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759000000010

第10章

?第十章 尘埃落定

第二天清早,秋高气爽。楚琴渊醒来就见蝶悱恻站在院子里浇花。她浇得极为仔细,她在这里种了快三年的花自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想到回去以后的无限可能这种不舍就慢慢的淡了。

听到背后有声音,料是楚琴渊。她回头笑道:“起来了?晚上睡得好吗?”

楚琴渊点了点头,见她放在桌上的食篮空了,知道她素来心细,必定是刚给外面的士兵送完早饭。端起杯茶想润润喉咙,却被她半空截了去。

蝶悱恻把茶泼了,重新沏了一杯给他,佯装生气的样子道:“谁要你起来这么晚,茶都凉了。”

楚琴渊把茶喝完了才道:“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

蝶悱恻摇头,“要收拾的我都收拾好了,只是这些菊花被我养了这么几年,有些舍不得。”

楚琴渊刚要说什么,一个士兵进来报,说静睿王在西塞王宫里等他们,召他们快去。

两个人也没吃什么,都只喝了杯茶便默默地起身,拿了东西离开了平京王府。行至街上,见到无处不在的东陵士兵在维持秩序,街道上反而比被东陵军占领前要有秩序得多。一些日常的摊子已经都摆出来了,这些足以体现东陵的大气和这次主帅的英明。

楚琴渊道:“这次占领了西都远比我们想的要容易也要快。围了没几日便不攻自破了。”他这次仍是以监军的身份而来,进了西都公事做完,他第一个就往平京王府赶。

蝶悱恻叹道:“我看街上的秩序没有几天就可以恢复,也难得王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稳定了民心。”她待在平京王府里几个月都没出来过,自是不知外面战况如何,所有的事情都是楚琴渊一一告诉她的。

两个人仍是坐了马车走,心情都是喜忧掺半。喜的是东陵一统中原的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忧的是彼此的未来尚有太多的不确定。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蝶悱恻一下车就见到以前淮斟贴身的小厮和林滔。他们自然是在宫门口迎他们,见了他们下了车都笑了。林滔还是那副懒散中藏着锋芒的样子,他见了楚琴渊和蝶悱恻却没有往常那般的调笑,只神色复杂地和蝶悱恻打了招呼。

那小厮行了礼道:“王爷吩咐,楚公子一路来大概是累了,先休息下吧。小姐随我去见王爷。”

在场的三人心知肚明:淮斟的这段传话是有意隔开楚琴渊和蝶悱恻。蝶悱恻微微一笑,对楚琴渊点了点头。楚琴渊也淡淡地笑了,转身随着林滔先离开了。

见他竟没有半点舍不得和难过,林滔有些纳闷,“这样好吗?放蝶悱恻和静睿王在一起,搞不好以后你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

楚琴渊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林滔这个时候着实想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偏偏问了他却再也不开口。

就在林滔以为他不会再讲什么的时候,楚琴渊突然道:“林兄,我托你一件事。”

林滔对他自然万事依从,哪有可能不答应的,当即道:“你说。”

“帮我送封家书。”

蝶悱恻见过了淮斟就开始帮他理顺一些公文。等到事情处理好,接到长安的密报,说是皇帝久病不愈,怕是形势不好了。此事非同小可,淮斟把手上公务安排好,自己领了一行人先行赶回了长安。

等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得以喘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一日王佑荫正好拉了蝶悱恻说完话,淮斟就进来了。王佑荫见他一个人这么晚了却毫不避讳地来到蝶悱恻的房间,知他有话要和蝶悱恻说,也就退了出来留他二人在里面。

“王爷,这么晚了可还有事?”蝶悱恻照例给他端了茶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淮斟接了茶也不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目光深沉看得她心里有些忐忑,轻轻地唤了声:“王爷?”

淮斟微微一笑,突然道:“到底还是不一样。”

他这话说得奇怪,蝶悱恻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只得等着他的下文。

淮斟看着她继续道:“在你心里对我和对楚琴渊截然不同。”

蝶悱恻见他脸色,除了倦容并无平日半分的深沉,遂笑道:“王爷你总不能指望我对你如同对他一般的随便吧?”

