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半个消失左右的时间,天地间隐隐传来的风雷之声。前方烟尘大起,百余匹战马洪流般奔涌而来。徐天和蓝若烟哪里想到这里的放逐之人居然有这么大阵仗,目光中献出惊讶之色,转头看向边上的紫焫。对方有这么多人,只要领头人一声令下,大伙就立刻成了刀下之鬼。紫焫却镇定地用兽人语与那个名字叫特穆尔的放逐地牧人聊着天,二人仿佛谈得非常投机,不时还迸发出一阵大笑。
爽快笑声使得徐天和蓝若烟渐渐安心,手按在蝉翼剑的柄上,继续前进。片刻之后,迎面滚来的洪流越来越近,一杆天蓝色,不知道用什么魂兽皮毛制成的简陋大旗从骏马之间高高地挑将出来。
"诸位贵客在此稍后,我家头人亲自前来相迎了!"特穆尔用兽人语说道。接着,打马上前,远远地迎住了那杆大旗。
洪流慢慢减速,在即将与徐天他们相遇的地方,嘎然停滞。一个身披淡绿色斗篷,衣服用虎皮所制的中年男人,冲着众人大笑道:"从外面世界来的客人,放逐之地绿色草原的主人欢迎你们。"
三人被这些草原上的土著迎进了部落,整个部落大约有三千个帐篷,看起来生气勃勃,这里的人和外面的人完全不同,既不像人类,也不像兽人,说他们是人类吧,个子又实在是有些太高了,几乎每一个的个子都在两米五左右,要说他们是兽人吧,偏偏每一个人都长了一副人类的面庞,身上也没有兽人特有的特征,看得徐天三人啧啧称奇。
徐天他们被引进了族长所住的大帐,这个帐子在整个部落的正中央,非常巨大,是用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皮制成,非常巨大,足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收拾的很是干净,地上铺着厚厚的魂兽皮制成的毛毡,上面摆着还算精巧的家具,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简陋武器。
徐天三人享受到了贵客待遇,浑身的疲倦一扫而空。他们在湖泊里漂泊近月,又在草原上行走多日,早已经一路风尘,疲累不堪,才刚刚进账坐下,早有好客的主人用简陋的木盆打来井水,招呼众人洗手净面。
此举暗合汉语中"洗尘"之意,天下不论哪里都一样,所以徐天不用问也明白其中道理。看看众人先后把手伸进了面前的铜盆,也跟着捧起了井水。待大伙都洗完了脸,换上了干净衣服,部落首领又热情相邀,请他们到待客的大帐中奉茶。对于主人家的美意,紫焫不敢推辞,说着感谢的话跟在了首领身后。
这里似乎有很久都没有客人来过了,主人家显得很高兴,他看着三个虽然满脸风霜,却又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笑了笑,指着大帐西北角让道:"好久都没有外面的新人进来了,有了你们,我们的部落才能更好的繁衍下去,草场都沾染了福气,但请上座,喝一碗小女亲手熬制的奶茶!"
