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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饮食男女(2)

胡自雄冲着卢筝直瞪眼,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根底。卢筝没法分辩,由于在船上疗伤的缘故,他和容妤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确实不少,虽然自己口风很紧,也不可能对过去的经历不露一星半点。不过,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提起胡自雄当年的糗事,只隐约记得好像跟蔡东风说过。为了赎罪,卢筝只好说今天的碗我来洗,可是容妤才不肯领这份情呢!

“算了算了,你不要当面充好人了,还是我来吧!——对了,你不是说过吗,女人都要学会做饭的。我只想问你一句:不知结婚以后,尊夫人顾雅莉愿不愿意下厨房呢?”

卢筝惊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一眼扫过去,蔡东风和卫宗渊都快把脸埋到饭碟里了。看来,给她捎话的人还不止一个。这个小丫头,真是鬼灵精怪,把四个大男人都拿捏在手掌心里了。

但是,豆腐勉强还可以替代青菜,可热辣辣的咖喱味道可就太冲了,大热天还容易长疖子,容妤最怕这点了。于是,又一个艰巨的任务落到了蔡东风的身上,他整天倒骑在椅子上摇啊摇,两眼发直,口中喃喃不停,像只花猫在给老鼠念经。可是,去哪里找五香粉呢?岛上虽然植物繁茂,但大多为乔木,几乎没有可提取香料的灌木。

容妤本来就心中有愧,见他为了大家的胃口都有点魔怔了,心下实在不忍,就悄悄拿了一瓶冰镇可乐放在他面前。可是,蔡东风竟然像中了邪一样死死盯着它不放,最后大喊了起来:

“没错,就用它了!”

大家都知道可口可乐是碳酸饮料,可是它的配方中至少包括了甘草、桂皮、橘叶和香草等草药。于是,在他的强力推荐下,胡自雄试着用可乐做了一盘香酥鸡块。端上桌后,众人一尝之下,竟然交口称赏。更让人惊喜的是,可乐不但去除了肉类的腥味,糖分在加热凝结后,还能充当上好的调色剂。

不过,岛上的基础设施太简陋了,连肉食也不能保证天天都有。现在快到台风季节了,一天停两三次电是家常便饭。冰箱中的冻肉每天像打摆子一样,从零下二十度到零上四十度来回几遍,很快就变质发臭了。不过,做咸肉就更简单了。每次买来几大坨肉,切成长条用粗盐一层层裹起来就好了。容妤虽然下不了厨房,可卢筝夸她手巧倒不是谀辞,眼看端午节将近,她竟然别出心裁,将咸肉剁碎后和大米一起裹进了棕榈树叶子,用线仔细绑好后,上笼蒸出了咸肉粽子。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在探险队员们绿光莹莹的眼中,天下无物不可吃。以至于到了后来,在海边游泳嬉戏后,要顺手捞几把海带和裙带菜回来,切成丝后,拌一道凉菜开胃;在沙滩漫步时,无意中发现几棵高大的面包树,果实的淀粉含量很高,还有一点酸甜味,正好摘回去炸薯条当宵夜。

对于伙伴们踊跃当食神的热情,卢筝觉得好笑又可怜,因为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将中餐发扬光大的。每天,他都顶着酷日在岛上游逛,倒也颇有收获。比如,他发现波利尼西亚人喜欢雕刻,一木一石,都是好材料,连椰壳也不放过。图案除了司空见惯的日月、海水和鱼类之外,还对山峰情有独钟,尤其喜欢雕刻那种像太湖石一样嶙峋中空的山岩。卢筝买了几件,回去琢磨了一晚上,也弄不明白它的原型究竟是什么,因为这种典型的卡斯特地貌,太平洋群岛上几乎闻所未闻。随后一打听,才知道这种雕刻习俗,是从他们的祖先一代代传下来的,就像中国人喜欢画龙这种自然界根本不存在的物种一样。

为了方便出行,卫宗渊租了一台车。端午节前一天,卢筝要去码头巡察一下游艇的安全,容妤正巧要给穆先生送点自制的粽子,两人顺路,就一起出发了。在路上,容妤看到了五光十色的水果摊,又有点嘴馋了,忘记了一个星期前贪吃荔枝流鼻血的教训,要去买点槟榔尝尝。卢筝吓唬她吃槟榔会上瘾,牙齿会变形,你的一张巧嘴也会变成血盆大口,看谁敢娶你?容妤哀求说只吃一次,不会那么惨吧?

