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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是王子(2)

我看了看周围,黑暗中依稀辨别出了自己原来的房间。局促的屋子,矮矮的小床,狭窄的窗户,简陋的陈设,被困十几载的不堪

回忆……

不,我不能再被囚禁!这样想着,我推着轮椅来到窗前,动手打开窗户,伸出头去看了看窗外。窗下依旧是那条熟悉的石板路,

寂静地躺在夜色之中。

自由,我要自由!我的心里一遍遍地呐喊着,回头看了看尽管的房门。可当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却让我顿时傻眼了

刚才还在身边的窗户转眼的功夫却已经离得老远!

这是怎么回事?我又看了看四周,房间里的家具陈设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四面冰冷的墙壁,其中有窗户的那一面还在不断地远离

我。

不——我大喊着,摔下轮椅,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朝窗户爬去。可是窗口离我越来越远,瞬间就变成了远处一个方形的小孔。无

尽的绝望涌了上来,就好像掉进井里的人看着井口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遥不可及的小点。

我坠入了地狱里吗?这里就是惩罚我的地方吗?

我绝望地趴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与挣扎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体会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那好,”我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别后悔。”

“即使下地狱也不后悔!”

真的是下地狱也不后悔吗?

流不尽的泪水已经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而我已经再没力气做出反抗。

“砰!”

我听到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不是像刚才那样的吱呀作响,而像是被什么人猛地一下打开了。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我感觉一个人快速走到身边摇着我的肩膀。

我睁开眼睛,原本以为会看到披头散发的母亲,可是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轮廓竟像是个男的。当我看清那不是雷德威尔的时候,

心里更是惊讶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伊戈尔一手扶着我的肩膀问。

我定了定神两手撑着地板坐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有人买书,我来送货,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进来看。”伊戈尔说。

敞开的门口透进一点亮光,我依稀可以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个用报纸包起来的包裹。

“他们叫我把书送到后台……你怎么被关在这儿?”他又问,同时把我扶了起来。

“我不是被关起来的……”我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居然能站起来了,“……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我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处在后台的一间道具屋里。这间屋子又被称为舞台的“后门”,前后有两个出口可以进出,可我刚才

怎么偏偏就找不到门了呢?

这时一个声音把我的思绪打断了,我几乎立即就听出那是舞台下传来的鼓掌声。

“演出结束了?”这样想着我跑出小屋子,一路小跑来到舞台边上。

雷德威尔正站在幕布后面,见我跑来,开口就说:“你又跑去哪儿了?别以为演得好点儿就不用谢幕了,这样对观众太不礼貌了

!”

我正想问他隧道的事,转头就看见同事们正在灯光耀眼的舞台上对着台下致意。

“你现在已经不能上去了。”雷德威尔说。

我本想跟他辩解些什么,目光却始终离不开舞台。舞台上莉莉·艾施站在演员中间,正灿烂地笑着接受台下潮水般的掌声。可刚

刚表演完的是我!为观众献上精彩表演的我被关在小黑屋里,却要让别人上台在耀眼的灯光下接受热烈的掌声!

我看了看雷德威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这时台上的人也已经谢幕完毕,陆续兴高采烈地朝幕布后面走来。他们似乎没注意到我的缺席,擦着我的身边就有说有笑地朝后

台走去了。莉莉走过来,满面红光,一路笑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我。我看着一队人兴高采烈地转到了后面,这是一个工作人员摸

样的人拍了拍我:“影子,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到后面卸妆去吧。”我对这个人不熟悉,他大概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只是随口称呼我

在戏剧里的角色名。不过他这句话反倒让我这才恍然大悟。

我只是一个影子,别人的影子。就算我演得再好,光环最终还是要戴到别人的头上。

雷德威尔一直不肯向我解释临时改剧本是怎么回事,直说那不是他的决定。

“那你总应该通知我一声,好让我知道该怎么演吧!”我说。

“你演的不是挺好吗,”雷德威尔说,“不告诉你,你看到隧道时的意外表情更自然。人们都说你演得很生动。”

我几乎哭笑不得。“照你这么说,如果要演莎翁的悲剧,你就会为了让我们死得更真实,而真往道具里面下毒?”

