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题害得我一宿未睡,坐在壁炉前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本来我不该熬夜的,因为《安琪拉之歌》的第三幕很快就要上演了。可是第二天排练的时候,我还总想着本杰明·格兰特的那本
笔记。我最终也没下定决心把它烧掉,而是在天亮之前小心地把它藏在了壁炉的石砖缝里。直到被雷德威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我才
收回心思专心练习。
冬季接近尾声的时候,天气依然寒冷。被堆在道路两旁的雪还没融化,路面上就又厚厚地积了一层。即便如此,也还是阻挡不了
人们前来观看《安琪拉之歌》的热情。前两幕大获成功,人们对第三幕的开演更是期待已久,甚至比首演时的热情还要高涨。
依旧是莉莉·艾施首先登台亮相,展示了一番她那甜美动人的歌喉,然后灯光逐渐暗下来,我悄悄上台扮演她的替身。这一次,
我依旧作为她的影子在梦中飘出宫外游荡,但这次过程很短,很快上次的那条隧道就又出现了。我在心里暗骂雷德威尔,他这次又没
告诉我!怎么办?我心在又在犯嘀咕,雷德威尔这个家伙老是让我即兴发挥,提前告诉我一下会死啊!我的脑子里在飞快地转着,想
着要不要进去。上次的经历至今还心有余悸,可后来证明只是虚惊一场。既然这条隧道再次出现,想必为了剧情需要也是得进去的。
我咬了咬牙,没做太多停留,把心一横就再次走进了隧道。隧道里依旧漆黑一片,不过感觉比上次短了很多,没走几步好像就到了另
一边。我还在适应着眼前的黑暗,想看看这里有多大,是否还是上次的那个地方。可就在这时,顿觉眼前一亮,视线豁然开朗。我没
有回头看,不过想必是这次舞台专门为了剧情设置了双层幕布,刚才隧道之外的是一层,隧道之内又是另一个空间。随着光线的变亮
,我眼前的情景就如同画卷一样华丽展开。台下传来了一片低声的惊呼。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梦幻般的奇异场景——茂密的森林,林
中奇异的花草、参天的大树,草地上形状怪异的房子,还有隐藏在茂林深处的神秘城堡……这一切都令人惊叹,若不是想起是在舞台
上,还以为自己真的走进了只存在于梦中的神秘幻境。一时之间我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演出,站在那里半晌没动。愣了半天,忽然想起
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才发现自己把台词给忘了。不对,是那个雷德威尔根本就他妈的没给我台词!看来他是想让我即兴发挥到底了。
我也只好把心一横,心说先走走看看吧,于是迈步缓缓朝密林深处走去。
但是没有几步我就就停住了,因为突然发觉头顶的光线有变动。我不由地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一只鸟正从头顶上方飞下来。舞
台上方的灯光被调成像是阳光的色泽,感觉就真的像一只鸟展开双翼披着太阳的光芒徐徐飞落一般。我抬头看着那只鸟儿落在前面的
一根树枝上,那鸟通体浅蓝,看上去像是一只尾巴长长的鹦鹉,羽毛的色泽和体型又要比鹦鹉柔美一些。我几乎是呆呆地看着那只美
丽的鸟儿飞落下来,然后它竟然还会开口说话。
“你是谁?”它用人的声音问我。人的声音,意思不只是它说人话,而就是人的声音。显然是有人给它配音的,就像之前的那只
金丝雀一样。
“我是Naija公主的影子,”我说,“我没有名字。”
“可这里的人都有名字。”那只鸟说。
我想对啊,自己总该有个名字。此时不知怎的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米亚特里斯(Miatrice)”这个名字,顺口说了句:“我叫米
亚(Mia)。”
“米亚?”那鸟儿说,“你看上去怪怪的,你是Galirad人吗?”
我听了摇摇头:“Galirad是什么人?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那只鸟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不是就好。欢迎来到Aquaria(安琪拉)!”说着又展开双翅飞走了。
我呆在原地,吃惊不已。它刚才说什么?安琪拉?!