徐天虽然听对方话中有话,可也不好拂逆这万多人大部落酋长的意思,宾主之间客套了几句,随后部落首领自己坐在了北方铺着羊皮的胡榻上。随着铜铃声响,两个胡子与头发一样长的老人缓缓入内,紧挨着首领坐下。待轮到紫焫,他却暗示徐天选择了正东方的位置,然后才招呼蓝若烟依次落座。
部族待客用的毡帐和刚才那个汗帐比起来小了一半还多,只不过更加的精制。四周以木条相拼,外围裹以雪白的毛毡。穹顶和毡墙的各个方向都开了大窗,窗子采用人类国度那种细木格方式,上面糊的却不是玻璃,而是一种薄而透光的膜,所以显得分外敞亮。
依照徐天推测,那层膜应该是动物膀胱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也可能是人家特有的装饰,对于主人家的装饰,不论好坏,客人是不便多言的,这是一种礼貌,徐天自然是知道的。
"这三个少年应该不是普通的囚犯,尤其是那个兽人女孩,身上穿着的的确是皇家之物,而且,自进账以来,那个兽人女孩一直以那个人类男孩为尊,若不是倾心相许,应该不会这样自然才对,看来他们说的话的确有八九成可信!"曾经阅人无数的两个部族长老心中嘀咕。这放逐之地被丢进来的人,除了犯了不赦之罪的兽人,还有抓获的人类俘虏,所以他们也不能不多观察一下,万一引狼入室,到时候后悔的也是自己。
目光从徐天脸上扫过,就无法忽视坐在他身边的蓝若烟。比起骨架粗壮、皮肤粗糙、沉稳如石头般的徐天,蓝若烟给人完全另外一种感觉。在长老眼中,他就像一头出尘的白莲,不识人间烟火的同时,你又无法忽略她的存在。而这种人物,也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有了外面来的客人,这些放逐的罪民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外面的故事展开。自然和徐天将外面各国的情况简简单单介绍了一下,几个长老随口问出些什么,双方都言不由衷的聊着天,眼睛里却把彼此的底细掂量了个尽。
几句闲话过后,族长轻轻拍了拍手,随着清脆悦耳的铃声,有一队身材高挑的少女拎着木壶入内。族长捧起第一碗酒,缓缓离座,双手奉于徐天面前,大声道:"这是我们部落自己酿制的美酒,外面来的客人,喝了这碗酒,我们就是兄弟了,今后在这放逐之地,生死与共。"
徐天赶忙接过,又说了些应景儿的话,族长和几位长老相视而笑,端起酒碗,率先品尝。众人这才开始痛饮,这酒可能是用奶和水果所酿,喝起来虽然甜甜酸酸的,可后劲儿很足,徐天三人喝了不算多,便感觉薰薰欲醉。
徐天三人心中叫苦不叠,早知道这酒后劲儿这么足,第一碗奶茶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喝得那么快。这陌生的地方,若是喝醉,对方要是起了歹意,他们三个还不是板上的鱼肉。
徐天正愁眉苦脸地琢磨着如何不再咽那甘甜爽口的美酒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轻笑。
他闻声抬头,只看见两双湖水般明澈,天空般幽蓝的眼睛正在笑吟吟地向自己看来。头皮登时一炸,躯壳如遭雷击般麻在了当场。
那眼睛的主人鼻梁修挺,皮肤白白。一人身穿鹅黄,一人身着淡蓝。虽然与其他草原族人一样,都是用各种各样魂兽的毛皮所制,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是这裙子却明显被人精心裁制过,上面针脚细密,花色得体。除了这万兽皮长裙外,两个少女还在上身套了一件黄羊皮裁减的坎肩。整个坎肩分为四大块,每一块之间用金色丝线相缀。肩角轻端,腰部紧收,在长长曲裾的衬托下,更让整个人显得长长高挑。
徐天要说这些日子也见惯了各种年青粉黛,却从来没见过似眼前异族女孩这般,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如鲜花般绽放的异族少女。而且,对方的个头也极为高挑,足有一米七八上下,站在那里,腰细腿长,说不尽的美丽。
见这个少年端着茶碗发呆,少女更觉有趣。双目数度流转之后,那个身穿淡蓝色百兽装的女子露齿而笑,低声催促道:"快喝啊,难道我亲手酿制的美酒味道不好么?"