雷德威尔似乎对我的冲动毫不理会:“你既然演了这个角色,把它演好就是了。”

这一回答让我气得几乎笑了出来。

“我付出努力了,我演得很认真,我就要得到肯定!”

雷德威尔打算走了,临走的时候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给了我一句:“没人说你演的不好。”

我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一路走到文海之家的时候,店里一如既往地冷清。店主反常地没看报纸,而是一直对着账本唉声叹气。“

这该死的雪下起来没完没了,在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

“前两天我们剧院不是还有买书的吗?”我一进门就说。

店主抬头看了看我:“我们大雪天的,这些文盲们还是不愿来买书。一群白痴!”

我走过柜台,伊戈尔一言不发地站在书架旁忙碌,对老板的牢骚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天你给剧院里的谁去送书?”我问。

“好像是你们那里的一个场务兼舞台导演。”伊戈尔不冷不热地说。

应该不是雷德威尔。

“那种人买书肯定是回家装饰屋子,宁可去看马戏表演也不会看一个字!”一边的店老板又在发牢骚,一副愤愤不可一世的样子

我走到伊戈尔面前,想跟他说什么,他却假装我是冲着书来的,扭过头去忙自己的了。

“《无名的裘德》看完了?”他一边擦拭着货架上的书一边问我。

我想说什么,却只是低下了头。

“知道了,没心思看。”他微微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离开剧院出来走走,顺便买本书回去压箱底?”他继续说。

“其实我很喜欢读书,”我说,“比上台演戏要喜欢得多!我已经厌倦了剧院里的日子,甚至很想来这里卖书,不再去和那些趋

炎附势的人打交道!”

“这什么世道!一个礼拜连一本《圣经》也没卖出去!”店老板又在那边大呼小叫。

“卖书的人很穷,默默无闻,没有鲜花和掌声。”伊戈尔一边忙着一边低声说。

“可是书里有丰富精彩的世界!”我说,“我要的不是金钱和名誉,不是那些人们趋之若鹜的没有意义的东西!只要我的心可以

平静,精神之翼可以自由驰骋,我不在乎什么贫穷!”

伊戈尔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过身来面对我,二话不说就把抹布和酒精塞进我的手里。

“我现在就离开,你来顶替我的工作。一个月不到十英镑,没有休息日。”他说。

我一时间被他的举动给弄愣了,木然地拿着手里的东西,睁大眼睛看着他。

“可……可是我的演出还没结束……”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想半途而废……”

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一把又将酒精抹布拿了回去,转身继续干活。

“可你要相信我,”我说,“我真的想要来这里卖书的!我真的很喜欢书!”

伊戈尔又转过身来。“克洛伊,”这次他的说话语气平和了很多,“我并没有斥责你对书的态度,我是想对你说,既然选择了就

坚持做下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所选择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说这话是真心的。

“用心做好自己选择的事情,好好走下去。”伊戈尔说,“以后有时间欢迎你再来买书。”

回到克罗斯温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剧院门口停着一辆警车。有几个路人在街对面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我心里不由地就是一凛

,加快脚步向剧院走去。大门敞开着,门厅里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大帮剧院里的人,老板竟然也在。

“不,这个星期他一直没来。”剧院老板认真地对警察说,“好像打上个星期我们这里就没有人再见过他。”

警察慢悠悠地点了点头,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这么说,你们这儿的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事?”

老板看了看周围一脸震惊的员工们,耸耸肩,叹了口气。

听到这我的心里顿时就凉了,悄悄走到一个同事身边,问谁出事了。

“还能是谁,”那个同事眼睛看着警察那边低声对我说,“你没发现最近谁一直没有来上班吗?”

我听了有些纳闷,心想最近好像没什么人突然消失。莉莉·艾施越来越高调了,安娜贝丝虽说不那么招摇了,可还是会像鬼魅一

样在剧院里不时现身,用冰冷的目光和狞笑对着抢走她位置的人。本杰明·格兰特……我心里突然猛地一颤——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到

他了!