这是我听到台下也是一阵惊呼,显然,所有人对这个名字都惊讶不已。
这么说,我正身处在故事中神秘的安琪拉?那个主人公将会在此展开传奇之旅的地方?我不禁哑然,看着面前梦幻般的神秘场景
,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剧本里说的Naija公主穿过神秘隧道来到的奇幻之地!我惊喜地步入林中,尽情地观赏着粗壮的大树和
神秘的花草,不由惊叹,这些是道具吗?怎么都仿佛有生命一样?我仿佛能听见森林里的鸟叫崇明,能闻见花草泥土的芬芳。天啊,
《安琪拉之歌》这部戏剧的舞台简直就是一出匪夷所思的神秘场所,我先是穿过隧道进了一间漆黑恐怖的密室,这次又来到了这么一
个幻境般的地方。我这是在演出吗?还是……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回头看了看,确保台下的观众还在。这一转头却当场呆住了。因为我
看到观众席已经消失了,我的身后已经不是舞台布景,而是茂密的丛林……
我当场就惊呆了,心说不会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说上次我穿过隧道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密室里还情有可原,可是森林……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舞台所能布置的范围了吧!
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由地有些害怕,下意思地四下望了望,看能否找到什么出路,或者类似剧院室内设置的地方。可是我很
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打算,既然有人叫你迷路,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让你出去的。想到这里我逐渐静下心来,心想那个雷德威尔既然
把我拐到这里,不如就假戏真做,尽情地欣赏一番。于是我摆出一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好奇表情,在丛林中自由穿行。走了不知多长
时间,我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是很快,但比较频繁,好像在走路的不止两只脚。我警惕地站在原地,听着那声音越来
越近。待那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一个大树后的草地上,我才惊讶地发现,果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只体态轻盈的鹿。那只鹿看到我,停
了一下,不过似乎并不害怕。
“你是谁?”这只鹿竟然也开口说话了,而且问是的和那只鸟一样的问题。
“我……”我几乎瞠目结舌。
鹿又走近了两步,转过头对我说:“你不是Aquaria人?”
“不。”我摇摇头。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穿过一条隧道……”
“你不能留子这儿!”
“什么?”
“这里已经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了,”鹿说,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安,“天黑以后,这里就会很不安全!你必须尽快离开!”
“可我……”我一听这话就懵了,“可我迷路了,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能回到台上,或者回到现实中去。
“跟我来!”没等我说完,那只鹿就转身跑开了。
我在原地又愣了一秒钟,心说这是又演的哪一出啊!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不管是真只假,我就先跟着它吧!那只鹿转眼的
功夫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我生怕落在后面,便撒开步子追上了它。
那只鹿快速地在丛林中奔跑,我用尽全力才能勉强跟在它后面。它刚才说什么?这里天黑以后就会很不安全?可是现在烈日当头
呢,阳光……一边跑着我一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太阳,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刚才还在头顶的阳光已经无处可循了!我顿
时纳闷,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这一回头更是惊得我当场就懵了——身后的密林尽头日近黄昏,太阳转眼的功夫竟然快要下山了!
看到这幅令人不可思议的景象,我顿时心里有些害怕,心说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说天黑就天黑!要是再出来个什么动物说天要
下雨,那是不是立马就会大雨倾盆啊!一种不祥预感顿时涌了上来,我马不停蹄地跟在那只鹿后面,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太阳很快就收敛起了最后的一丝阳光,黑暗正在吞食着这片森林。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大地的影子从远处快速蔓延了过来
。这一景象不由让我想起伦敦街道上那个恐怖的夜晚,可怕的黑影在街道和建筑物上蔓延。
“快!”在前面飞奔的鹿喊了一声,我脚下更是不敢怠慢。看来我不是自己吓唬自己。
但是任凭我们跑得再快,还是很快就被阴影覆盖。天转眼间就黑了下来,使这片密林显得阴森可怖。
跑在前面的鹿突然停了下来。“不能再跑了,”它转身对我说,“天已经黑了,你不能再在森林里活动。”
“那怎么办?”我气喘嘘嘘地问它。
鲁快速地朝四下看了看:“跟我来!”
