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被黑色紧裹着的左护法捏着武器的手似乎紧了紧,方才正在犹豫要不要自己出手,没想到竟然被他抢了先,这人向来冷漠孤独,今天是哪里吃错药了?
连旁边看热闹看的火热的千羽教众人,也都感觉到了一丝诧异,虽说来挑衅的高手比较多,但也没严重到要他出手吧?
从来都没有人将他与鹿大侠比较过,因为鹿大侠是侠者,心存天地,活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而他,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个世上,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过去,都给人一种飘渺虚无的感觉,他也仿佛从不过问世上的一切。今天却不同了。
“你的兵器呢?”那王副帮主虽然语气中带着傲慢,却不敢掉以轻心,他行走江湖多年,出招狠辣,一副铁爪早已毙命数十位高手,大多是邪魔歪道之徒,所以他们海砂帮也勉强可以自称正派。
“莫急。”右护法从袖子里掏出一柄扇子打了开来,那扇子也是白色的,上面带着山水写意画,正中央有一个“雪”字。“用扇做武器的好处就是,杀人可以不见血。”
“为什么?”王副帮主不解。
“这把扇子是特殊材料做的,不会被血浸湿,所以就算你的血沾到上面,只需轻轻一擦就掉了。”右护法今天的话似乎特别的多,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小子,别太狂妄!吃我一爪!”
王副帮主一招“猛虎夜行”狠狠的招呼了过去,右护法手腕一动,扇面生生挡住了铁爪的攻势,那扇子还真离奇,被铁爪一爪竟然完好无损,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挡住了铁爪的去路。王副帮主转身又一招“双虎夺食”,双爪从不同方向凌厉的进攻,心想小小的扇子范围有限,总能有防不住的时候,没想到,那右护法扇面一动,截住了一只铁爪,稍势一带,另一只也被挡住了,这一下快的惊人,“当当“两声反弹,王副帮主虎口一震,身形就慢了下去,右护法只轻轻将扇子一转,弹开两只爪,乘势朝爪的主人挥去,那王副帮主急于进攻,来不及回防,那扇子的刃已经贴到了他的颈上。等他反应过来,冷汗也随之流了下来,那人动作简直太快了,又有如此宝贝护体,要伤他根本没可能,而自己的武功以刚猛凌厉著称,在他面前优势竟然完全显露不出来,太可怕了。
“你输了。”右护法收回扇子,一个偌大的雪字回到胸前,轻轻扇了两下,模样很潇洒,却很慵懒,这一个回合打斗下来,他雪白的衣衫竟然完全没有乱。
“……右护法果然名不虚传.”王副帮主咬牙说道,同来的大叔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堂堂副帮主,才一个回合就认输了?那边的孔雀看出他们的心思,撇着嘴心想:切,正派中人果然迂腐生怕颜面扫地,一个回合输就接受不了了,那我没打就认输了,岂不是要找个地缝钻?
小教主暗自偷笑,小白啊,你果然和看上去一样厉害,看来这一战王大叔又有好些年当不成正帮主了,再看他爹,一言不发,表情凝重,这一定是在思考很重要的事.
鹿大侠一直盯着右护法,虽然之前自己对王副帮主抱的希望很大,但从右护法出来自报名号的时候,他就对这结果毫不意外了,这个人,连自己都不想冒然与其一战,毕竟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是那么容易来的,而高手的较量,败就是死.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才抵挡王副帮主的那几招,竟然完全看不出来是哪一派那种武功,似乎只是随意的那么一挡,就化解了王副帮主的几十年修为,刚才若是他再轻轻一动,那扇面可就要见血封侯了.
糟了,鹦哥!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右护法和王副帮主的一战吸引的时候,那边的鹦哥已经被极怒的莫谷主逼入了绝境,小教主转过身一看,顿时心被揪了起来。鹦哥长发披散,宽大的绿衣迎风飞舞,如同一片急风中的树叶,而莫谷主的剑则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这树叶已经被风割出了几道裂口,不知何时就会旋转,落下。
鹦哥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莫谷主,他的手臂被利剑划开了几道伤口,红色的伤口在绿色的衣服上特别的明显,几个回合过去,那伤口便又殷红几分。鹦哥却依然不着急,他手中还是什么武器都没有,谁都看出他已经处于下风,而且莫谷主招招都是朝向他的要害,狠辣凌厉,毫不留情,恐怕不会遵守那个点到即止的规则,非杀他不可。
眼看那剑尖又一次在绿衣上挑开一抹鲜红,已经介于锁骨和心脏之间了,莫谷主打算一鼓作气,再添最后一剑,一招绝杀!
小教主大喊:“住手!别杀他!我们认输了!”
莫谷主却完全没有听到似的,这一剑长驱直入,鹦哥无从闪躲,但是透过他的双眼,已经看到了心里那种得意的喜悦,就是现在!
“情是有时尽,
公子勿离弃,
誓言似梦里,
梦始何处,
又终几时,
马踏尘泥去
佳人空挂记……”那声音不大,却哀转久绝,有一种独特的韵律,美妙的让人凝神静气,将所有人都带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里,不知不觉的就听得入了神,什么都不想,脑海里只有这声音.鹦哥的歌声,永远是天下最具魔力的声音.