这两句,却是地地道道的人类通用语。徐天惊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被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整碗的美酒扔到地上。意识到自己失态,徐天脸上颜色更红,仿佛刚刚过了火焰山般,连脖子都给烤成了血色。
"很好喝啊,我来替他喝吧!"边上的蓝若烟见徐天满脸尴尬,呵呵一笑,接过一饮而尽。
"你是谁?"那个少女眼神从徐天的脸上一看,仿佛刚刚看到蓝若烟一般,有些敌视的问道。
"我?我是和他一起来的,你说我是谁?"蓝若烟对她敌视的目光视若未见,一甩蓝色的长发,反问道。
比起这个火辣迷人的异族少女,蓝若烟的身上是另外一种云淡风轻的蛊惑。淡淡的,却很香醇。那少女瞪了她一会儿,这才吐气如兰道:"没关系,部落里的男人都有很多的女人,女人也有很多的男人,你的男人很优秀,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我不过就是其中之一。"
"好了,我的女儿,你不要胡闹吓了客人,出去看一看他们整治的羊肉可曾好了!客人们旅途劳顿,可是越过了月亮湖呢"族长大人显然也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挥了挥手,笑着把少女赶出了大帐。
经过这一番嬉闹,宾主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两个族中长老也被少年的腼腆和少女的顽皮逗得老怀大慰,随着客人笑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客套话,接着就问起徐天他们将来的打算来。
徐天虽然有些微醉,却也不敢说自己是找寻出去的道路,迷了路才不得不来到这些放逐之人的聚居区。只是托辞说自己和紫焫、蓝若烟二人被人放逐之后便遇上危险,无奈之下撑船离开,半途中遇到了危险,这才停泊在草原这便,然后偶然在草原上遇上了对方部落的勇士,这才过来的。
两个族长也知道徐天所言未必尽实,但这些放逐之人的部族聚居区人口不多,中间又有月亮湖那天天堑阻隔,所以平素很少有外面新放逐之人来到这里。而经过月亮湖来到这里的人,不是生存不下去,就是好勇斗狠的险恶之徒,非但不能给部落带来人口和新的血液,而且还会带来灾难。
这个部落已经繁衍了上百年,里面的很多人都有着亲戚关系,一开始人们还注意着兽人和人类不得通婚,后来近亲结婚的多了,后代死亡率居高不下,便破了这个贴则,再到后来,就连兽人和人类通婚之后的后代也开始出现近亲,若是再没有外人带来新鲜的血液,这个部落再过几十年,恐怕就都是血脉接近的亲戚了,乱伦的结局,自不用说,所以徐天三人的到来,尤其是徐天的到来,对这个部落有着不凡的意义。
所以,长老们也不深究徐天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先感叹了几句旅途劳苦,然后向族长建议道:"西尔,不如你带人到附近的山脉之中,找一些生命之泉回来,再过几日,咱们的部落就又会有很多生命的种子诞生,有了新生命,部落才会延续下去!"
紫焫听此言,连忙站起来问道:"两位长老大人,您们所说的那生命之泉,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啊,我也想知道!"边上的蓝若烟也赶忙开口问道。他们两个女孩子极为敏感,从对方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生命之泉,种子,布罗德延续,新生命的诞生,这些东西要是搁在一起,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能不有所怀疑吧。
部族首领非常聪明,立刻明白了长老所提建议中的长远打算。挥挥手,呵呵笑道:"你们不必担心,这是我们部落和所有放逐之地部落共同的规矩,来到这片土地,我们的目的就是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很多东西都要舍弃的,你们很快就了解了!"
"恐怕他们说的事情不会简单,咱们用不用冲出去?"在一片纷乱的大笑声中,蓝若烟用极低的声音,悄悄地跟紫焫嘀咕。在进入部落之前,他就发现对方的这个部落中似乎男女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刚开始还觉得是友善,现在听对方把话说完,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那眼声中更多的是一种希望,是的,希望,部族延续下去的希望。
他们不顾旅途危险,冒死穿过那个巨大的湖泊,求的是逃出这个奇怪的地方。一旦他们在这个部落安顿了下来,不出两年,就会在此扎根住脚,就算将来能出去,他们恐怕也丢不开这个家了,况且,听对方的意思,似乎不仅仅是让他们住下加入这个部落那么简单。迎接三个新加入部落的新成员,有必要如此大张旗鼓,还要长老族长亲自参加,部族公主亲自敬酒吗?
紫焫轻轻地点点头,好像对蓝若烟的见解表示认同。实际上,族中长老在讲什么,她的心里很清楚。内心深处,此刻的他所想的,决不是如何从这里脱身,如何观察对方长老的谋事风格,而是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