我跟在它的后面,绕过即可枝干粗壮的大树,来到树下的一小片空地上。我一眼就看见草地上有一小团幽微的亮光,走近仔细一
看,竟是一株小巧的蕨类植物,只有手掌大小,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这是寒翎柏,你守着它呆在这里,有光的地方就不会有危险。”鹿说。
“那你呢?”我问。
“我不会有事的,但我不能保护你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说着转身跑开了。
我还想问什么,那只鹿却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里。我背靠着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坐下,脚尖前面就是那株散发着幽蓝的微
光的寒凌柏。现在它成了整片森林里能看到的唯一一点光亮。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握着的一根火柴。
“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不由地问自己。
神秘的隧道、消失的舞台、诡异的森林、会说话的动物,还有这发光的植物,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难道那条隧道就是一扇神
秘之门,穿过它就会进入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空间?那我该怎么办?坐在这里一直等到天亮吗?这地方安全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在等
着我?
我越想越害怕,突然,一种声音打断了我。我立刻警觉了起来,竖着耳朵仔细听。
那是一种人或动物在草丛中走动的声音,很轻,但是在这夜晚寂静的森林中清晰可辨。
我顿时绷紧了神经。那种声音先是从一个地方传来,然后另一边也传来了,不一会儿四面八方都是这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听
了不寒而栗。森林里一片漆黑,很么也看不见。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听到无法解释的声音简直能让人窒息。我拼命睁大眼睛,想
尽力适应这种黑暗,以便能看见周围发生的状况。可是这里太黑了,使劲看也只能看到草木的影子轮廓。那种草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的神经也绷得越来越紧。这种未见其形只闻其声的情景简直让人崩溃!我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后背紧靠着树干屏
息而立。这时,周围那躁动的声音依然在逼近,我甚至明显可以看出不远处的草影晃动。数量有很多。
这次看来无处可逃了。森林里一片漆黑,周围又都是那种声音。我背靠着大树站在那里,再次感觉到了绝望。如果这一次在劫难
逃,那就让我死得痛快点吧!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突然有一只野兽窜上来咬断我的喉咙,然后是更多……
近了,近了,要来了。
突然眼前亮起一片白光。我闭着眼睛,可仍然能感觉到那光亮。那是什么?
我睁开眼,只觉得周围一片白光闪耀,方圆十几英尺的地方被照得一片光明。
我睁大眼睛,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危险迫近,却只见草地上的动静越来越远,转眼间就退却得无影无踪,消失在了密林深处。而那
白光也随即逐渐变暗,直到消失。
我心有余悸地站在那里,开始以为那道光亮是脚下的寒翎柏发出来的,可是又觉得不对劲,光源好像是来自我的身后。难道是…
…我慢慢地转过头。
“别回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刚转了一半,忽听这声音吓了一惊,以为身后的大树也开口说话了。但我随即就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人的声音。
“谁在那儿?”我轻轻地问了一声。
“你在这儿干什么?”身后的声音反问。从声音的角度听来,应该是有一个人和我隔着大树站在另一边。
“我迷路了。”我说。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我以为说话的人会从树的后面走出来。但过了片刻那声音又说:“不要害怕,那些东西不会再来了。你守在
这里不要动,天一亮就马上离开。”
“你是谁?”我赶紧问。
后面的人仿佛迈步要走,听到我的问话又停下了。
“别担心,天亮了你就可以回去了。”那声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我重新坐下,突然就发现自己不害怕了。刚才背后的那个声音很好听,很温暖,就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世界。我看着
脚下的那株寒翎柏,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沉浸在自己温暖的世界里,没有寒冷,没有恐惧。世界一片宁静。
突然,这片平静之中想起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我睁开眼睛,看到舞台上一束灯光笼罩着自己,台下的观众席掌声雷动。
这时台上的灯全亮了,舞台上一片耀眼的白光。我站起身走到舞台前面,恭敬地向观众致意。台下的观众全部站了起来,挥动双
手用力地为我鼓掌。多么真挚而热烈的掌声!
我刚退到幕布后面,马上就有七八个同事围了上来,一个劲儿地对我叫好。
“你演得太精彩了,克洛伊!太棒了!”
“太生动了,我们简直都投入进去了!”
“看看台下,观众们都站起来了!你的表演堪称完美!”
