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众袭击帝国军人,跟帝国作对,就不怕在帝国的铁蹄下被碾成粉末吗?”军官吼着,可能因为太过于生气和愤怒,眼尖的人都能看到他的手在颤抖。
格林的脚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最后一下,像是一段旋律中的休止符,他一挺身站直了身体,走到军官的面前,替他把头盔扶正,将红缨拉直了,又用双手扶住他的头,左看看,右看看,严肃了起来:“果然是有军人的气度啊。”他把头伸出去绕过军官去看他后面那些人,训斥似的:“没听到你们长官的话吗,一个个都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几个狂妄之徒全部拿下,你们难道要这样丢帝国的脸吗!”
一时间耳边只听到噌噌的拔剑声,格林将嘴凑到军官的耳边,低声说:“你猜他们会为了荣誉冲上来,还是为了你的命留在原地?”军官感觉到身上的寒意愈加明显,知道那把剑离自己又近了几分。他的后背已经湿透,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哦,忘了告诉你一句,我很早以前就跟帝国作对了,而且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格林将身子缩回来,随手拿起一个酒壶,在手里掂量着手感。
“啪!”军官终于没忍住,趴倒在地上,脸颊上一块肌肉兀自在那里突突地跳个不停。
“撤退……”
“可是……”
“什么可是!王八蛋,你是不是早就想我死了!”
“不敢,谨遵队长指令!”军官在地上趴了一会,才感觉身上终于暖和起来,他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慢慢爬起来,眼前两男一女三个人,周围还有大量普通百姓和士兵,他们都在看着他,虽然着实没有什么表情,但在他的眼中却明明的是一副副丑恶的笑脸,于是一股燥热爬到了脸上,钻到了脑中,让他在一瞬间就忘了刚刚的恐惧。“你们最好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他大声的地说着,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找回一些颜面。
“我们来去自由,要你操什么心。”格林却根本没看他,两眼只是盯着天花板瞧,清清楚楚地阐释了“轻蔑”两个字怎么写。
“你……”
僵局还远没有结束,只是从一个人被三个人包围变成了三个人和一群人对峙,这两方,一方原本说好了要走,却到现在也没有动,另一方看似处于劣势,倒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话也都给说完了,只剩下了大眼瞪小眼,呼呼地喘粗气。
“约翰,我说吧,一旦放了这家伙,他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走。”
“可是一个有荣誉的人是不会用偷袭的手段占的先机的,如果一定要用武力解决问题,也应该正面相对不是吗?”
“荣誉?”格林看了萨亚一眼,后者却没有看他,只是依旧拿甜得发腻的眼神粘着约翰。格林也没奈何,好吧,荣誉,但愿你的荣誉也能帮着打架。
空中传来什么东西滑落的声音,人们抬头看时,只看到一个黄色的圆柱扭了个完美的弧线,直直地落到了军官的脸上。整个过程简化起来就只两个字:嗖——啪!
东西掉到地上,看仔细了,是酒馆里一个普通的圆凳。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点红,那红是鲜艳的,艳得像是还活着,缓缓流动着,也流在那军官的头脸上。
这一瞬间,大家都还有点恍惚,刚刚对吧,还在大眼瞪小眼对吧,谁也没时间动对吧,也没人长个四手八脚的,这凳子是怎么飞过来的,怎么还偏偏砸中了别人的脸?
“滚你奶奶个腿的,老子当年横行乡里的时候,哪一个人见我不叫一声大哥,森林里的老虎不说,单单人熊也赤手空拳干掉好几头,你这小毛蛋子,嘴边才长几根毛,也能把你老子搓编了揉圆了作弄,给你脸不要脸,今日不收拾收拾你,还真当这酒馆是谁都能开的了!”酒馆老板终于不笑了,腿也不抖了,脸上的血干了一半,还有一半仍在流,只把整张脸涂得红了一片。妆上好了,妥妥正正是个忠勇正直的相,上得台去,但想那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一身血勇,这范儿也要起得威风。他把一只脚踩在身边的矮桌上,侧转着身子,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高举过头顶,五指伸出,重重那么一抖,两条眉毛一竖,端的是个睥睨天下,纵横九州的态势。
那边一个红脸的已经鸣锣开唱,这边一个红脸的想着也是耐不住了,一把抓了地上的圆凳就冲了过去,格林三人好像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更没想到去阻一阻。军官大踏步过去,酒馆老板依然挺着那个姿势,像是被人施了一个定身法。就剩两步了,眼看着就要有一场龙争虎斗,那老板却突然哇一下叫出声来:“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随即竟然绕着桌子跑开了,军官在原地愣了一愣,随即紧紧跟上。这两个红脸一个跑,一个逃,间或互相扔几个板凳,认真说起来,也该是一出好戏。
格林回过神来的时候,其他人还都沉浸在这场戏里。他看着手里的酒瓶想了片刻,觉得这个架还是该打,竟然该打,那就应该先下手为强。想清楚了这点,酒瓶就已经飞了出去,在空中低啸了一声,碎开了,像是一声开场锣,提示双方可以开始了。
约翰握着萨亚的手,还是腻着。“记得不要伤了别人的性命,毕竟也都不是本意……”
“打架可是你们的事,我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跟人斗殴别人会说闲话的。”
“也好,那你在旁边等我一会。”约翰转过头来,他对面的士兵由于紧张地瞪了半天眼睛,眼睛有些干涩,于是有泪光在闪烁。他像是受到了触动,深深叹了一口气,“哎,人世间的事总是有太多不得已,虽然我们本不是敌人,但我的朋友和你的同僚正在战斗,出于荣誉和责任我必须要站在他那一边,不过我还是要对你致以敬意。”他把剑杵在地上,手握剑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色道:“约翰,请多多指……”
士兵终于忍不住了,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后半句话塞了回去。“啰啰嗦嗦,打个架也有这么多麻烦的!”
“你……你……你怎么就直接出手了,按照规则,你不是应该先通报你的名字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基本素养……”
“啪!”又是一脚,约翰直接躺在了地上,“真是啰嗦,时间就是生命懂不懂,赶紧打完该干嘛干嘛去啊。我今晚还有个约会呢……”他转过身,一柄剑封在了他面前,剑上带着丝丝凉气,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竟然敢打我未婚夫,还是打脸!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打歪了怎么办,打肿了怎么办,你赔啊,你赔得起吗,看我不把你切成个一块一块的拿去喂狗!”
“救……救命啊!”
“萨亚,萨亚,不是说好不打架的吗,等等,你别伤人啊,快把剑收起来,不要砍那个,哎呀,也不能砍这个啊……”
一时间,在这间不大的酒馆里,逃跑的,追逐的,打人的,被打的,哭着的,笑着的绕成了一团。只有柜台里,那个用布裹着头的女孩还在静静地坐着,好像被人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