“那附近这么乱?最好呆在屋里了,不要乱跑,我一回来马上去接你”
刘玲玲再没回复,刘福手掩着脸,十分愧疚,心里无数次地默念“再等两天,再等两天”。
“哎?怎么还没走?赶紧,迟到了都。”李娟催促道。
“嗯”刘福心事重重起身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