淮斟点了点头,“也是实话。不过凭心而论,悱恻——你对他比起对我要本色得多。”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叹道,“好久没有喝你泡的茶了。这几年喝来喝去总不对我的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放下喝完的茶又道:“不过我知道你喜欢酒,也常喝。好像待在我身边几年却没有见你沾过酒。今天我们不喝茶,也来喝酒。我知道你私藏了些好酒,这几年都没动,想必很是不错。你去抱一坛子来,我们边喝边聊。”

蝶悱恻收好了茶具,道:“原来王爷惦记着我的酒呢,容王爷先等会。我拿来就是。”

不一会,她抱了一坛酒来,锨开盖子,淮斟一闻酒香赞道:“极品的花雕!亏得你藏了这些年。”

蝶悱恻取过两只酒杯,倒满了,“王爷当我嗜酒如命?消遣而已,哪里那么上瘾?”

“好酒。”淮斟喝了一口,道,“楚琴渊酒量如何?你和他应该常喝酒吧?”

蝶悱恻见他几句话不离楚琴渊,知他今日定要说他,轻描淡写道:“他还好。我也不常和他喝,就是一两次他被我硬逼着灌了几杯。”

淮斟叹道:“很久没有和你这样说话了。还记得上一次是在六年前我去蒙古的前一晚。那个时候你说了很多,我都记得。所以有些事情也就想知道得更清楚。”他有意顿了一下,继续道,“悱恻,你今日不妨放开了说。今晚你说了什么明天我都不会再提。”

蝶悱恻见他这样一说,知道自己若再敷衍他,他定要生气。她也知除了今夜要想再和他这样说话只怕他也没工夫听了,索性就把话讲开了也好,“不知王爷想要问什么?”

淮斟刚张了口,复而自嘲道:“有些事情问了你,反倒无趣。”他当即转了话锋,“悱恻,我待你如何?”

蝶悱恻突然被他这句话一问,当即不知如何回答。

淮斟见她为难,笑了笑,“你走之后佑荫常和我提到你,话语里总免不了对我埋怨几句——这,我自己也晓得,但是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蝶悱恻想了想,道:“王爷待我,如同君臣。”

淮斟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回答,放下酒杯细细地体味她八个字的深意,复而叹道:“你这话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她话里“如同君臣”这四个字却已将身份、情分都说尽了。身份上,他是君她是臣;情分上,他之于她有知遇之恩也有灭族之仇,臣不念君过便再无其他。

淮斟看着为他添酒的蝶悱恻,道:“悱恻,如果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呢?”他刚说完又笑道,“看来我是有些醉了。”

蝶悱恻心中一惊,知道他说这句话是男人对女人说的,并非是淮斟对蝶悱恻。放下酒壶,她神态认真道:“王爷,你并不是非我不可。”她怕他并不是一时地性起,还是说清楚的好。

“怎么说?”淮斟大概真的有些醉了,这些话要是在平日是断不会说的。

蝶悱恻一脸平静,眉宇之间却极为诚恳,“王爷你只是习惯了悱恻在身边。再加上楚琴渊的事情,你心里难免有些不快。你恼我从来没有像对楚琴渊那般地对你,你之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淮斟看着她,问道:“不甘心什么?”

蝶悱恻答道:“不甘心培养了多日的人,心却在其他男人身上,而且那个人还是你欲除之而后快的楚琴渊。”

淮斟看着他,带了一分醉意话语之间颇为随意,“悱恻啊,当今世上大概知我甚深的人就是你了。你这样,倒让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他虽有些醉意却心里明白,蝶悱恻再也不是从前的悱恻了。虽然她现在还在身边,可是他却越来越觉得留不住她了,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蝶悱恻听他最后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放她走。她心里也不在意,见淮斟倦意更浓,轻声问道:“王爷,宫中可是出什么事了?”

淮斟一手支额,半闭着眼睛,“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父皇这次病得不轻,怕是时日无多了。没有想到一场大病下来便卧床不起。”他长叹了一口气,话语之间有一点曾经沧海的味道。忽然转了语气,“父皇一生中许多大臣都劝父皇早立储君,可是他却无半点意思,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蝶悱恻也感到奇怪,“以皇上高瞻远瞩的英明,怎么会到这样时候还立皇储?”

