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摩挲着树叶,沙沙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夜纾弦上前一步,希音弓弦被拉紧,立时,弦上顿生尖锐之感,无形却可以被感觉到的箭锋,夜纾弦眼神同箭一般锐利:“一箭昭昭,庸人莫探箭芒踪。”梭梭锐响,赎夜苍烟在空中挥了一圈,凭着感觉,试图截下希音,不料自己觉得是希音掠过的方向却是全然不对,耳边风声一烈,由左肩到左手肘,无一处不疼痛,心下一凛,运起功体抵挡,轻响一声“砰”,虽然没伤到气脉,自己却还是倒退两步,肩上裂开伤口,鲜血流到手指,“啧啧”,抬起手指将血液送到唇间:“哈,再来。”
退一步,书院就有危险。
夜纾弦再上前。
首先制敌一箭,却丝毫不敢怠慢,白色希音弓,此时亦缓缓亮了起来。
“双箭茫茫,相争执愿魔焰狂。”片刻之间,两道如洪川泻海般的阴阳双气,悸动着,像猛兽一般扑去,此时的声响,不再如先前韵味清零,而是如地狱恶鬼般的绝望,狰狞可怖,一箭之威,况且难觅箭踪,更何况夜纾弦此时一手发双箭,赎夜低喝一声:“嗯,苍烟化朽天下颜。”一招出,将苍烟刀黑芒大甚,化作一幕幕魅影,围住赎夜,希音双箭芒与黑影交际,竟如浪潮一般,劲力四散,一冰冷严霜,一炽热非常,被撕成零星箭气飞弹而起,撞向四周的树木花草,顿时,有的火化烧开,有的冰封不得解,霓裳红楼的一处胜景,瞬间化作冰火两重天的壮观景象。
“哈哈哈……”一声声好似陶醉,又好像挣扎痛苦的诡异冷笑,赎夜缓缓地向夜纾弦走了过来,黑暗的气息,沉重的功体,透着无比的绝望,夜纾弦只感前所未有的压力,直逼着自己胸口不能喘气,赎夜:“我接下你两招,你受我一招如何?”
“烟雨寄北送斜阳。”就在同时,刀芒由黑变化成血色的娇艳,眼前如同出现一抹瑰丽的残阳,夜纾弦已心知两人功体相差太多,但是身后之人,却是不能受到伤害,无论如何,吾不能倒退一步,夜纾弦饱提内元,旋弓横挡,竟是要接下鬼魅一招,刀弓相击,气劲横扫,夜纾弦全身骨头为之颤动,执弓的十指旋即破口流血,险些不能再拿弓。
赎夜冷然道:“离开此地,留你一命。”
夜纾弦心脉受挫,只能支着弓单膝跪地,仍是下意识地挡在绯书院面前,不料胸中气血翻涌,口中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书院,快走。”
此刻的绯书院,不见一丝慌忙,微妙的眼神注视着夜纾弦,没人猜得透他想什么,赎夜暗道:“他的随从保他至此,却到现在不为所动,绯书院,你是如此无情吗?”
手中苍烟艳红依旧,下一击,便是举刀让夜纾弦授首。
“三箭咽咽……”夜纾弦竟然趁赎夜出神再起,伤痕累累的右手紧绷弓弦,霎时,三道金芒齐晖,看得赎夜不禁一惊。
“纾儿,可以了。”绯书院终于将手搭在夜纾弦肩膀,口中清文之声道:“你现在的修为,三箭并发,必死无疑。”
夜纾弦被这么一碰,撑了许久的肢体终于不支,倒在绯书院怀里。
赎夜上前一步,夜纾弦依旧将弓对着他,尽管自己意识朦胧,却依然做着自己最后能做的事情。
绯书院道:“你我素未蒙面,这相杀让我不得其解。”
“琉璃净土的冤魂哀嚎,你可曾有听到过?”
“哈……”绯书院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无欢无幻之人?”
