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刚书记说这番话的同时,海峰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到他神态还算自若,海峰的心算是放下了。这说明王刚书记并没有搅到里面去。
他接着王刚书记的话茬,现在主要问题是调查取证,要有充分的证据说明一盘区确实被人盗采,同时是不是有我们单位的人参与其中?
王刚书记:我们不妨到訾家墕村和周边去走走,了解一些情况。
飞虎认为这样不可取,既然举报信中说是村上私自开采,那很容易打草惊蛇,给今后的调查取证制造难度。
停了会儿,王刚书记突然眼前一亮,有个人也许知道内情。
海峰和飞虎听他这么一说,也抖擞起了精神头问:谁?
陈老,对陈老,起初陈老在这边的私人煤矿工作,后来就不知什么原因回关中了。
看到两个人疑惑的表情,王刚书记解释,这陈老在老矿务局时和我在一个单位工作过,是原来我们三矿的总工,退休后就来到煤城给一个煤老板打工,主要负责生产安全方面。有一阵子还来找过我,问他在哪个矿干?他只说是在这附近,后来听说不干了。我想如果能找到陈老或许能了解一些情况。
这条线索很重要,海峰向王刚书记要了陈老家里的地址,决定明天一早就向昌然书记汇报,赶回关中。
飞机从煤城起飞时,刚下过一场雷阵雨,万里无云,天空看上去一片澄明景色。坐在飞机上一眼望下去,与往日的煤城比,就像换了一重天,脚下的煤城历历在目,能见度很好,只见一座座高楼和小区拨地而起,路边的绿地拼成几何图案,一块一块地摆放在公路两边,齐整、亮丽。
围绕在城市周边,一座座现代化矿井拔地而起,高高竖起的储煤筒仓蓝白相间,格外醒目。运煤专线上一辆紧挨着一辆的拉煤车,排成长长的龙蛇阵,上行线和下行线恰似两条交颈的蛟龙互相缠绕。
看着这如火如荼的工业新气象,海峰陷入沉思。
经济快速发展与防腐倡廉警示线,一个是奔腾的骏马,一个是拦马的航线。马跑得快了,就容易失去理智,失去了理智就会出轨,我们的防腐倡廉工作就是要勒住这匹随时都会偏离轨道的经济之马,使它在正确的道路上扬鞭奋蹄,大步向前。
宁海峰和张飞虎一下飞机,没有停留,他们于当天下午三点多钟,就赶到了距离省城一百多公里以外的黄河矿务局三矿家属区。
黄河矿务局第三煤矿始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是由苏联专家援建的,在当时来说是中国较为先进的机械化开采的煤矿。
最早来到第三煤矿的一批煤炭专业技术人员是从上海来的知识分子,而三矿历史上的第一次矿难,又让那批专业技术人员私自跑回去了不少。
随着岁月流失,许多专业技术人员大都想办法调回了上海,不久前香港凤凰卫视台还专门来采访过第三煤矿那批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老职工,他们现在大都已经退休,陈老就是这一批专业技术人员中留下来不多的老职工之一。
如今的三矿于十五年前就下马了,又被矿务局转包给了个人开采,也仅仅是依靠回采边角煤维持。
两个人一进三矿家属区,看到的是低矮的平房,多年没有翻修的矿区公路,这儿最好的建筑物,就属建设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的两栋四层单元楼了,它也因矿上下马,无钱维修,无人管理看上去一派落破景象。
两个人边走边打听,好不容易才在几排红色瓦房后面的一个小四层楼前找到了陈老的家。
陈老太太出来开门,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问:你们找谁?
海峰说明身份,但他没有说自己是集团公司纪委的,而说是矿务局的干事,找陈老了解一些过去的情况。他知道这人老了胆子都小,怕一说纪委把陈老太太吓出个大小来。
陈老太太不明就里,很热情地把他们让进家中,屋里摆放着不多的几件陈旧家具,看上去大概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产物,不过家中打理的倒还干净,说明屋主人很勤快。
给两人倒上水,陈老太说,老头子出去下棋去了,你们坐会儿,我这就叫他。
说完回到卧室,用固定电话给陈老打电话,海峰听到陈老太说,矿务局来了两个人找你,你个老东西快回来,别让人家等得太久。
十分钟后,陈老推门进来问:谁找我?
海峰和飞虎一看,陈老六十多岁,瘦高的个子,皮肤黑黑的,多条被岁月磨砺的皱纹深深嵌在那条型脸上,一看就是早年在井下出过大力的人。
海峰急忙站起来上前握住老人的手自我介绍,我们是古塔煤矿王刚书记介绍来的,想找您了解一些情况。
一听古塔煤矿王刚书记,陈老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又恢复了常态,他打着哈哈,小王呀,知道知道,他在那还好吧?
飞虎回答:还好。
大家坐下后,陈老一脸疑惑问,找我有事吗?
海峰想如果继续绕弯子,对方会有思考的准备,不如开门见山地谈,这样或许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想到这里就开门见山道,我们得到举报,古塔煤矿已封的一盘区曾经被人打开出过煤,而你当时就在那里工作是吧?
海峰有意把猜想说成是真的,目的是只要对方摸不清底细,承认了,下一步工作就好开展了。
陈老低着头,他在思考对方的来历,在想着怎么回答对方的提问。海峰和飞虎对望了一眼,会意地一笑,意思是有门路,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过了一会儿,陈老抬起头看着来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在村上干过呀?