“有人在死狗沟渠街(Houndsditch,得名于中世纪人们经常扔死狗的一条沟渠)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死了好多天了。之前就

有人看见过,以为是睡在路边的乞丐,直到……”

话还没说完,旁边已经传来了女同事的哭声。

我看了看周围,安娜贝丝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一脸冷漠地观望着,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冷笑。

冷血的女人。

警察又问了几句就走了,我本想追上去问问,被刚才的那个同事拦住了。

我在化妆室找到莉莉·艾施的时候她早已经哭成泪人了,一帮的女同事围在她在旁边,一边安慰着一边也暗自垂泪。显然,本杰

明·格兰特几乎是剧院里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我本来也想上去安慰她几句,看来她已经不需要了。

后来我从另一个同事那里得知了比较详细的消息,本杰明·格兰特死的时候可能在下雪,他的尸体上覆盖着一层雪花,路过的人

看不清他的样子,就以为是晚上蜷缩在路边睡觉的乞丐。直到他身上的雪越积越厚,人们就开始怀疑这个“乞丐”是不是已经冻死了

。有个人觉得汽该死在这里很晦气,想试着把他弄走,用棍子戳了戳,翻过来一看吓了一大跳,人的确是死了,而且尸体的脸已经扭

曲变形,双目圆睁,嘴巴张得老大,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人们以为他是被人谋杀的,就有人报了警。警察用了

好些日子才查到他是剧院里的人,因为尸体发现的地方离剧院太远了,而且很难解释他去那儿干什么。

我听了也觉得奇怪,死狗沟渠街在伦敦东区,已经算是贫民窟的地盘了。本杰明·格兰特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跟那种地方扯上关

系?他怎么会死在那儿?什么时候死的?什么时候开始不见本杰明·格兰特他人的?十天前?半月前?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自《

安琪拉之歌》演员名单公布之后就再没见过他。难道名单里没有他,她就含恨自杀?的人不会选择那种肮脏的地方吧?我突然详细了

他的死相,不,自杀的人怎么会是那种表情?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甚至已经超过了知道这件事情的震惊。

曾经剧院里备受瞩目的克罗斯温王子本杰明·格兰特已经默默地死去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甚至连他到

底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失踪的?我似乎真的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天开始不见他人的,不过应该就在《安

琪拉之歌》演员名单公布前后。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是以凛——难道是有人不愿让他出演,所以……

不对,我又仔细想了想,演员名单公布之后好像还见过他,只是没有以前那么活跃和引人注目了。那他的死到底和剧院有没有关

系?名单里没有他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做手脚?

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人或许只有一个。

我找到雷德威尔的时候,他还是一副不愿和人说话的臭脸。

“没看到这两天我一直在躲吗?”他张口就是一腔被冤枉的愤愤不平,“剧院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和我有关,每个人都想来找

我兴师问罪呢!”

“可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巧合,”我说,“没有人不会这么联想。”

“那我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明天一早就去警察局自首得了!”

“没人说是你做的,”我说,“但是很难避免他的死和这件事情有关。”

雷德威尔摇摇头,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先生,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格兰特出演这部新剧?”我尽量把语气放缓和,因为我相信雷德威尔和这件事情无

关,起码不会有直接关系。

雷德威尔依然摇头:“名单公布之后她确实来找过我,而且还跟我打吵了一架。”他说,“可是不,不是我,那不是我的决定。

我听了极为不解:“不是您?这里的排练和表演不都是您说了算吗?”

雷德威尔看了看我,突然挤出了一个苦笑:“不,孩子,我并不说的算。”那表情更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我就更不明白了,刚想接着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您是听从于别人的?莉莉·艾施的父母干预了参演名单?”

雷德威尔的表情更无奈了,不过脸上似乎少了平日的铁血与冷酷,我第一次感觉他是在真心对人说什么。“孩子,有些事情并不

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反倒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真挚的表情吓住了。“这么说……格兰特的死真的跟这件事情有关?”