莫谷主的那一剑却刺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握剑的手在轻轻的颤抖,似乎不由自主的在跟着歌声走,而不是跟着自己的意识,他这么想着,周围一切都没有改变,脑子也并不混乱,只是空白,单纯的空白,慢慢心中涌上了一种很难过的感觉,什么也想不到,什么都做不了.自从娘亲去世,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发自内心的悲伤,那种难以言喻,难以控制的感觉实在很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莫谷主,是不是有种很悲伤的感觉.”鹦哥露出了微笑,莫谷主迷茫的看着他,一动也不能动.
“看来莫谷主平时做了不少亏心事,现在一并报应回来了.”鹦哥看了看他,瞟了一眼那边的小教主.小教主刚才情急之下想扑过来,被边上的人给悄悄按住了。
莫忘抬起迷茫的双眼,捏着剑的手又松开了几分。
“你……对我做了什么……”好不容易才开口说了几个字,并不是多难,而是内心的感觉控制着他的思维,明明是在打斗之中,现在却发觉四周是这样的安静,软绵绵的倦意涌上心头,也许一闭眼,自己就会倒地,舒服的睡去.
鹦哥微笑着看着他,忽然抬腿飞踹过去——站在原地“思考中“的莫谷主眼看着自己被踹了出去,身子急速向后飞去,脑子里却没有任何感觉,直到自己在众人眼前飞过,撞到了一根柱子上,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才似乎感觉到痛。
心原本被装的满满的,此刻如同潮水忽然退去般的空虚而难过,所有的痛一齐发作,手中的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抚着急速起伏的胸口,刚才,怎么回事?
“好!“小教主激动的脱口而出,然后下意识闭上了嘴,只是别人都没在看他。
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之中,大叔们那边想的是,那绿衣服的用了什么妖法?打了这么半天,明明是莫谷主实力占优,怎么可能一瞬间就颠倒输赢了?而教众这边都在想,这姓莫的果然有实力,竟然这么半天才露出破绽,要是再有定力一点,说不定现在被踹的就是鹦哥了,平时鹦哥只要一在教里头练嗓子,别说那些个鸟了,连人都得躲的远远的,省的被他引的又哭又笑的……
有人过去将莫谷主扶了起来,他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脸色很是阴沉,却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话,鹿大侠一看这局面,只有深深的叹息。
“绿衣使,你可是给他下了什么盅毒?“
“没有,我只是用歌声控制了他的情绪,将他带入我想要的境界而已。“鹦哥捋了捋自己散乱的长发,人已经走回到小教主身边。
小教主立刻抓着他,眼睛一直盯着他身上的那几道血痕,虽说没什么大碍,但毕竟是因自己而起,心里满是内疚。这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什么要替自己出气呢。
“只是歌声?不是什么内功招式?“鹿大侠错愕。
“没错,莫谷主外表淡定冷漠,内在嗜血疯狂,若不是平日杀戮太多,也不会心绪不平被我控制,现在只需静养几日就没事了。“鹦哥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他的话本身就让人不寒而栗,刚才他唱歌的时候虽然是冲着莫谷主去的,但周围的几个人相信都感觉到了那种异样,放眼江湖,谁没杀过几个人,真的和他对决上,武功再高,恐怕都逃不过这歌声的牵制.
“绿衣使绝技天下无双,云松佩服.”鹿大侠又转而看向教主.”花教主,此战我们输了,没必要再逗留,这就告辞了.”说完向其他人使眼色,那些大叔虽然不服,却也没有再恋战的意思了.有人扶着莫谷主,缓缓朝外走去.
“鹿大侠果然守信,本教若是有了令公子的消息,一定派人告知.”小教主看着他爹的背影,松了口气,也有些落寞.
“多谢花教主.”一行人匆匆离去.
憋了半天的教众们一哄而上,围着小教主问长问短的.
“教主啊,你装的真像!”
“就是,刚才好有气势啊!”
“你姓什么来着?花对不对?”
“花教主,以后你就继续当着吧.”
“对啊,你当教主我们很放心啊!”
……
小教主摘下面具,一只肿的很厉害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形,抓着鹦哥的袖子不停的摇:”鹦哥,你刚才踹他那一脚好帅啊!”
“是么,我本来还想过去补一脚的,可惜那鹿什么的就凑过来了.”
“鹦哥啊,你怎么没有武器啊,我觉得你应该会用琴或者笛子一类的吧,很潇洒啊!”
“不用,那些太不结实了,而且我也舍不得.”
“那,你要不也考虑一下小白的折扇,又文雅又显得武功高……”小教主眼睛瞄着右护法,教众们又石化了.
那边的右护法投来一双冰冷的不能再冰冷的眼神:”你管我叫什么?”
“小白……不不,白大侠…….不是,是雪大侠!”
右护法狠狠的瞪着他.自从这个倒霉孩子来了之后,自己怎么这么不淡定?怎么这么爱生气?
鹦哥悄悄伏在他耳边:”你想不想知道他扇子的另一面写的是什么字?“
小教主俩眼放光的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朝右护法看去。
正在纳闷的右护法,仿佛很配合似的,不自觉的把折扇一转,又扇了两下,那雪白的扇面上面,赫然映着一个大字:“球”。
雪球?
不知哪里一片鸟毛飘落,大殿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