淮斟幽幽然道:“如今父皇正病着,我实在不想为这件事闹得兄弟失和。就算做做样子,也是好的。”他一生最尊敬佩服的人便是父亲,这次皇帝一病难免心里有所感触。

蝶悱恻接了他的话继续说:“可是王爷又担心:要是真的皇上有什么万一,皇储却还未立。这样恐怕就会祸起萧墙,更何况中原初定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她看着半醉的淮斟,肯定道,“王爷心里应该有对策。”

淮斟笑了笑,这一笑又是何等的怆然,“我当然有我的对策。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那就用兵。蝶悱恻在心里接了他的话,现在兵权在淮斟手中,再加上他素来在朝中大得人心。要是真硬拼起来几乎可以断言结局。

“只是王爷是怕倘若皇上西去,尸骨未寒……”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淮斟一把抓了她的手。

淮斟把空的酒杯递给她,“倒酒。我今天来找你说个明白也喝个痛快。明日自有明日的打算。”

蝶悱恻默默地给他倒酒,知道明日以后就算真的如她所说,他也绝对不会心软。依他的性情,即使对方是手足兄弟,该杀的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个。他今日来找她,真的如他所说要醉个痛快,到了明天他便依然是他的静睿王。

她看着已经有了九分醉意的淮斟,扶他躺在了软椅上。淮斟突然抓着她为他盖被子的手,语意朦胧地说:“悱恻,你真的是个好女人……可惜……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可惜?蝶悱恻抽回手,帮他盖好被子。走到门外想起他那句没说完的话,却不知他下半句究竟是要说什么?也许过了明天他就不记得了。

和他一番话下来,她已然了无睡意。淮斟刚才那些话在她脑海里颠来倒去,似乎每句话都意有所指。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皇帝的做法,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了却半点风声都没有。反而宁静得像一切都已经安排好。

安排好?等等——她此时突然想到了楚琴渊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你送我的琴套我用久了,好些地方都破了,明天你把它带在身上,如若有时间就帮我补补吧。

刹那间所有一切电光火石一般串接上了,她竟然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想兴奋得全身发颤。她绕过在厅里睡熟的淮斟,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寝室,抖着手从枕头下拿出那个琴套。用手细细一摸,果然厚了一层。

她拉开抽屉找到剪刀,差点打翻了烛台。她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捏着琴套,手还在发颤。闭上眼睛使劲地喘了口气,才稳下发颤的手。她屏着呼吸一点一点地用剪刀挑开线端,等到把里子都拆开了,三张纸飘到了她的脚下。

她把剪刀随手放在了床上,捡起三张纸在烛光下看了起来。她一眼就认出前两张纸上的红色玉玺印,她拿着那两张纸心狂跳着看完了里面寥寥的数语。小心翼翼地折好,再拿起另外一张纸,上面密密地写了几行字,她一眼就认出是楚琴渊的字。

待到把最后一张纸都看完了,她突然轻声笑了,“这个人,没想到最后我们竟然都捏在他的手里。琴渊啊琴渊,你真该感谢他为你做的一切。要不是留着这么一手,我们将来定是凶多吉少。”

东陵军此时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这一晚在蒙古边境上扎了营。楚琴渊此时还是监军的身份,自然还身在军帐。一路上有林滔相伴倒也无事。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除了巡营的士兵外,其余的人早已睡得沉了。只见一条黑影刹那间极快地闪进楚琴渊的军帐中。裸露在外的眼睛竟然在黑暗中异常的明亮。他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竟然静得连呼吸都几乎没有。

他看了眼床边的轮椅和桌上的琴,再看向床上人影时眼微微地泛着寒光,也不见得怎么有杀气,只慢慢走进了床边径自端详了一会床上的人。突然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就向床上的人刺去。这一手既快又准,出手之间完全不留余地。

他一匕首下去,十分自信可以一击即毙。料到楚琴渊没有了生息之后,双眼隐隐地泛出种种情绪:不忍、不得不、却又无可奈何。

他抽出匕首转身要走,突然被一股力拉住手腕。他凝神一看,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手腕上被绕上了一条绳子。他心中大惊,转身往床上看去。只见一个男子坐在床上,他远没有楚琴渊的淡然;相反的,他身上有一种沙尘的味道,仿佛行过几万里的路一般。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却依旧可以感觉得出他的清拔超越和潇洒不羁。一身宽大的长袍益发衬得他空灵不凡起来。

此时那男子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排箫,卷住刺客手腕的正是他排箫上的穗子。他眉宇之间似是在笑。