我一边笑着一边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往台下走,这是我看到一个人,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
莉莉·艾施站在那里,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我想去追她,可这时另一个人又进入了我的视野。雷德威尔依旧像
一个木头庄子一样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看到我,紧皱的眉毛往上扬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我甚至看见他的嘴角上泛起了一丝微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之前我还怀疑他有没有笑的功能。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走过来跟我们使了个眼色:“待会儿再庆祝,先去谢幕吧!”
这次演出的大获成功让我得意的几乎有些忘了形,我好像已经忘了迷失在森林深处的恐惧,也不管它到底是不是真的了。既然我
能把角色演好,那么受一点点惊吓又算什么呢!
第二天下着小雪,我几乎是一路小跑飘到街上,到了文海之家。
“嗨!”我推门进去就热情地打招呼。
店老板从报纸后面抬起头,眼镜几乎从鼻梁上掉了下来。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张口就问我。
“今天天气好极了!”我笑着说,一边迈开大步往店里走。
“可是今天下雪……”店主在我后面嘟哝。
我走了一半又折回来,脑袋探到柜台上面:“我就喜欢下雪!”
店主张开的嘴巴还没合上,我就一个优雅地转身走到了书店里面。
“那么今天你是来……”
“买书。”我随口就回答,“您这里有没有法国书?而且最好是大文豪雨果的!”
“啊哈,”店老板说,“你现在可以张口就说出大作家的名字了!让我们看看,第一排架子上就是,而且我们还有精装版的。”
我点点头,转身面对书架,不一会儿就从上面抽出了一本《巴黎圣母院》,转过身展示给店主。
“好眼光!”店老板朝我竖竖大拇指。
我笑着把书放在了柜台上。
这时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下,就听到店老板说:“伊戈尔,你回来的正好,快帮这位小姐把书包起来!”
我抬头看向门口,伊戈尔刚好走进来。他的头发和肩膀上还落着雪花,睫毛上好像结了一层霜,白闪闪的。他对店主点了点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默默地走进来拿了柜台上的书,走到一边去了。
这一过程中,我好几次都想开口跟他说话,可是看到他的样子又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他拿着包好的书走回来,伸出手递给我,仍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把钱递给书店老板的时候,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尴尬。“走好啊!”
我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克罗斯温的时候,有的同事还没下班。我没太过张扬,拿着书想静静回到自己的阁楼里。可就在路过化妆室的时候,我突然
听到里面有响声。那声音不是有人在里面说话或走动,而是砸东西的声音。我轻手轻脚地走近化妆室,推开门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了
。这一看不由地一惊。化妆室里被弄得狼狈不堪,地板上一片凌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一个人。
当我看清里面那个衣冠不整、情绪失控,还在不断搞着破坏的人竟然是莉莉时,更觉得不可思议。她一直就是个乖乖女,从来没
见过她这样。说实在的头回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挺害怕,就想走过去问她怎么了。谁知刚一迈步就踩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发出
一声响。
莉莉·艾施像是听到猎物声音的狮子猛地转过头来。
“看什么看!”她两眼通红,在我看来简直带着杀气,那说话声音更是我从未听过的。
“莉莉……你这是怎……”
“这下一高兴了!”她用通红的双眼等着我,“你终于可以成为主角了,而我一变身成了个跑龙套的!”
“谁……谁说的?”我听了不明所以,连忙辩解道,“雷德威尔不是让你演女一号吗?你不是演了Naija公主吗?你演的才是主
角啊!”
“我?”莉莉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几乎咬牙切齿,“我这个所谓的女主角只不过是上台走走过场,唱上两句摆几个动作,
然后接下来就都是你的了,包括观众的掌声也都是给你的!”
“难道你忘了吗?”我说,“我只是你的影子,是你的替身,我才是跑龙套的。”
“替身?”莉莉气得几乎笑出来,“你还知道只自己是个替身?那你的戏份怎么会越来越多,把我的风光都抢走了!”
