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管家幽幽的声音中，阴暗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香烛上飘上了雪花，渐渐熄灭。远处城里传来隐约的炮竹声，还有时而飞升上天空的烟花。那是这么深的夜里还不肯睡去的人们，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里屋里一个黑影靠着窗户，听着院子里老人的回忆。悠然划过天际的烟花照亮他的落满泪的脸庞。他悄然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的大圆桌上杯盘狼藉，一只青花白瓷碗静静的放在一边，里面盛满了汤圆。他坐到一旁，埋首到碗里，含着泪大口吃了起来。
成都城外。天刚晓，凌厉的风夹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垫了一夜的雪花已经有二尺来深了，一眼望去，前路白茫茫一片，连哪里是驿道都分辨不出了。
雪原中两个少年踏雪而行。便是方小邪和常凌云二人。他们无意惊醒熟睡的众人，悄然背上行囊顺着长江支流的驿道南下，然后折而向东，往南直隶走去。
两人各有心事，俱是默默不语，闷着头赶路。常凌云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方小邪的背影，从一大早叫醒他赶路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想起自己当初离开天山的时候，也是胸中憋闷，却无法说出口来。这便是“离愁”罢！
他突然停了脚步。方小邪感觉道他遽然而停的身子，也停了下来。两人立在雪地中，耳畔是风声，夹着雪花打在早已失去知觉的脸上。天地之间除了这风声，显得极静，只有一阵“吱吱”的轻微声响，从后方传来。
二人同时回头。但见来路上两道孤单的足迹延伸至脚下，一个白发老者顺着足迹向他们走来。雪花飘满了他银白色的头发，分不出那雪有多厚。踉跄的脚步，执拗的眼神，和脸上一如既往的微笑。
常凌云忍不住要冲上前去，他的脚步刚跨出去，又收了回来。他看了看身旁的方小邪，背过身去。
白管家颤巍巍的走到方小邪面前，喘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本用粗布包裹起来的书和一块令牌，缓缓递给他，道：“这是老爷交代我交给你的。”
方小邪接过那书和令牌。白雪的反光照得令牌上那个血红的“方”字闪闪发光，不知被摩梭过多少次才可以经年不锈。
白管家望着那个令牌，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唯一信物。老爷临终的时候有三个字托我转达给你，那便是，”他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
雪还在下。一滴泪水滴在那个“方”字上。方小邪猛然转身，往前走去。
常凌云回头看了白管家一眼，张开嘴却不知说出什么话来，只得赶上方小邪，跟着而去。
风雪迷了双眼。
她望着那三个人影。两个低头赶路，一个巍然不动。
她伸出手来，压低了斗篷，从那个目送两个少年的老者身旁经过。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浑浊的老眼里流露出来的是那么熟悉的神情。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看到我要在风雪天里远行，定也是这般神情吧。
想起那个人，她踏上那条早已开辟出来的路，决然的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