雷德威尔摇摇头,未置可否。可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正在对孩子说话的父亲:“记住,不要随便怀疑无辜的人,也不要轻易相信

任何人。”

带着雷德威尔拗口难懂的哲学理论,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地回到了阁楼。

炉膛里的炭火早就成为一撮冷灰了,我陪了半天的功夫重新把炉火点起来,好让自己不再瑟瑟发抖。本杰明·格兰特的事情让我

不寒而栗。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曾经曾经活跃在剧院里,向每个人展示灿烂笑容的人——不管那笑容是真的还是假的——竟然就这

么突然地,且不为人知地死了,而且是死在死狗沟渠街那么一个偏远奇怪的地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第二天上午我偷空去了趟警察局,可任凭我怎么请求,里面的人仍然不肯向我透露哪怕一点情况。我觉得一个跟死者非亲非故的

人跑去问什么确实很唐突,原本打算装成本杰明·格兰特的亲人,借口领取他的遗物,看看能否从中找出一点线索。可是他们很有可

能会认出我是剧院里的人而不是什么亲人。想想当时自己的确一时冲昏了头脑,警察局那种地方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人进去就能拿东西

出来。

我不像莉莉·艾施那样对本杰明·格兰特有感情,可是他死得这么突然又这么蹊跷,不弄清楚总会觉得心里不安。

说到莉莉·艾施,这几天她都是肿着眼睛排练的,成功的喜悦仿佛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伤心憔悴。

或许这会对她的表演有帮助,毕竟她就需要演出这种从心底里流露出的忧伤。

我对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可怕,昔日的同事离奇死亡,我却还有心情做出这种联想。

震惊归震惊,剧院的演出还是要继续的。《安琪拉之歌》的第三幕即将拉开,演员们必须从意外的悲伤之中振作起来,全身心投

入到新一季的排演当中。雷德威尔私下里透露说第三幕我的戏份会多一点。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让我加紧练习,不得马虎。莉莉

·艾施拍练得也很认真,尽管她的心上人离奇死了,好在她还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自从噩耗传来,成功的喜悦便在她的脸

上消失了。她开始收敛自己,沉默苦练。悲伤有时会给人带来动力,尽管那种动力有可能是带着毁灭性的。

作为女主角的她总会受到雷德威尔的特殊照顾,整天在她身边指导,陪她排练、矫正动作。而我这个配角也不时会受到“关照”

,那就是被派去搬道具。

和我一样被派去干活的还有一个女同事和两个男同事,我们四个人一路发着牢骚去搬道具、服装还有头饰。一个男同事把王冠扣

在自己的头上,还恶作剧地模仿别人的台词,逗得另外两个人险些笑翻在地上。我则对他们的低级趣味不屑一顾,就催着他们快一点

“怎么,急着回去排练?”那个戴王冠的同事不紧不慢地说,“得了,你没看出来吗?为什么派咱们来搬道具?就算咱天天在他

眼前刻苦排练,他也不会拿咱们当回事的!”

两个男同事合力抬着道具,我和另一个女同事一人提着一推花花绿绿的戏服和头饰一块儿往排练室走,走过一个过道的时候,我

看到过道边上有一扇门锁着。我从没进过这门里,就随口问他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吗?”一个男同事一边抬着道具一边回过头来跟我说,“没看见它锁着吗,这就是那位已经过世的仁兄的私人更衣室

。”

后面的女同事抬腿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对死者尊重些。

我听了心里一惊,原来这就是本杰明·格兰特的私人房间!