“这……这肯定只是暂时的,莉莉,毕竟……”
莉莉把脸扭过一边去,只是伸出一只手朝我张开手掌:“行了,你别说了,我会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父母,他们会告诉雷德
威尔该怎么做的!至于你——”说着狠狠地用一根手指指着我,“不管你对雷德威尔做了什么,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说完撞开我
的肩膀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肚子里的火也有点上来了。她几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那么用手指着我像骂**一样地骂我!她算什么啊!如果不
是仗着她的父母,她累死也演不了女主角啊!我是凭自己的本事走到这一步的,她应该甘拜下风才对,凭什么指桑骂槐地冲我大吼大
叫!
不过我没多做打理,瞟了一眼满屋狼藉的东西就想往外走,却差点跟门口的一个人撞上。
我以为莉莉又回来了,抬头一看,安娜贝丝那张蛇蝎美女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喔哦,”她打量了一眼屋子里的惨状,“看来我们的小猫咪也会发飙啊!”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侧身就像从门口挤出去,她却身子一横把门给堵住了。
“你没看出这里面的问题吗?”她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是你,早就应该感到害怕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用一种怜悯的
眼光看着我,而这种怜悯更多的成分却是残酷。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实在不喜欢她的说话语调,“你知道些什么?”
她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射着冷光,转身的时候两眼还一直盯着我。“好戏还在后面呢!”
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阁楼里,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氛,我的身子不由地开始发抖。我关上门就快步走到壁炉前,生起了一大堆火,希望能让自己平
静下来。
“好戏还在后面呢。”安娜贝丝说这句话到底说什么意思?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想到本杰明·格兰特的死,我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我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我把手伸进炉膛里烘烤着。
可是又会有什么危险呢?既然雷德威尔让我上台,那就可能取得了“幕后人”的默许。
我已经登台表演了,而且很成功。我不能因为胆怯就这么退缩!
我看着燃烧的火光。我不但要做别人的替身,还要取代他人成为这部剧的主角!
因为这部剧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它是我的!
可能是伸得离火苗太近了,我的手指突然被烫了一下,赶忙缩了回来。这时我突然发现有一根手指竟然着火了。我惨叫了一声,
赶忙抖着手把火弄灭。好不容易火灭了,我赶紧抬起手来查看自己的伤势,以为这回惨大了,手指肯定惨不忍睹。可是抬到眼前一看
,没发现什么伤疤,只是在食指根部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兴许是被火苗燎的。
“见鬼!”我吮了吮自己的手指,躺到一边睡觉去了。
《安琪拉之歌》的后续剧本很快就来了,经过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排练,新的一幕又要上演了。
在新的故事中,Naija公主的病情日趋严重,只能整日卧病在床。但是她的心却更加渴望自由,希望自己能摆脱病体,早日飞向
自己自由的天空。不得不承认,莉莉·艾施把病怏怏的公主演的还算到位,可能因为她本来就是个柔弱的富家小姐。那副可怜兮兮的
样子,我甚至看到台下有人掏出手帕抹眼泪。终于,Naija公主体力不支躺倒在了床上,她对于自由的向往只能寄托于虚幻的梦境了
。那就轮到我上场了。
有人提醒我做准备,我整理好自己的情趣,站在幕布后等着。
按照剧情的安排,Naija公主马上就会腮边挂着泪进入梦乡。只见莉莉·艾施躺倒在床上,眼看着很快就要昏昏入睡了。这时灯
光暗了下来,有人提醒我上场。我做好准备,迈步向舞台上走去。可是我刚要从幕布后面走出来,却只见莉莉·艾施突然动了一下,
竟然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的半个身子已经露出了幕布,见她突然这样,吓了一跳,赶忙又往后推。
“怎么回事!”我听到身后有人地吼了一声,是雷德威尔。
“上帝啊!”只见台上的莉莉·艾施又开始唱,“我不愿只在梦中获得自由!请让我的身躯踏出宫门哪怕一步吧,哪怕让我病死
在寒冷的荒野中,也要在临死前感受那泥土的芬芳!”
“见鬼!”又是一声低低的怒吼。
怎么,连雷德威尔都不知道剧本的改动吗?难道是莉莉·艾施擅自改动了台词?
她怎么竟然会有这胆量?