海峰抓住了对方语言的漏洞,你咋知道我们说的是村上人打开的井口呢?我们也没有告诉你呀?
飞虎接过话茬,陈老你也在国企工作多年了,我们来了解情况,并不是追究你的责任,而是要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国有资产流失了,您老工作多年,受党教育多年,这点觉悟我们想应该是有的吧。
海峰也说,你只是个打工者,我们只追查挑头的人,追查出领头采煤者,其他人也就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
看看陈老还在犹豫,海峰抬头看窗外,天色不早了,便说:陈老,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给您一晚上的考虑时间,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上午咱们再接着谈,好吧?
陈老点了点头,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都六十五周岁了,还能活几年,你们不要找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海峰:好吧,今天咱们就到此为止。
说完两个人起身告别出来。
走出矿区,海峰对飞虎道:走,咱们到局煤苑宾馆住下,明天再过来。
第二天上午,海峰和飞虎再次来到陈老家中。
陈老太太开门,说老汉一早就出去了。
问及陈老去哪了?
老太太回答,不知道,他只说他心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两个人等到中午也不见陈老踪影。海峰认为,看来陈老是有意躲开我们,不愿谈。
飞虎:那可咋办呢?
海峰想了想,先回单位吧,我看这事还得慢慢做工作,急不来的。
于是海峰给陈老太太留下电话号码,告诉陈老太太,如果陈老回来需要和我们联系,您就让他打这个电话。
两个人回到集团公司向昌然书记汇报了情况,昌然书记说,他联系矿务局纪委方书记,让方书记出面再做做陈老的工作。
飞虎又汇报了兼并岔湾矿的案件:从账面上看这次兼并是成功的,评估报告是由省上一家权威机构做出的,这家机构对岔湾矿目前资源的评估基本上是准确的,不存在腐败现象。
昌然书记听了两个人的汇报后指示,这就好,我们纪委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企业保驾护航的,没有问题说明我们各级纪检监察部门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监督也是有力度的。你们下一步的主要任务就是做好陈老的工作,查清事实,只要我们的干部不出问题,私自开采煤层的事情有了确凿的证据后,就可以移交地方上有关部门处理。
一周后,矿务局纪委的方书记打来电话,说陈老太太找到了他,感到陈老可能出事了,她要面见海峰。
海峰和飞虎赶到方书记办公室时,陈老太太和她的女儿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陈老太太一见海峰就说,她那天没有说实话,你们走的那天晚上,就来了一个操着陕北口音的人,敲开了陈老家的门,看来陈老和那人比较熟悉,那人递给陈老一万元钱,让陈老出去躲躲风声,说过了这阵子就会没事了。还说事情的整个经过他已经知道了,来人说你们一到古塔煤矿就被他们盯上了,你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很清楚,那人是跟踪你们一路来到三矿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陈老就出走了?海峰问。
陈老太太点点头,现在陈老走了一周也没有音讯,她很担心会被人害了。
那陈老出门时也没有告诉你他去哪里了?飞虎问。
他只说是去省城躲躲,省城那么大,谁知道他能去哪呀?老太太回答。
妈,你放心,爸不会有事的,女儿在一旁劝道。
到公安局报案没有?海峰问。
已经报了,现在警方正在全力查找,方书记在一旁回答。
海峰安慰了陈老太太几句话后,又对方书记道:方书记我们一起到公安局走一趟吧,也许我们了解的情况有利于案件进展。
第二天警方传来消息,在省城和平门环城公园护城河里发现一具无名男尸,体貌特征与这边公安局的协查通报比较相像,让家属前去辨认。
当晚省电视台的《都市快报》报道:一个以女色为诱饵的抢劫团伙,在环城公园内专门以老年单身男人为对象,抢劫老人钱财,目前这个抢劫犯罪团伙已被警方控制。
据犯罪嫌疑人供述,那天傍晚,他们通过一个中年妇女引诱陈老到护城河边,其他两名男子突然出现对陈老实施抢劫,在抢劫过程中,陈老失足掉进护城河中,几个人随及逃离了现场。
而海峰认为,这背后潜藏着阴谋。
他把陈老太太的供述和他们掌握的材料交到了警方,请求警方继续侦破此案,找出幕后的指使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古塔煤矿传来消息,一盘区发生自燃。
在通往一盘区巷道的密闭墙突然冒出了烟雾,一盘区发生自燃是被当班工人发现的。
发生自燃后,矿上请求附近的一个矿山救援队前去支援,矿上原本是请他们来灭火的。
救援队打开密闭墙,由一个中队长带队进入一盘区巷道,勘察情况,刚走进烟雾弥漫的巷道不远,就发生了塌方,救援队迅速撤离才没有伤到人。
最后,救援队提出方案:完全密闭巷道,使内外空气隔离处于真空状态,采取密闭灭火法。
海峰为此事专门请教了技术人员,他们说,一般情况下采空区发生自燃,大都是因为巷道内的气体与外界空气接触所致,一般采取人工灭火,即由人员进入实施灭火;如果地质条件差,考虑安全因素,采取密闭式灭火让它自生自灭也是可取的。
海峰无话可说,只是觉得这火来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