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后那个人慢慢走出来。一袭绿衣在月华之下仿佛流光。绝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那份哀伤使得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
小八一惊，轻呼一声：“教主！”
柳青青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我没有跟踪你们。只是好奇罢了。”她走到离小八几丈远的地方停下，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刚刚那个小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小八一愣，这次记起这么多日来他未曾问过小牟子的芳名，只得答道：“大家都叫她‘小牟子’。”
柳青青望着他，没有做声。半响才道：“你过来罢！”见小八一愣，又补充道：“你脚底下踩到幽灵花了。”
小八恍然大悟，赶紧向前迈了几步，一回头，果然见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倒下了一大片植物。趁着月光，依稀便是那日间沿着河岸开的如火如荼的花。他白日里见这些花，也是留意了几眼，吃惊于这种花艳丽的颜色，没有想到它们还有这么一个诡异的名字。
柳青青见小八望着那一簇花不知在想什么，便道：“其实它还有很多名字，彼岸花、天涯花、舍子花、地狱花，还有，这里的人喜欢叫它们死人花。”
小八听到“死人花”三个字不由皱起了眉。这么美丽的花，竟被冠上了死人的称谓。柳青青窥见他紧皱的眉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脸上的愁云消散，带着一丝调皮的神情来。见小八投来惊异的目光，赶紧收住了笑，正色道：“因为它们开在上坟的七月，所以就不由人联系到了死人。还有，你闻这花香，”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道：“它的香气可以让你想起前世的事情。这是我小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的。”说完，她小心观察了一下小八的反应，见没什么异样，轻轻舒了一口气。
小八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那淡淡的花香侵入到脑海中，盘旋萦绕，久久不散。朦胧中似乎出现了个声音，在引导他的意识的回忆从前。东海、小岛、竹屋、白衣……
“你在想什么？”柳青青的问话打断他的思绪。他抬头道：“我在想，世人都想忘记从前，这花却反其道而行之，让世人忆起往昔，恐怕便是不得人喜爱的原因罢。”
柳青青摇摇头道：“你怎知没有人喜欢它？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只有一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烂绯红。它们用生命度人到彼岸，是黄泉路上唯一的花，所以开得绚烂夺目，开得毫不做作。它让人清晰的记起往事，坦荡的到达彼岸。”她望着小八，一字一顿的说：“我喜欢它。”
小八见柳青青的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悲伤，心中奇道：这个万人之上的教主，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悲伤往事么？
柳青青侧过脸去，面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很快恢复原本有些悲伤的表情，回过头来用使人生怜的语气问道：“佛说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都是常人所不能避免的，剩下的三苦，不知你最讨厌哪一个呢？”
小八知道这剩下的三苦指的是怨憎会苦、爱别离苦和求不得苦。他微一思考，道：“爱别离苦。”
柳青青见他说话的时候眼角划过一丝忧伤，道：“我却是最恨那怨憎会。和不喜欢的人住在一起，是天低下最大的酷刑。”
小八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不喜欢的人”是谁呢？有谁会强迫堂堂歧教教主和她不喜欢的人住在一起么？难道……他猛地抬头，对上那一双不带多余感情的眼角。
柳青青笑了笑，道：“我没有说你。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也有一样的感觉，不是吗？”
小八望着她弯弯的眼角，一丝奇怪的感觉在他心间划过。这个笑容，他在那里见过，是那么熟悉，可是一时间也摸不着头绪。
柳青青见他表情古怪，住了笑，正色道：“你告诉我你是从东海来的。”
小八点了点头。柳青青又道：“那么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小八迟疑片刻，低下头看着脚边他和柳青青的影子，微微点了点头。
一丝满意的笑容浮上柳青青的面容，只听她依旧淡淡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不过，你得先为我做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