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昌然书记的周密安排下,集团公司调查组一行两人是以政治思想工作调研的方式进驻古塔煤矿的。
宁海峰,集团公司处级纪检员;张飞虎集团公司监察室审计员。昌然书记安排他们两个人去,一是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二是两人都是从基层调到集团公司的,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
几年来,宁海峰已经查处了多起违纪案件,是一个业务上和思想上双双过硬的纪检干部。
正如昌然书记所想像的那样,他们两个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在矿党委书记王刚的安排下,两人一到矿上便走基层、下班组,了解基层支部工作动态和基层支委们进行交流。
一次宁海峰假装无意间提到上次栈桥事件时,王刚书记回答,那都过去了,惨痛的教训呵!
海峰接过话头,说想去现场看看,天天都泡在政治思想工作里面,都快成呆子了。
于是,王刚带着他来到当年的事故现场,一切都已恢复原样,只是现在栈桥经过的路线下面明显看上去有加固过的痕迹。
海峰问,这一块加固了?
王刚答道,是的,当时把地基全部重新加固了一遍,现在看上去结实多了。
海峰看着王刚,王刚表情自然。
晚上下了一场小雨,第二天一早醒来,空气中漂浮着清爽的气息,朝霞掩映在东边的山峦上,放眼望去,一片瓦蓝的天空。
两人在周枫部长的陪同下吃罢早饭,海峰说,周部长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晴空一望无际,正好散散步,几天思想政治工作调研都是和文字打交道,今天咱们出去晾晾心情吧?
周枫:好呀,只要宁处长高兴。
于是,三人便顺着小路向后山走去。
这后山上常年没有人行走,一蓬蓬沙柳长得郁郁葱葱,小草挂着露珠打湿了三个人的裤脚,脚底下细细的沙地上,印着鸟类清晰的爪印和各类小虫子爬行的痕迹。
飞虎边走边问,周部长,咱们矿的老井口离这儿不远吧?
周枫回答,翻过前面那个山梁就是,平时很少有人去那边的,自从那个井口被矿上封了后,山上还塌过一次方,也就再没有人管过。
海峰提出想去看看,周枫随口道,也没啥好看的,如果想去哪天我开车带你们去,用眼睛看前面的山梁不远,走过去至少也要四、五十分钟,来回得两三个小时,太远了。
听周枫这样说,两人也只好作罢,在山前转了转就回矿上去了。
回到矿上,正好碰上王刚书记,王书记说今天他值班,一会儿下井去。
海峰:好呀,我们也想下去,来了还没有下过井呢,都说煤城井下地质条件好,不比关中那边。又问,是不是下井车可以一直开到工作面?
王刚回答:是的。
王刚、海峰、飞虎三人一行换好工作服,带上下井装备,乘上柴油皮卡车来到井口信息站,信息站老郑给三人检了身,发了下井牌。
飞虎半认真半开玩笑:书记来也要检身呀?
老郑一脸严肃的回答:谁来都不行,越是领导越应该带头,这就是榜样的力量。上回陈董事长来都走到井口了,我还把他叫过来搜了他的身呢,那次陈董事长还表扬了我呢。
看着老郑一本正经的样子,三个人都笑了。
老郑把他的大脸蛋子一沉,不要笑,国有国法,矿有矿规。我在老局那阵子,人家都叫我郑老黑,不管是谁只要我当班,就是飞进一只苍蝇我也得看看它是公是母,你就更不要说是火源了。
一看老郑就要打开他的话匣子了,王刚转身上了车,两人跟着也上了车。
皮卡车一溜烟地开走了,空气中还能听到老郑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讲他的安全经……
深邃的巷道里,宽畅的路面平平展展,皮卡车稳稳地行进着。飞虎惊叹,真是开了眼了,我在老局工作多年,不是亲眼看到,谁要说能把车直接开到掌子面上去,打死我也不会信的。
车子来到了工作面,综采设备正在割早班的第一刀煤,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发聋。
王刚过去查看了风机后,大声问当班工人,风速多少,粉尘大小,瓦斯浓度如何?
当班工人一一作了回答。
王刚回身对海峰和飞虎道:现在正在开采的是三盘区,从这边往过走就是二盘区和一盘区。
海峰:可以去一盘区那边看看吗?
王刚:一盘区现在已经封闭,那是老巷道了。上次栈桥倒塌后,曾经打开密闭墙进去看过,里面毁损严重。
海峰:上次打开密闭墙时你进去看了?
王刚:我没有进去,是殷副总带人进去的。
海峰:是不是栈桥设在了一盘区的上方?
王刚:起先以为是这样的,所以才打开了密闭墙,后来事故鉴定认为没有可能。
回到井上,海峰私下问飞虎,你认为是王书记说的这样吗?
飞虎:我也在考虑这事,那天王刚说他并没有进去,难道是在遮掩什么?
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星期天一早起来,周枫果然把车开了过来,宁处长、张审计,你们不是要去看看老井口吗?我带你们去。
老井口位于古塔煤矿南边,路上要翻过两道山梁。车在崎岖的沙漠中行驶,一簇簇沙柳遮掩了道路。
海峰:不是周部长引路,我们进来都找不到北了?