“可他不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我不解地说。

“那是因为他平易近人,愿意跟咱们打成一片,”那个女同事说,“其实人家一直有自己的地方。”

我没再说什么,过到并不宽,我们的手里都有东西,必须竖着排开一队才能通过。

当天晚上,我坐在阁楼里对着炉火发愣,手里拿着一根铁丝,那是今天白天从一个道具上弄下来的。

我是当晚最后一个离开排练室的,不过为了确保所有人都已离开,还需再等一阵子。

到了深夜,周围似乎又传来了那种细微的怪声。我对这声音几乎已经司空见惯,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它们像老朋友一样变得亲

切起来,便颇有默契地抬头看了看,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有人说半夜里墙壁和天花板传来的细微声音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

我愿意相信科学。

午夜远方传来12下钟声的时候,炉火只剩下红色的炭块。我站起身,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眼中映出余烬的光亮。

深夜的剧院里漆黑寂静。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把蜡烛的灯芯剪得很短,豆粒儿大小的火苗只能找出几英尺的距离。

本杰明·格兰特的私人化妆室在一楼,排练厅与道具室之间一条狭长的过道旁。我下楼梯的时候很是小心,并且尽量不去看自己

被烛光投在墙上的影子。万一我猛不丁发现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难保不会当即从楼梯上滚下去。或许那是某些人愿意看

到的。

一楼的走廊像是一条狭长的隧道。当你的想象力足够丰富的时候,这一过程会让你觉得恐怖而漫长。所幸的是,那扇门在我的意

志力还未耗尽之前准确地出现在了应有的位置上。

那是一扇漆色有些陈旧的木门,在昏暗烛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枯黄。

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象这就是蓝胡子的密室,(蓝胡子,英文Bluebeard,也作青须公,是法国民间传说中连续杀害自己六任妻

子的人。所有尸体被他藏在走廊尽头一扇神秘的门里,后来被一个耐不住好奇心的小女孩打开这扇门,恐怖的事临到了她的头上。)

也不去管那椭圆形的转动门把手多像鬼故事里的恐怖插画,伸出一只手就试着去转动。正如所料,这扇门是锁着的。我蹲下身子,一

手举着蜡烛,另一只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铁丝插进钥匙口里。我在书上看到过有人可以用铁丝开锁,却没想到那是专业人士用特殊工

具才能办到的。当我鼓捣得满头大汗,铁丝都被弄弯的时候,才愿意相信这种技术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的。我站起来喘了几口气,一

边又不甘心地,使劲转了转那个门把手,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束手无策了。“得想办法弄到钥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边抬

手擦了擦汗,有些气愤地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吱呀——”的一声。我整个人当时就楞在原地了,心想不是吧,上帝不会这么帮我吧!这么想着,

我还是举着蜡烛慢慢地转过了头,小心得就好像生怕后面会有鬼一样。

当我看到烛光下那条漆黑狭窄的门缝的时候,手里的蜡烛险些掉在地上。火光太暗,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便转过身

去用手轻轻推了那门一下。随着一声更诡异绵长的吱呀声,这会掉在地上的险些是我的下巴。有人说当好运来临的时候,庆幸的同时

也要当心厄运会紧随其后。可惜很多被好运光顾的人高兴的时候却往往想不到这点。

房间里一片漆黑,如果不事先就知道它的位置,我准会以为自己走进了地下室。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化妆台,上面的镜子已经被

砸成了蜘蛛网的样子。旁边还有衣架和小型的储物柜,大概已经被当做书桌了,上面还有散落的剧本纸张,有些已经被揉成一团扔在

地上。同样凌乱的还有戏服和道具,整间屋子杂乱不堪,显然它的主人最后一次离开之前在里面失控发泄了一通。

我踩着一地的纸屑杂物慢慢走进屋子,忽觉脚下嘎嘣一声,低头一看,竟是一支已经断成两截的铅笔。旁边的地上散落着几张打

印的台词,很多地方作了修改和注释,被划得一塌糊涂。我看到其中一张纸上的字全是手写的,便把它捡了起来。那是一首抄写的诗

歌:

啊,船长!我的船长!可怕的航程已完成;

这船历尽风险,企求的目标已达成。

港口在望,钟声响,人们在欢欣。

千万双眼睛注视着船----平稳,勇敢,坚定。

但是痛心啊!痛心!痛心!

瞧一滴滴鲜红的血!

