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小四轮在一栋贴着红双喜字的土房子前停了下来,四岁的思宁紧紧地攒着妈妈的手,好奇地看着满院子的人。她今天和妈妈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妈妈很难得地没有叹气,还好看地微微笑着,替思思换上新衣服。自从二年前爸爸一身是血地被抬进家里,然后又放在一个又大又长的木箱子里后,思宁便再也没见过爸爸。每次问妈妈,妈妈总是抱着她掉眼泪,所以尽管思宁很想爸爸,却不敢再问了。今天叔叔送她出来时疼爱地摸着她的头说:“好孩子,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叔叔会来看你的。”婶子也露着从没有过的慈爱笑容拉着她的手,思宁觉得今天所有的人都心情愉快,又特别疼她,不由得心情也明媚起来。
车子刚停稳,人们便都围了上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笑得满脸菊花地打开车门搀扶妈妈下去,又把思宁抱了下来。人群中一片啧啧声:
“老柳还真有艳福,新娘子好漂亮”
“新娘子还好年轻哦,象没出嫁过的一般”
“她女儿真可爱,长大后我看比她妈还要俊”
思思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热闹的环境,好奇地问身边正在拿点心给她吃的阿姨:“这是哪里?我和妈妈要住在这里吗?”
“是啊,你妈妈给你找了一个爸爸,还有一个哥哥,我是你姑姑,我们都会疼你的。”那个自称姑姑的女人摸着思宁的头:“来,告诉姑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思宁。”思宁心里有点纳闷,是不是自己的爸爸不见了,所以妈妈要重新找一个爸爸,可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没有另找爸爸呢?可小小的她,不愿费心多想,她觉得有一个爸爸是一件好事,何况还多了一个哥哥和这个好脾气的姑姑。便笑着点了点头,接过姑姑给的点心,蹦蹦跳跳地出去玩了。
吃过午饭,客人陆续地都走了,帮忙的人在外面收拾吃过饭后的桌椅,打扫满地的垃圾。房里就剩下妈妈和新爸爸,新爸爸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着很温暖的笑容。他抱起思宁问:“中午吃饱饭没有?”
思宁点点头,看向妈妈。妈妈微笑着:“叫爸爸,宁宁”,看思宁不吭声,新爸爸轻轻地拧了拧她的鼻子:“孩子才来,有点认生,让她先熟悉熟悉,不着急。”把她小心地放下来,指着大厅对面的那间房子说:“去那房里玩吧,去找哥哥的木头手枪玩,如果喜欢,过两天我也做给你。以后你就跟哥哥住那间房,哥哥睡小床,你睡大床,好吧?”
思宁点了点头,正要过去,一个小男孩从外面冲了进来,新爸爸一把拉住他:“柳勇,来,这是新来的妈妈,这是你妹妹。”思宁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脏兮兮,脸上还糊着一块黄泥巴的的哥哥“噗嗤”笑了起来。柳勇带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审视目光看了看两个新来的家庭成员,点了点头。思宁则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柳勇看了看思宁,走进房里去,思宁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瞪着一对大眼睛看着柳勇把他的玩具翻出来堆满一地。好几把木头手枪,一个铁环,二把弹弓,一小盒玻璃弹子,二架纸折的飞机。
思宁蹲下来羡慕地看着地上的玩具,又低低地叫了声:“哥哥”。柳勇看了看思宁,递给她一把木头手枪和三粒弹子。拿出铁环和推铁环的小竹竿,把其它玩具装进一只箱子里,推着铁环出去玩了。思宁兴高采烈地拿着手枪跟着哥哥往外跑,站在路边一脸崇拜地看着哥哥在门口的路上神气活现地来来回回推铁环。
晚上睡觉时爸爸要柳勇把大床让给妹妹睡,让他睡新铺的小床。柳勇却跳了起来:“不,我一直睡这张床,为什么她刚来就要我让给她。”还没等两个大人开口,思宁赶紧爬到小床上睡下,并连声说:“我要睡小床,哥哥睡大床。”妈妈开心地笑了,爸爸过来摸着思宁的头:“宁宁真是好孩子,真懂事。”和妈妈泪眼相对地过了二年,忽然有了这么好的一个爸爸和这么神气的哥哥,思宁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别说是睡小床,就是睡地上她也是乐意的。
思宁觉得生活忽然变得五彩缤纷,妈妈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的泪痕,替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灿烂的笑容。爸爸对他那么疼爱,在外面做木匠工经常带好吃的回来,而每次当她嚷着:“爸爸,爸爸”迎上去时,爸爸总会大笑着一把把她举起来,让她又笑又叫。一家人还去镇上电影院看了好几次电影,每次回来时爸爸都兴高采烈地把她扛在肩上,她困了时就背着她,她在爸爸的宽阔厚实的背上睡得特别香甜。而比她大三岁的哥哥也从来没有意见,只是有时候会不屑地哼一声说:“女孩子真没用。”而思宁对此也从不记较,只会朝哥哥笑着扮个鬼脸。
思宁每天早上站在门口和妈妈一起送哥哥去上学,她每次都要站在那里直到哥哥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才肯进来。而每到哥哥放学的时间,她便会早早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神气的身影从拐弯处冒出来,便一路欢呼着“哥哥,哥哥”迎了上去。虽然哥哥会在她面前摆摆谱,但看到她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地露出笑意,有时还会给她一粒玻璃弹子或是一个糖。然后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越过她往家走去,思宁便绽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如影相随地跟在后面。
等到七岁的那年,思思终于可以跟着哥哥上学了。她每天都象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没完。现在是妈妈送她和哥哥了,她背着小书包快乐地朝妈妈挥手再见。哥哥快步地走在前面,她小跑地跟在后面,不停地嚷着:“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哥哥总是不耐烦地皱着眉:“女孩子,真麻烦”,然后等她才走近又迈开大步往前走了。
柳勇在学校是一个混世魔王,十岁的小男孩长着一米五六的个子,他不爱读书,弹弓打得百发百中,爬树,抓鱼没人能及,打架,逃学是经常发生的事。爸爸前二年还管着他,也没少打他,可看实在不管用,知道他不是读书的料,也就由着他了。而思宁一到学校就得到老师同学的喜爱,她不但可爱乖巧而且第一次考试就得了双百分。这让爸爸妈妈大喜过望,爸爸从镇上买来鱼肉,亲自下厨,好好庆祝了一番。又买来一块面料给思宁做裙子,作为奖励。而两门都刚刚及格的柳勇虽然被爸爸数落了一番,却并不在意,也没有感到难为情,他只管吃得饱饱的,拿着弹弓玩去了。等妈妈第二天给他买来了一块布料给他也做了一身新衣服时,从来没有叫过人的他很难得的说了一声:“谢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