莉莉·艾施依旧在台上演绎着她那为了自由同病魔顽强抵抗的不屈形象,我回头看了看雷德威尔,他却是一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
奈何的样子。
不去制止她吗?我几乎比他还急。看着莉莉·艾施在舞台上神经兮兮的样子,我几乎想冲上去把她给揪下来!
“有谁能想想办法!”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不过这次没听出是谁。
我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莉莉·艾施,真希望她能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马上老实下来!
没料到的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台上的莉莉·艾施突然就像是筋疲力尽,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我又回头看了看雷德威尔,他
似乎也愣了,不过几乎马上就反映了过来,挥手示意我快上。灯光随即又暗了下来,我借着黑暗快步走到舞台上,同时一片漆黑中仿
佛看到有人悄悄地把人事不省的莉莉·艾施给抬了下去。这时灯光又逐渐亮了起来,我发现舞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很多雾气,朦
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台下一片安静。待雾气散去,我听到台下一阵惊呼,转眼一看,台上的布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换成了茂密的森林
。
故事接着上一幕开始讲述,Naija公主的影子,也就是米亚,守在寒翎柏的旁边一直等到天亮,待清晨的雾气散去,森林又显露
出了它茂盛的样子。米亚没有听从树后神秘人的叮嘱,没有在天亮后马上离开。这片森林神秘又迷人,米亚不想走了,她要留在这里
继续探索。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直到走得我脚都疼了,一开始的兴奋逐渐变成了疲惫。
这片森林好像总也走不出去,也没有再见到一个人影。我找了个灌木丛决定坐下来休息。
我背着一颗大树转过身去,屁股还没坐下,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咆哮就把我吓得又跳了起来。我迈开几步猛地一转身,眼前的景
象吓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如果一个从没见过熊的人突然看见一只比自己还高的棕熊人立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感觉?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腿肚子都软了。这么
一只庞然大物突然从灌木后面冒出来,冲着我张牙舞爪的,两双白森森的獠牙跟我的小拇指一样长。那种视觉冲击力,用你们现在的
话说就是,如果这时旁边有位帅哥,我就会一翻白眼直接晕倒在他的怀里。
但我没有被吓住——就算我死里怕得要死,表面上也要装作不当回事——而是稳扎不动地站在那里,和那只体重至少是我三倍的
大家伙勇敢对视。结果我越是冷静下来,就越觉得那只熊像是在虚张声势。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它只是在哪儿不停地吼,似
乎没有要攻击我的意思。这时候我才觉得它有点不会劲儿,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嘴边插着一根几乎一英尺长的尖刺。
我试着向前走两步,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我帮你拔下来,你可不能咬我!”
棕熊的回答还是无休止的吼叫。或许一只受伤的动物会比平时更凶猛。
我把心一横,上去抓住那根硬刺,用力一下就从它那毛茸茸的嘴上给拔了出来。
顿时我就听到了一声不像是熊叫的声音。对,有的时候我们会说谁的声音不像人叫,而当时那个大家伙发出来的声音根本不像熊
叫。很奇怪是吧,因为它发出来的竟然是人的声音。
“啊噢!”那只熊大叫一声向后退去,“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儿吗?”
我当时就一愣。如果说我刚才是被它出场时的尊容给吓住了,那这次的惊讶不次于此。
“你刚才不是在冲我凶?”我没头没脑地问。
“是啊,”那只熊揉了揉自己的嘴说,“我刚被一只豪猪给整惨了,不想再给别人欺负了。”
“可我怎么会欺负你啊,”我说,“你块头这么大……”
“我?哦得了……”它一摆手说(应该是一摆爪子),“我还只是个孩子!”
我当时就无语了。
“走吧,我带你去我家。”
“什么?”
“我妈妈一定会感谢你的。”
我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到了棕熊所谓的家里,我被它那块头更大的妈妈,一只体重几乎是我五倍的大棕熊抱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天哪!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上帝!你真是我的天使……”
我踢蹬了一下悬在半空的两只脚,示意再不松手它的这位小天使就会在怀里窒息而死。
“它总是让我不放心!噢,不过今天多亏了你!来吧,你一定要尝尝我们家的蜂蜜——你!”说着它话锋一转对着自己的孩子,
“以后别再去惹豪猪了!”
