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洒在身上,伴着远处浅浅的海浪声,迟叶的脚止在当下,茫然地看着远处那个背影…。。
一路狂奔,酒醒了七八分,恢复了理智,她问自己,这是干嘛?
为什么要来这儿见他?见他说什么?
回忆往昔?还是憧憬未来?
他们,不是陌路人了吗?
阳光撞在银白色的钛合金上折进迟叶眼里,闭眼偏头去躲,一滴液体滑落在脸颊。
迟叶睁眼一惊,犹是吸了吸鼻子,转身。
迟叶,你和自己说好的,你与过去,再无相干。
“叶子!”
远处,传来男子温声的呼唤,迟叶才抬起的脚又重落回原处,好似是施了咒,再无法动弹离去。
身后的草丛窸窣作响,远处的人已来至身后,她仍无力转身,只得听他说。
“我带了杯卡布奇诺,一起喝杯咖啡吧。”
蓝天,阳光,白云,草地,空气中弥散着海风咸腥味,和,一个记忆深处的他。
方长明拿出两杯咖啡,黑咖啡与卡布奇诺。
一口卡布奇诺滑过喉头,记忆中的甜蜜唤醒,如冲开封印的小兽,不住疯长。
黑咖啡的味道混在空气里,迟叶忽想起坐在咖啡店,她的小明拿来的咖啡,也是这样的组合。
她曾问,小明为什么喜欢喝这么苦的咖啡?
他笑着答,总不能都是甜蜜的,甜的给你,苦的我要。
她抢过他的咖啡,倒一半在卡布奇诺里,说,不管是苦是甜,都要一起,参差掺半就好了。
他笑着摇头,看着她喝下一杯不知滋味的混合咖啡。
才一口触到舌尖,她便吐着舌头喊道,难喝死了。
从此以后,她再不去抢他的咖啡,在要一杯卡布奇诺,甜蜜的味道很快冲散那股未知滋味……
“我找了新住处,从董事长家搬了出来。”
他说。
迟叶不语,只点头,一双手握紧了纸杯。
方长明侧眸,目光落在她的皓腕处,白皙纤细的小手臂微不可见地在抖。
“手还疼吗?”
迟叶心中一紧,抬头,侧脸,他的眸,在眼底沉陷。
回神,迟叶放单手拿杯,甩了甩右手,握了握拳,装作无所谓地说:“还好啦。”
方长明笑了:“那就好。”
笑过之后,是一阵沉默。
迟叶想起,从前的日子,他们无话不谈。
尴尬的空气在空间蔓延,杯子里的咖啡晃了几晃,有两个声音同时发声。
“你……”
“你…。。”
面面相觑,又是沉默。
“你先说!”
“你先说!”
异口同声,两人都觉得好笑。
微风拂过午后的山坡,时光变得如此静谧。
没有嘈杂的人声,没有浓厚的石墨味道,没有处理不完的文件,没有繁乱的陷阱,她只有他,他只有她……
可他,不是她的。
自两年前,她决定离开病痛中的他时,他便不会再是她的……
风继续吹,带走时光与回忆重叠。
安静的时光终被无处不在的高科技产物打破,迟叶翻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教她皱眉。
“我接个电话。”
她笑着起身,身后的男人却收了嘴角的笑,手,紧握咖啡杯。
“喂?”
“怎么喝着酒就跑了?”
那头,男人的声音轻佻,直接将迟叶从方长明温声线的沉溺中拉回来。
这一刻,迟叶心生厌烦,这个男人,好似无处不在。
刚想骂他两句解恨,手机听筒里无端出现了另一种嘈杂的声音——哗哗的水声。
忽地,一瞬光在脑海闪过,迟叶想起楼道里撞到的那人,嘴角浮起丝嘲笑,语气更不说,满是讥讽:“这不是怕打扰路少您的春宵么。”
世贸中心酒店八楼总统套内,衣衫不整的男人倚在磨山玻璃门前,敞开的白衬衫袒露结实的胸膛,麦色肌肤上有些许暧昧的红色痕迹,耳边贴着手机,嘴角的笑若隐若现。
英俊的脸稍侧,眸光落在磨砂玻璃后女子曼妙的身材上,不由心生自嘲。
如她所说,春宵良辰,本该是在里面共浴鸳鸯,怎就鬼使神差按了她的号码,找这通不自在。
手机那头的水声未断,充满男性魅惑的笑隐隐传来,迟叶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看来,酒醒了。”
“如你所见。”
“很好。”
路浅的声音压低,问道,“晚上的飞机还需要等你吗?”
迟叶微愣。
她确实不打算搭这班航班回S市。
被人猜中心事的感受很不好,迟叶淡淡地说了句“不用”便挂断电话,路浅盯着发亮的屏幕很久,不屑一笑……
这边迟叶收了线,转头,阳光下,男子亚麻色的短发熠熠生光,唇边温柔的笑惊艳了遗忘的时光……
开往林家村的公交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临窗而坐的人望着窗外向后移动的景致出了神。
近乡情怯吧。
林家村,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故乡吧。
目前为止,二十八年的人生,六年,寄居在D市,九年,漂泊在世界的各个地方,时间最长的那十三年,安安静静的扎在大山深处,看山看海看天空……
公车疾驰在蜿蜒平坦的柏油马路上,离开D市不过半小时,已望不见D市的模样……
那年冬天,父亲与她离开大山时,还没有这些方便的交通,父亲背上背着,手上拎着,他们所有的家当,一手牵着她,一步一步,攀过艰难万险的山路,直到暮色四合,她看见遥远的地方微弱的光,仰起头,父亲的笑脸胜过月亮的光辉…。。
那年,父亲的手,温暖。
迟叶的思绪断在汽车忽然停下的那一秒。
惯性原因,迟叶身子前倾,脑门磕在前一排座位的靠背上,钝痛感袭击了大脑的每根神经。
迟叶缓过神,揉了揉脑门,看了看窗外的状况,随着乘客们一起下车。
车尾,司机师傅对着冒着白烟的引擎发愁,围观的乘客越发显得不耐烦儿。
“师傅,能不能走了?我还急着回家呢!”
有人催道。
“对啊,好不容易回趟家,我家里人都等着呢。”
众人呼应。
迟叶站在一旁,仿若路人。
回家,她也是回家,那里,是她走过了这么多年,唯一可以称作家的地方。
可是…。。可是,她的家,无人等待。
“已经叫了道路救援了,等下会有另外一班公车经过。”
司机师傅耐心劝慰道。
迟叶把肩上的登山包往上提了提,转身,走到路边等待下一辆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