卢筝停车后,容妤在摊前挑来拣去的时候,卢筝突然想起了一个探险队的成员,随口问了一句:

“‘黑旋风’哪里去了?我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它了。”

容妤听了,不知怎地变得扭捏了起来,似乎这是一个多么让人难以启齿的话题。卢筝不明白,又追问了一次。这下她可真是恼羞成怒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它是头畜生,哪里快活就去哪里,能像你一样规矩吗?”

卢筝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平地一股劲风吹来,把容妤的裙子掀了起来。随即,伴随着一阵粗鲁的笑声和尖利的口哨声,一群当地小伙子驾驶着摩托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驰出几十米后,他们停了下来回头张望,领头的是一个一头卷毛一口板牙的大个子,一边笑一边还向卢容二人比划着不雅的手势。

显然,对方不是在飙车,而是有意调戏。容妤气得跳脚,要开车撞死这群小流氓。卢筝满口答应,上车正要踩下油门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不用说了,我知道‘黑旋风’去哪里了。”

听到了引擎的轰鸣,那群野小子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容妤恨恨不已,说要是在北京的胡同里,非要让他们脑袋瓜子开瓤不可。卢筝知道她是个报复欲强烈的人,于是安慰说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实说,人家的眼光还不错。如此劝解一番,她才逐渐气平了下来。

次日一早,穆先生打来电话,邀请探险队一起贺节。来到了这个只有一人留守的使馆,穆先生关切地问他们过得怎么样,众人正为自己的丰衣足食而得意,于是七嘴八舌地将各项发明创造细述了一遍,穆先生听完笑了半天。随即,大家一起动手包饺子。和面的和面,剁肉的剁肉,一片热闹中,容妤突然看到了两棵准备用来做馅的大白菜,又叫又跳像见了亲人一样。这还不够,穆先生说饺子馅里放点韭菜味道会更鲜美,叫她去后面摘一把来。

他的话音刚落,五人就一拥而出,来到了一个四方的小院落中。这里简直就是个聚宝盆,一个个钢架上,整齐摆放着一盆盆绿意盎然的新鲜蔬菜,萝卜,辣椒,甘蓝,香菜,葱蒜一应俱全。原来,当年首任大使来到波利尼西亚时,岛上不但没有超市,连淡水也要靠老天赏赐。经过了一代又一代的悉心拓植,终于像燕子垒巢一样,建成了这个小花园,甚至实现了滴水浇灌和无土栽培。

一起吃饺子的时候,穆先生夸容妤昨天送的粽子很精巧,容妤向他控诉了岛上飙车党的恶行。穆先生笑着说那很正常,年轻人精力充沛无处发泄,总喜欢做些引人注目的事。根据他这几年的观察,波利尼西亚是一个宁静和平的国度,民风善良淳朴,作奸犯科的事极少发生。

“哦,我差点忘记提醒你们了,岛的西边尽头有一片流沙区,就像红军长征中走过的大草地一样,人一陷进去就出不来了,你们可要多加小心。”

饭后坐在一起品茶闲谈,作为探险队名义上的带头人,卫宗渊依次向代办介绍了自己的四个同伴。果然不出所料,经他一渲染,穆先生深感三生有幸,竟然在这个犄角旮旯与新徐霞客、女罗丹、少年司马迁和史泰龙二世相会。不过,在大赞了一番后生可畏之后,似乎对卫家自己的陈芝麻烂谷子更感兴趣,尤其是抗战中破家纡难的故事,尽管那些壮怀激烈的情节,现在已经少有人提起了。

对于探险队眼下的困难,穆先生也是爱莫能助。不过,他说你们这样大海捞针似的瞎跑乱撞不是办法,最好先找一个向导。随即,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翻开了电话簿。

“今年参加波利尼西亚国庆活动时,我碰到了一个民间舞蹈团的姑娘,她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也认识不少汉字,在当地人中可真太少见了。”

原来,按照中国有关部门的政策,每年会免费培养一批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留学生。作为建交国,波利尼西亚当然也分到了几个名额。于是,这个名叫塔拉特娜——因为舞跳得好,朋友们干脆叫她“卡瑞娜”——的姑娘也递交了申请,正在等待国内有关部门的批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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