“好的妈妈……你就不能也给我一点吃吗?”后面半句声音很小,所以他的母亲根本没做理会,而是用它的一只大爪子推着我弄
蜂蜜去了。
当天晚上,棕熊妈妈执意要我留下来吃晚饭——是的,如果你相信熊也有晚饭的话。食物是野果和刚采摘的嫩树叶。
吃饭的时候我问它们这里有没有人住。
“当然,”熊妈妈说,“这片森林已经是Aquaria(安琪拉)的领地了,只需走出这片林子,你就会看见很多人!”
“问题就在这儿,”我耸耸肩说,“我都走一天了,早就已经迷路了!”
“你怎么不早说!”熊妈妈显得很兴奋,“你就只差几英里了,人住的地方就在河对面!哦得了,明天一早我正好要去河那边找
吃的,我带你去吧!”
我谢过熊妈妈,顺便问了句:“Aquaria这名字真好听,是个村庄吗?”
小棕熊几乎把嚼了一半的树叶喷了出来。
“不,不,”熊妈妈说,“Aquaria是个王国,美丽的王国!”
“哇哦,”我说,“那这个王国有国王吗?”
“当然!”熊妈妈说,“但是我们都没见过……不过我们见到过王子,就在这片森林里!”
“是的是的!”一说这小棕熊似乎来了精神,“我们的王子非常英俊!如果我是个人类就一定要嫁给他!”
“嫁给……”我刚咬了一口苹果,差点噎着。
“是啊,怎么了?”小棕熊说,“别看我这魁梧的身材,人家可是个小姑娘呢!”
我勉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想要是人类有你这样的体型和尊容,估计没人敢要。
“Aquaria的居民都很爱慕我们的王子,”熊妈妈接过话头说,“他不仅英俊,而且机智勇敢,是所有Aquaria人民心目中的英雄
!”
我未置可否。童话故事里的王子都这样。
何况熊眼里的美男子说不定会是个长者胸毛和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
第二天早晨,熊妈妈说话算话一大早就带我穿过森林,果然很快就来到了河边。从枝繁叶茂的森林中走出来,视野顿时开阔。我
惊讶地看到河的另一边随处可见别致的小木屋和碧绿的农田,竟是一番如诗如画的田园景象!
熊妈妈让我骑在它的身上,带着我游过河,然后跟我道了别,扭着粗壮的身子离开了。
我走过风景宜人的田园,来到铺着石板路的街市上,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穿着罗宾汉时期的服装(《安琪拉之歌》
是部古装剧),悠闲地在街上逛着,一派安居乐业的美好场景。我边逛边看,也不觉得累了。越往里走街市越是热闹,路的两边卖什
么的都有,甚至还有杂耍的供人们观看。我很快就看见一圈儿的人围在街边,走近一看,圈里是个变魔术的,不断有小鸟从他的帽子
里变出来,引得周围观众频频叫好。一场演完,表演者摘下帽子向观众致意,周围的观看者纷纷拿出零钱放进他的帽子里。到我这里
的时候,我摸了摸身上没带钱,便摘下了自己的手链送给他。表演者对我笑了笑,转眼就从手里变出了一支含苞的玫瑰,并在人们的
赞叹声中礼貌地把它递给了我。我惊喜地接过来,激动得说不出话。
就在我幸福地笑着想说声谢谢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起来。我猛地一惊,只见人群的另一边已经开始了骚乱,围观的人一
时间四散而逃,表演者也转身不见了踪影。
我拿着花站在那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周围刹那间就暗了下来。
转眼的功夫就阴天了?我抬头看了看,发现太阳还在西边,但是只剩下一个血红的影子了,黑压压的乌云瞬间就吞噬了半边天空
,还在不断地快速蔓延。
这么美丽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鬼天气?我还在纳闷,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我在森林里呆的第一天,天也是像这样转眼间
就黑了下来。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只鹿说过的,天黑以后,这里就会很不安全!我还以为它特指森林里的天黑,原来这里的景象也是如
此诡异!
顾不上多想,我拔腿就和人群一起跑,虽然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跑了一会儿,我不由地回头一看,刚才还挂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