甲板上躺着我的船长,

他到下去,冰冷,永别。

啊,船长!我的船长!起来吧,倾听钟声;

起来吧,号角为您长鸣,旌旗为您高悬;

迎着您,多少花束花圈----候着您,千万人蜂拥岸边;

他们向您高呼,拥来挤去,仰起殷切的脸;

啊,船长!亲爱的父亲!

我的手臂托着您的头!

莫非是一场梦:在甲板上

您到下去,冰冷,永别。

我的船长不作声,嘴唇惨白,毫不动弹;

我的父亲没感到我的手臂,没有脉搏,没有遗言;

船舶抛锚停下,平安抵达;航程终了;

历经艰险返航,夺得胜利目标。

啊,岸上钟声齐鸣,啊,人们一片欢腾!

但是,我在甲板上,在船长身旁,

心悲切,步履沉重。

注:美国诗人瓦尔特?惠特曼(1819—1892)的《船长!我的船长!》,写给被暗杀的林肯总统,表达对其痛悼与怀念之情。

这显然是他平日用来练嗓音的,怪不得他在台上的声音那么铿锵有力,那么有感染力。

不过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走进屋后,我便快速将蜡烛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动手翻他的东西。他的化妆台上杂乱无章,剃须

刀、梳子、粉扑、卸妆水、发胶、小药瓶、水杯……甚至还有创可贴和膏药。看来他平日把自己打理得真够次序的,谁想到自己会死

在贫民区的脏路上。

我很高兴找到了他的笔记本,当下随手翻了两页,写的都是一些工作日程和剧本材料,有的页面里还夹了剪报和纸条,内容丰富

而杂乱。我没时间在这里细看,便随手把它揣进了大衣口袋里,然后继续又去翻储物柜。里面有几件衣服,一些日用品和更多成打的

装订剧本。

翻动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两只手一直在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非法入侵,只知道要是给雷德威尔或者剧院老板其中任何人个人

逮着,就不用劳烦警察动手了。

储物柜里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站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又转身朝四周看了看,能找的似乎都找过了,便拿起桌子上的蜡

烛准备离开。我呆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了,苍白的蜡油已经滴到了桌面上。我拿蜡烛的时候动作有些快,火苗闪动了一下,几乎被我的

动作带灭。就在烛光变暗的这一瞬间,我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个黑影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猛地被吓了一跳,我整个人抖了一下,手里的

蜡烛差点跌出去。不过当我定下神来仔细去看那黑影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挂在衣架上的一件黑色外衣。长舒了一口气,我不由地嘲

笑自己的胆小,随即端稳了蜡烛准备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不由地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那件外套。那是一件黑色

的短摆风衣,在昏暗的烛光下就像一只隐藏在角落里的影子。不知受了什么念头的驱使,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一只手拿着蜡烛,另

一只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摸索。风衣是呢子做的,质地很好。我从一只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又把它们放了回去,另一只口袋里摸出来

的是半包烟,烟盒已经瘪了。我失望地摇了摇头,刚想放回去,突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又差点把蜡烛扔掉。我

神经质地回头朝门的方向看了看,以为有人来了。可是门口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只是门自己闭合了一点,却没有完全关上。此地不

宜久留,我赶紧转身朝门口走去。门一拉开,我吓得差点叫出来。门外定定地站着一个人,我开门出去差点脸对脸装上她,赶忙往后

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安娜贝丝的那张脸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诡异阴森,加之她那冷漠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具冷森森的蜡像。

我睁大眼睛站在原地,费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半夜里来乱翻别人的东西?”安娜贝丝的语气冷冰冰的,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看见有扇门敞着,就进来看看。”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如果被人看见,就用这套早就想好的说辞。不过

看着安娜贝丝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反而觉得没必要怕她。于是我随口就说:“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小偷,只是想进

来找线索。”

“这么说站在我面前的可是位侦探喽!”安娜贝丝阴阳怪气地说,语气中不乏嘲笑。

我忍不住想反唇相讥,又有些心虚,担心她会上来硬翻我的衣服口袋,里面还有本笔记。

“而且我好像记得,这扇门该是一直锁着的。”安娜贝丝显得更得意了,挑衅地看着我。

“那你半夜里又怎么会在这里?”我反问她,想给自己一点底气。

“外面雪太大了,我留宿一晚,半夜里听到动静,发现有人偷东西。”安娜贝丝不紧不慢地说,“你猜他们会相信谁?”