刺客大惊,竟然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对方用穗子绕住的都不知道。

拿着排箫的男子笑道:“你服是不服?”听声音仿佛比楚琴渊要稍大一些,话语间却满是狂放。

刺客闷声不答。

那男子朗声一笑,划了折子点了蜡烛照到刺客眼前:“林大侠,久仰了。”

话音一落,林滔那双灰色的眸子闪出惊讶,然后一把拉下蒙面的黑布也笑了,拱手道:“让公子见笑了。”他一见对方仪表堂堂风流不羁,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那男子也笑着拱手,“好说,在下楚门楚清辞。”

林滔一惊,他到楚门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二公子,没有想到竟然在此时此刻见了。遂问道:“琴渊呢?”

楚清辞哈哈一笑,“难道他还要在这里等着你来杀?”

林滔倒也潇洒,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他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来杀他的?”

楚清辞道:“我不知道,只是照他信中所说的做。”他这个人一派狂放心思,自小极疼行动不便的楚琴渊。这次楚琴渊有事相求,他自己正好在蒙古附近,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也不想晓得。

林滔想起日前楚琴渊叫他送的那封信,当即叫道:“原来竟是我亲手把你请了来。这个琴渊什么时候这么多的心眼了!”他此时失手也不着急,反倒心情轻松,益发地玩笑起来。

“二哥,你放了他吧。”两人说话之间楚琴渊已然推了轮椅进来。

原来楚琴渊料到以淮斟的个性,忍到现在已是极限,况且蒙古实在是一个好下手的地方,如果林滔得了手只一味地推给西塞人就行了。他自知以自己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活着离开蒙古,所以写了信叫楚清辞来帮他。

这些日子楚清辞一直跟在楚琴渊身边,竟是无人发觉,可想他武功之高。再者,林滔并不真想杀楚琴渊,只是出于无奈,他刚才的那一下如若真的刺在了楚琴渊身上,定会当即毙命倒也免了一番挣扎的痛苦。

楚清辞起身衣袖一拂卷走了穗子,连带着林滔手里那把匕首也一并收了去。林滔本可以轻易不让他得手,只是他已不想挣扎就随他去了。

等到楚清辞走后,林滔看着楚琴渊叹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要是今夜我真的得了手,只怕会懊悔一辈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琴渊平静地道:“本来你都做得很好。只是我素来对亲人以外的人都有戒心,加上我始终觉得你投身楚门并非为了‘淡出江湖’这么简单的道理。

“然后,我们六年前去长安的时候,你说要拜访一位老朋友。你的右膝和鞋底的泥土和皇宫里养花的泥颜色一样。皇宫里的那种泥是专门供皇家养殖固定花种的土,寻常人家哪里用得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什么地方可以有这样的土,又是什么人可以让你单膝跪地。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尊贵无比。

“后来现在的静睿王妃曾暗示我,要我小心身边的人。那个时候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我一想便知:你定是受了静睿王的命令才跟在我身边。”

林滔也不沮丧,神色自若道:“我这样小心,竟败在了这点泥土上面。”

楚琴渊自若道:“我也知道你并不想杀我,否则依你的武功怎么会到现在才下手?”

林滔叹了口气,“没办法,静睿王对我有恩。而且我不想再涉足江湖,所以依照他的命令待在楚门和你身边也是一个不错的折中之法。”

楚琴渊微微一笑,“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林滔道:“没有什么打算。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他反正也是一副懒散脾性。

楚琴渊问道:“你还想待在楚门吗?”

“想!”林滔很肯定地点头。他倒没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杀了人家四少爷。

“那就随我一起回去吧。”

“啊,”林滔一呆,这才想到刚才刺杀楚琴渊一事,“这怎么可以,我卡在你和静睿王中间也不是个事啊。”

楚琴渊淡扫了他一眼,“我自有办法让静睿王不再想杀我。”

“那好!”林滔放心了,但是想到他们正在回长安的路上,又道,“你这样回长安没有关系吗?”

回长安?楚琴渊笑得有些漠测,“我们不回长安了。我今日已辞去监军一职,我们回杭州。”

这个提议林滔当然觉得好,只要不让他见淮斟他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他也不喜欢被人掐着要害的感觉。

于是楚琴渊和林滔天亮时候离开了大军,径自赶了马车朝杭州的方向走。起初楚清辞还和他们一起走,等到快进杭州的时候他突然转了方向,再也不见人影了。

“你这位二哥脾气比我还怪。”林滔道,“眼看快到家门口了竟然掉头就走。”

楚琴渊道:“我二哥素来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他还有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进了杭州,林滔问道:“接下来呢?我们干什么?”