周枫:其实在沙地行走最主要是看方向,只要不迷了方向就能走出去。
来到老井口,一眼看过去,一片废弃的沧桑,井口被山上的塌方掩埋,如果不是周枫指引,还真看不出来井口的位置。
周枫:再翻过一道山梁就是訾家墕村子。
尽管看上去一派荒芜,来到近前,海峰还是在这里找到了蛛丝马迹。既然这个井口已经封存多年,看上去随处可见煤的痕迹。他推测不久前肯定有人在这儿倒腾过煤,是不是就如举报信中所说的那样,还不敢肯定。
临近中午,三个人开车往回走,周枫问,宁处,你们吃过我们煤城的胖嫂大烩菜没有?
海峰:听说过,倒没有去品尝过。
飞虎接过话茬,听说那儿的大烩菜是煤城一绝,好些煤老板经常去那儿吃,我就想不通一个大烩菜嘛真就那么好吃?
周枫:现在去得提前预订,不然就没有桌子了,得在外面排队等候。要不,咱们就去品尝品尝地方特色?
海峰:远吗?
周枫:不远,很近的。
两人说,那就听周部长安排。
三人驱车来到胖嫂大酒店门前,海峰和飞虎下了车,周枫去后院停车。
海峰环顾一下四周,这院子里的好车还真不少哩!你看这煤城人是很有意思的,三、四个蒙古包,外加一个小院落就敢吹是大酒店?
飞虎笑笑,这也算是当地一大特色了。
周枫走过来,三人一起走进中间那个最大的蒙古包,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食客们陆续离开。
周枫:这边吃饭早,一般上午十点半左右吃午饭,这会儿人还少些。
正说着胖嫂走了过来,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她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用眼睛睇着周枫:周部长吃些个甚?今天上午刚杀了一只山羊,还是黑山羊,很新鲜的。
周枫:那就给来上一份,再上一大份大烩菜,随后又点了几个小菜,如沙葱豆腐、沙盖拌香菜、爆炒羊杂等都是地方特色菜肴。
然后周枫就给两人介绍,她就是这儿的老板娘,来人都叫她胖嫂。
两人向胖嫂点点头。胖嫂问,是省城来的吧?
周枫:胖嫂好眼力呀,这两位都是省上来的我们的领导。跟着又开玩笑说,他们可是专门查处违纪案件的领导哟,胖嫂你可得把拿手的菜做出来,我可是得罪不起他们哟。
胖嫂:周部长放心吧。
海峰忙插话道,老板娘别听周部长瞎吹,我们也是一般工作人员。
胖嫂:二位领导就不要客气了。
随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让她给厨师去准备。
海峰就有意岔开话题:我看老板娘的生意不错呀,在这儿做了几年了?
胖嫂:哦(我)在这开这个饭馆有十年了,也不瞒二位领导说,哦(我)是亲眼见证了煤城的煤老板们一年年发起来的。
停了停,她用眼睇着海峰,看他很有兴趣地听着,便接着说,当年门前这条公路还是石子路,这些煤老板们都是骑着摩托车风里、雨里、尘里来回跑着做煤炭生意。他们那时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路过这里下车吃一碗五元钱的大烩菜,就两个馍馍。有时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喝上一瓶几块钱的烧酒,嘴里喷着酒气就上路了。后几年他们都是开着皮卡车来的,车斗子里拉一些工矿材料,一个个看上去很劳累很辛苦的样子。儿个你再看那些煤老板们都是开着高档小卧车来的,其实他们现在山珍海味地什么都不在话下,到我这儿坐坐不过是回忆一下过去的艰难,顺便也就照顾了我的生意。你看看,早先我这儿只有这么一间蒙古包,现在有四间了,人还是经常坐不下。
周枫插话,胖嫂现在的大烩菜一份都卖到二十元了,照样还是有人过来吃。
海峰问,那他们这些煤老板都是咋样发的大财?我们也向他们学学,说不准以后也能发财呢!
胖嫂笑笑,领导们说笑了,其实早些年那些煤老板做甚生意的都有,不瞒着你们,前些年煤炭市场比较混乱,生意好做。好些煤老板发迹都是私下挖煤发起来的,当然也有真刀真枪打拼出来的,你比如南方来的那个陈老板到古塔镇十几年了,把苦也受了把钱也挣下了……
就在几个人说笑的时候,旁边包间里訾四正领着几个手下的工人在那儿喝着烧酒,他的旁边坐着服务员小花给大家敬酒。
经过商讨,海峰和飞虎一致认为栈桥事件的内幕经过王刚书记应该是不知情的。于是海峰向昌然书记作了汇报,提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王刚书记,争取他的主动配合,使案件有个突破性进展。
昌然书记同意了他们的建议,要求他们俩在合适的时机找王刚单独谈。
当晚,两人就把王刚书记约到了他的办公室,王刚书记爱好书画,他的办公室里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四尺的大字,内容是林则徐的“无欲则刚”四个苍劲有力的楷体字。海峰走到跟前去仔细看了钤印和落款,是省内一位书法大家的墨宝,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小六尺的水墨画,一枝龙梅翘首昂立。海峰还没有来得及细看落款,王刚解释,这是大杨赠与的,海峰一看果然落款是大杨赠王刚雅正。
海峰:我也和大杨熟悉,是偶然和朋友在一起时与大杨结识的,后来我们还喝过几回小酒。
扯了会儿闲篇,海峰言归正传。
飞虎从公事包里取出举报信让他过目。
王刚仔细看完举报信上的内容后,他点上一根烟,又给两人每人发了一根,便自顾自的陷入到沉思状态。
沉默片刻,王刚深吸一口烟后说到,如果这件事情查实的话,就是大事呵,私自开采国有资源,而且在咱们矿上的井田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