我听了又害怕又有些生气,却又不甘心输给她,就硬着头皮说:“你想告我就尽管去告吧,我没做亏心事,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

安娜贝丝冷笑了一声,直直地盯着我,做了个“那咱们走着瞧”的眼色,慢悠悠地转身走了。

我想长舒一口气,又怕安娜贝丝没走远被她听到,只好按着胸口帮自己捋了捋。

妈的,这个安娜贝丝怎么跟幽灵似的,突然就冒出来了,连个声音都没有!她半夜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心思想那么多了,现在我只顾得上担心自己。我该怎么办?把笔记本放回去吗?被人发现在我这里就坏了!可是里面很可能有

很有价值的线索,就这么放弃吗?在这里看?万一在被人发现,万一安娜贝丝真的叫人来,岂不是当场抓个现行!我左右为难了一阵

,但很快打定了主意——现在就拿回去,看完,然后就地烧掉!

这样想着我不由地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的本子,举着蜡烛探头朝门外看了看。

过道里一片漆黑,见不到人,也没有任何动静。我闪身走出门外,回手将门关好,举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一路上心惊胆战

,却再没遇到什么人。

回到阁楼里,我反身插上门闩,轻轻地走到壁炉旁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本笔记。

那是一本比较厚实的硬皮本,看上去有些旧了,或许是因为之前被主人经常翻动。我看了看本子的厚度和字迹的密度,心想这一

晚甭睡觉了,明早上班前能看完就不错。

我坐在炉火前逐页翻看,一开始看得还挺仔细,可老是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看到后面基本上就是在走马观花了。看到一多半的

时候,炉膛里的火苗越来越小,我逐渐觉得寒冷袭来,不由裹紧了毯子,朝炉火又挪近了一点。直看到最后又困又累,后面剩下的没

几页了,看来也不会再有什么线索。我失望地想合上本子把它就地扔进火里,然后借着这点热量趁天还没亮小憩一会儿。这么想着,

我把最后几页带字的纸象征性地快速翻了翻,正想往火里扔,突然一行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又困又乏,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当

我举到眼前仔细看的时候,顿时惊得我睡意全无。只见那页纸的第一行写着:

《安琪拉之歌》

出演角色:安琪拉王子

暂定出台时间:第三幕

人物简介:安琪拉王子,神秘国度的年轻领导者,智慧、英勇,极富使命感。带领王国的人民同邪恶势力做出英勇反抗,成为一

代的传奇人物和民族英雄。与Naija公主相爱且并肩作战。

角色台词:待定。

准备工作:续发、健身,练习剑术。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却看得我心惊肉跳,眼睛几乎都直了。

本杰明·格兰特的笔记里怎么会有《安琪拉之歌》的记录?他不是没被选定出演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演员名单公布之前,几乎每个人都拿到了故事梗概。难道本杰明·格兰特那个时候就已经看中了“安

琪拉王子”这个人物,渴望出演或胸有成竹确定自己有把握获得这个角色,便开始在本子上记录有关于这个角色的资料。可是,他怎

么就有把握自己一定会出演这个角色呢?是出于自信,还是得到了某种认可?想到这里我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雷德威尔原本打

算让他出演这一角色,后来由于某种原因,比如某人的施压,又临时换了人。而本杰明·格兰特以为此事已定,就开始着手整理关于

人物角色的资料。

后面的这个可能性让我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如果真的是有人要顶替本杰明·格兰特的位置,那他的突然死亡就显得更可怕了。难

道真的是有人要除掉他并取代他?

安琪拉王子,多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啊,很难说不会有人为他争得头破血流。

“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突然想起了雷德威尔说这句话时的无奈表情。

难道《安琪拉之歌》参演名单的背后真的有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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