楚琴渊微微一笑,“接下来,我们等人。”

王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长安了。我让佑荫转交给你的一共有三份东西。一份是皇上百年之后将传位给你的诏书,一份是皇上给你的圣旨和传国玉玺,再有就是我给你的信。

看了皇上的传位诏书,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真实的秉性,这些年你所做的一切皇上其实都了然于心。其实皇上才是真正的赢家。

看到皇上的圣旨,你就该明白其实皇上对于楚琴渊的身世一清二楚,甚至对他更是怜惜,所以他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让他来决定你究竟适不适合拥有天下。

圣旨上最后一句:若你杀了楚琴渊,那么第一封诏书就无效。我留给你的这封圣旨是我拓写下来的副本,真正的圣旨我带走了。想必王爷也很清楚我这样的用意。

写这封信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起我们之间的仇恨,想起和你相处的种种,又想起佑荫;我突然发现把皇上的诏书留给你,也许是对你最好的报复。因为一个帝王最难以忍受的是终生寂寞。我是一个怕寂寞的人,太了解其中辛苦。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你,已经了了我毕生的心愿。

王爷,你曾许我三个条件,如今还剩两个。我这次一走也一并许了吧。

第二个条件是:放过我和楚琴渊。

第三个条件是:放过你自己,好好待佑荫。

从此世间再也不会有蝶悱恻这个女人。

王爷,记得你以前问过我的名字——我叫庄月华。

晚秋的一天早上,杭州渡口停靠了一艘渔船。一个女子从船上下来立在码头,只见她白衣胜雪貌若倾城,长长的头发只以一把牛骨梳固定,腰上系着一块美玉,一手拿箫,顾盼之间神采翩翩。一双丹凤眼盈满了笑意,备添妩媚。

这女子一下船便问清了楚门的方向,当即雇了一匹马骑上便走。饶是偌大的杭州城也没有见过如此不凡的女子。

她一路打马来到楚门门前,敲了门笑道:“小女子姓庄,与四公子是故友。此番专程来访,盼请一见。”

……

这一年冬,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年号静睿。自此中原一统。

新皇登基后肃清吏治整顿朝风,废除旧制大力革新。五年之后海内太平,少有祸乱。往后,数十余年东陵全国政治清明富庶太平。

最后 所谓画皮

多年后的一日,王佑荫在宫中正无事——她这时已为皇后。一婢女来传,说是楚家四少奶奶托杭州知府呈了封信来,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只荷包。

她心中大喜,急忙拆开信。信上只寥寥数语,倒是大部分的地方画了一只青面獠牙的鬼,那鬼依稀是妙龄女子的扮相,手上倒真拿了一个美女面具。她一时不解,忙低头看起了那几行字,只见信上写道:

佑荫,我知道这个时候叫你的闺名实在大胆,但是让我叫你一声娘娘,却怎么也出不了口,料想知我如你也不会怪我。

我一切都好,回想近十年的事,心中仍不免感叹。想来陛下对琴渊仍是心有芥蒂,但是他们始终还是兄弟。我曾经问过琴渊,如果不是为了保我们能够脱身,他会不会把玉玺和圣旨留给陛下。他反问我,当时除了陛下还有谁可?至此一句,陛下也该放心了。

至于你呢?想来你一定怪我走得急,什么都没给你留下。想来想去,索性把我自小随身带的东西从琴渊那里讨了来寄给你。

画是我随手画的,心情却是再郑重不过。

回想从前,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尊容富贵就如同这画里的面具——看来一切都那么美好。可谁又知道为了这些东西,心中的鬼却越来越凶恶。等到日子久了也就忘却了自己心里原来还有只鬼,每当照镜的时候就只看的到身上这张如画的人皮。

这些于你、于我、于陛下甚至于琴渊都是极其的相似。不同的是,我们披上的人皮却是不同的面貌。我一心向往自由,你一心向往尊贵,昔日的静睿王一心向往至高的权势,而琴渊一身城府却一心向往平淡的生活和几乎不可能的未来。

