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1232~1308),字公谨,号草窗。济南人,流寓湖州(今属浙江)之弁山。曾为义乌令,入元,不仕。词与吴文英齐名,并称“二窗”。周密重视格律,研炼词句,但内容并不充实。词有《草窗词》,诗有《蜡屐集》及多种笔记著作,并有南宋词选本《绝妙好词》。
一萼红·登蓬莱阁有感①
步深幽,正云黄天淡,雪意未全休。鉴曲②寒沙,茂林烟草,俯仰③千古悠悠。岁华晚,漂零渐远,谁念我、同载五湖舟?磴④古松斜,崖阴苔老,一片清愁。
回首天涯归梦,几魂飞西浦,泪洒东州。故国山川,故园心眼⑤,还似王粲登楼⑥。最负他、秦鬟妆镜⑦,好江山、何事此时游!为唤狂吟老监⑧,共赋销忧。
①蓬莱阁:原词后作者有注曰:“阁在绍兴,西浦、东州皆其地。”旧址在今浙江绍兴市卧龙山下。
②鉴曲:鉴湖水边。鉴湖又称镜湖,在绍兴市南。
③俯仰:喻时间短暂。
④磴(dènɡ):山路的石级。
⑤心眼:即心,心思,心意,胸怀。
⑥王粲:建安七子之一,其《登楼赋》有感于时世****,迁徙流离,抒怀土思乡、怀才不遇之感。
⑦秦鬟:绍兴东南的秦望山形似妇女的发髻,其山因秦始皇登之以望海而得名。妆镜:指鉴湖,湖水明净如妆镜。
⑧狂吟老监:唐诗人贺知章,绍兴人。晚年辞官回乡,隐居鉴湖,自号“四明狂客”。因他曾任秘书监,又称“秘书外监”。他“醉后属词,动成卷轴”,故称“狂吟老监”。
词从登楼时行经的景色着笔,“步深幽”,徐徐行来,渐入深幽悄寂之境。楼上近睹“鉴曲”等景观,远怀此地古人,油然生起“俯仰千古悠悠”之感。悲从中来,不禁发出一声自伤老大的长叹,因而眼前松、苔等景物呈现出“一片清愁”。至歇拍才点破情怀,“清”字浓情淡写,含蓄醇雅。换头以“回首”二字领起,由景入情,直抒故园情思。“故国”三句反用王粲典故,句法高浑,含无限悲凉之意。河山虽好,国不复国,登高四望,徒增亡国之痛。结句以豪健之笔将心中孤寂悲苦喷薄而出。戈载《宋七家词选》谓周词“尽洗靡曼,独标清丽,有韶倩之色,有绵渺之思……于律亦极严谨”。此词足以当之。
本词当作于元灭宋后不久,辞语晓畅,而寄慨遥深,那种江山易主、国破家亡后的悲恨和失落感是无处不在的。故陈廷焯《词则》将此词推为周密的代表作:“苍茫感慨,情见乎词,虽使清真、白石为之,亦无以过。当为草窗集中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