“当然不是。”
“原来如此,你手中的握着的,原来正是如此的正义,执着于无欢无幻的杀戮,而迁怒于我这个元凶,实在是说得过去。”绯书院一番话不知是在嘲讽赎夜一个境外之人干涉无欢无幻的事物,还是真的觉得理所应当。
“你的手段,是在过于残忍,琉璃净土,鸡犬不留。”
“是啊,过于残忍的我,该死在你的刀下吗?”
“不必多言,出手吧,绯衣君宇,你的能为,我也想见识。”
“耶,这场相杀,本是无理取闹,为什么我要和你拼命,你有与我厮杀的理由,而我却没有。你要替无欢无幻的琉璃净土上下报仇,我怎么能让你如愿,他日琉璃净土的正主找上门来,我该如何面对他呢?”一番话,说得却是极为自然。
赎夜:“你就是死,也不愿动手吗?”
“若挥刀,就是你的大义,有何不可?”
一只翩跹的蝴蝶,缓缓飞向绯书院,两只轻翅一扇一扇,好似随风起舞,赎夜道:“黑色天堂允你。”毫无迟疑,刀刃相向,岂料,彩色轻蝶恰好飞到刀口,赎夜不以为意,刀锋削向蝴蝶的一瞬,倏然,苍烟仿佛遇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劲力,居然就是舞蝶所有,挡住了缴命的一刀。“嗯……”赎夜心神一敛:“是谁?”
“无欢为始,无幻为终,古陵谁隐任蝶踪;鲸涛翰,洌滂沱,洗练苍穹,缘为初开,南柯会蓬莱。”已是疮痍的土地,一道不世身影,和着浅红丹霞缓缓出现,手持御风扇,足踏凌波靴,君子之风,九五之仪,正是“洗练蝶踪”逸烟缘,那只受了一刀的蝴蝶,丝毫没有异样,依旧轻轻飞舞,停伫在逸烟缘的肩上,之后,化作一缕红霞消失。
“书院,你看到蝴蝶之时,早就想到我会出手吧。”逸烟缘嘴角微扬,对相杀之势似乎不以为意。
绯书院道:“是吗,我若说就算你不在,我也不回出手,你相信吗?”
单单将功体化作蝴蝶,就能挡下一刀毫无损伤吗?赎夜望着来人,道:“有这翩翩气度,你就是洗练蝶踪?”
“正是。”御风扇一扬,逸烟缘仍是谦逊的欠了身:“黑色天堂,肯给我个薄面,收手吗?”
“不用,本宫有失体度,怎可让少主再如此?”一声温柔话语,红色倩影跟随其后,红颜绣影迟与枝柔蓝也一道而来,绣影迟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紧紧的拉着绣影迟的衣服。
红颜道:“赎夜,你退下吧。”
赎夜似乎不肯让步:“界主……我……”
绣影迟叹了口气:“你非要让我如此失去颜面么?”
洗练蝶踪却是走到绯书院身边,道:“你也一定没想到,来一趟霓裳红楼会落得如此田地。”
绯书院却毫不在意:“我更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会来霓裳红楼。”
“嗯,若不是那小鬼哭着喊着求我来找你,我也不会恰好出手救你,若离才是你的救星啊。”说完,他朝着绣影迟身边的女孩道:“不用怕,过来吧。”
女孩眼睛眨了眨,突然叫道:“阿爹~”
赎夜一看到那女孩,突然手足无措:“你……你是……”上前两步,低下身子,握住女孩柔弱的肩膀:“你没事?”
女孩吓得大哭:“阿爹……”哭着挣开赎夜的手,跑到绯书院跟前,紧紧搂住他:“阿爹,若离找不到你,若离担心阿爹。”
这一场景,犹如天崩地裂,赎夜哈哈狂笑:“你……你认他做父亲?你认他做父亲!哈哈哈……绯书院,你……”无数恩仇,化作万般无奈,赎夜紧紧握拳,鲜血从指尖流出,瞬间化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