这些,我们如今都得到了。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最清楚。我太累了,只想好好地做一个琴师的妻子,平淡一生偕手而老,也就足够了。

那你呢?我希望不管多少年,你依旧是那个笑着叫我“小狐狸”的王佑荫。

请代我向陛下请安。

珍重。

——月华。

“画皮——”一个人的声音从王佑荫背后响起。

她暗自镇定,看着眼前太监婢女跪了一地。她转过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淮斟扶着她一起坐下,“我听说杭州那边给你来了一封信,就过来看看。”

王佑荫见他面上淡淡的愁闷,知道他又想起了庄月华,就把信递给了他。

淮斟看完信以后长叹一声,“悱恻一生领悟的所有,大概就在这张画皮上了吧。”他打开那只随信送来的荷包,取出一串佛珠。捏在手里良久,再长叹了一口气,替王佑荫珍重万分地戴在了手上。

“陛下,”王佑荫知他嘴上不说,心中对庄月华实在想念,遂道,“陛下若是想见她——”

淮斟摇了摇头,“不必刻意去见了。若是有缘,一定还会再见的。”

……

这个时候长安郊外的江面上有一条小船泛舟而下,此时正植春盛,两岸白白红红的桃花开得极绚烂。

不多久,船中便传来箫琴相和的曲子,细细听来竟是一曲《笑春风》。

这时江边正有不少文人学士来赏桃花,听得此曲无比醺然欲醉,恨不能飞到船上就随乐声而去,也可以窥见抚琴吹箫之人的全貌。

从江边看去,依稀可以见的,船上两个人的侧影。坐着按弦的一身白衣,依稀辨得他温润如玉一般的光华。在他旁边站着吹箫的也是一身白衣,轻纱飘逸体态婀娜——竟是姑娘打扮。她的发上有一把梳子和显然刚刚插上的一枝红艳艳的桃花。

长安,又一个春天到了。

—全书完—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望妻成凤

    望妻成凤

    她是东望最后一个公主。文诜:这诗书礼仪是要学滴,打架复国也是要学滴,阴谋阳谋也是要学滴,赚银养家更是要学滴,公主要是不在了,老臣吃什么去……她是大凌权官的座上客。墨子遥:小丫头,快把这鱼切了,红烧清蒸各一半,骨头留着用油炸一炸。她是宫斗的挑起者。容贵嫔:小七啊,本宫最近的日子有点闲,叫你媳妇弄出戏来瞧瞧。……褚晚歌怒,某是后妈吗,偶滴目标可是权冠朝野,凤华无双的,所以多丢几个帅哥美男来垫偶滴脚吧,后妈保佑!
  • 凤逆天下:绝美六狂妃

    凤逆天下:绝美六狂妃

    当薄情冷血的嚣张杀手附身到一个懦弱胆小受人鄙视十六年的草包身上会怎么样?眼眸睁,寒气显,凤狂九天。一身素衣,一支笛子,舞一曲群蛇共舞,不笑中夺数人性命。三皇子戏弄,放蛇咬他命根子。十九王爷要娶她?她冷冷一笑,群蛇攻之。大婚之日,皇帝下旨斩杀他一家。“恭喜王爷,今天全府一起共赴黄泉。”他却是挑眉,一手揽住她的腰“我的新王妃,这黄泉,你怕是要跟我一起下了。”一场各色人物的争权夺位,看她反手为云,素手编织一张密网,笑看沧桑,睥睨天下。【在这场权力的烽烟中,到底谁才能问鼎权爱的顶端?成为心尖上的那滴血?万年识缘,不过只为你缘定三生那一眼。】
  • 烈焰鬼瞳:异能王妃定天下

    烈焰鬼瞳:异能王妃定天下

    一纸赐婚,婚嫁三日杖毙,再次醒来,灵魂异变,白天,她是王府里无耻又狗腿的小婢女,暗夜却是鬼魅上身的无极门天尊,一朝风云叱咤江湖,最终情归何处?***“宫主,不好了,云尊主带人炮轰了幽冥山的大门。”某暗卫惊恐的冲了进来。某男正单手支着脑袋看书,头也不抬的回道,“没事,下次多做几扇门让她轰个够。”“宫主,不好了,云尊主带人打劫了藏宝阁。”某暗卫万分心疼的禀告。“咦?本宫这藏宝阁还有小家伙看中的东西,真是难得,你赶紧去看看,只要是小家伙看上的都让她带走,看不上的也让她带上,就当是睹物思人吧!”“宫主,不好了……”“又怎么了?”某男无比邪魅的侧躺在床上问道。“云尊主跟着天辰战神跑了……”“哦,没事,那只是假的,真的已经成了你们夫人了……”一颗小脑袋从他背后冒出来,凉凉的说道,“皇舅舅师父,拆人姻缘可是要遭天谴的。
  • 欺男霸女:惹火妖孽女侠

    欺男霸女:惹火妖孽女侠

    莲花般青默的女子,忍了多少流年,没放弃这逆转宿命的机会。当狼烟四起,战火纷飞,各为其主,生灵涂炭,一夜白发。朱颜未改,心比金坚,金戈铁马,男装上阵,才智无双,步步为营,终得,眸视天下,一身骄傲。可是,这样的她,为什么还会忧伤,难道她拥有的这些,都无法换回一个字吗?
  • 冷面将军桃花郎

    冷面将军桃花郎

    一道遗诏,一朝封王,四分天下!乱世之时,谁又得到了蒹葭?是将军,是丞相,还是帝王?但她不想要这尘世繁华,她只想与他袖手天下。他也不想拥有这万里江山如画,只想与她再看那一眼漫天雪花!那么他呢?他愿为她倾覆天下,踏平江山也不怕,可她又可曾说那一句话?他们明知今生已无望,却还要相知相恋,愿相依相偎羁旅天涯;他明知已不可能,却还是痴痴守护那一池荷花……--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热门推荐
  • 武道圣

    武道圣

    你知道我是谁吗?记住!我叫王震岳!有人说我“义薄云天”,有人说我“六亲不认”,也有人说我“后起之秀”,还有人说我“好色如命”……其实吧,我就是一个男人,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擦,天怎么打雷了?不要装逼了,还是安静的做个美男子吧。
  • 零Ego白恶魔之役篇

    零Ego白恶魔之役篇

    这是四战终结后的未来,人类大多移居到小行星殖民地。主人公汉翎是一位大学生,终日与二次元为伴。直到有一天,来自遥远北溟六宫的侵略者赫珀斯入侵。汉翎被抓去成为改造人,反抗军拯救了他。是在难民营苟活,还是踏上横跨五大交叠宇宙的漫漫长路?第一部的冒险从此开始!
  • 每天给心灵放个假——夏

    每天给心灵放个假——夏

    生活也许不能每天都是艳阳高照,人生也许不是每天都能如意顺畅,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每天给生活一缕清风,每天给心灵一次放假,每天给生命一帖处方,每天给人生一个惊喜,每天给自己一片阳光……
  •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壤污染防治法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壤污染防治法

    为加强法制宣传,迅速普及法律知识,服务于我国民主法制建设,多年来,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根据全国人大常委会每年定期审议通过、修订的法律,全品种、大规模的出版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公报版的系列法律单行本。土壤污染防治法,是指为防止土壤污染、进行土壤环境整治与污染土壤修复而制定的法律。
  • 超神种子

    超神种子

    你降低了0.1千克的重量,种植出一阶玄品灵植龙牙米。你降低了1千克的重量,将一只草鸡进化成了凤凰。你降低了10千克的重量,将生锈的铁刀变成了屠龙刀。你降低了100千克的重量,施展出天魔解体法,实力提高了十倍。看着自己削瘦的身体,李元亨抬头望天。给我地球的体重,我可以打爆太阳!
  • 老小孩,小小孩

    老小孩,小小孩

    回忆性的一篇文章吧。回忆爷爷那时候对我的好。
  • 生乱

    生乱

    她是江湖药谷谷主的女儿,他是权倾朝野的皇子皇孙,他们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擦肩过客,一次偶然的相遇,一次天打雷劈的机缘巧合,将一众人等卷入了错综复杂的权谋之争。
  • 兑换系统

    兑换系统

    一个叫刘燊的少年开始他的NB之路..........................
  • 最美的季节

    最美的季节

    这场爱情是单纯的浪漫,却不是永恒。这份友谊是真挚,却终要离别。我们有过同样的青春,不一样的故事。满地的梧桐树叶承载了多少欢喜哀愁。用一首关于爱情和友情的青春赞歌,祭奠我们那逝去的美好年华……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