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第四阙【神光虽破幻魇障,奈何人世奸佞狂】
下卷?【刑场】
刑,
严酷的刑罚,震慑作奸犯科,惩处罪恶。
无奈,
刑不会明辨正邪。
弥天浊云渐渐蚕食着璀璨星空,湖面上的静影沉璧逐渐在雾气的笼罩下黯然失色,平滑如镜的湖面随着淅淅沥沥的雨霖铃音惊出一池波澜。
夜雨忽至,毫无预兆,热闹繁华的临安夜市陷入一片短暂的混乱。
很快,车水马龙的宽敞街道就成了万人空巷,万家灯火在茫茫薄雾中变得朦朦胧胧,难以捉摸,最终熄灭了它的微光,宣告深夜的来临。
迷雾漫延的临安,此刻只剩下金樽拂月夜倾城还是灯火通明,作为京城最大的娱乐场所,即使到了深夜,它也不得休憩。
狭小的包厢外,窗沿上的清脆雨吟让任何心情烦躁的人不由地静下心去聆听,只是这包厢内的紧张气氛,却不容其中的人们有闲暇心情去聆听雨点的吟唱。
天怀的额头此刻已然沁出汗水,终于忆起自己在何处听闻“秦桧”这一名谓,令他如临大敌。
“公堂上那个万俟狗官说的秦相国,就是你么?”天怀怔怔地道。
表明身份的“诲之先生”淡淡一笑,说道:“老夫正是当朝相国——秦桧。”
“那林一飞与你又是何关系?”天怀问道。
“那小畜生?老夫才不认他这个没用的儿子。”秦桧摇头叹道。
天怀疑惑地道:“我伤了你私生子,你不找我麻烦,反而请我这一顿,究竟是何用意?”
秦桧捻起一缕胡须,自顾自地说道:“那个废物要他何用,天怀小兄弟若是不嫌弃,就认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义父,天怀小兄弟一身武功,头脑又聪明,想必能帮老夫完成兀术殿下交代的大任。”
天怀震惊地道:“兀术殿下?你说的难道是金国元帅完颜兀术?你居然与金人有染,好个狗贼,竟还有脸污蔑家师通敌叛国!”
秦桧对天怀的讥讽之言充耳不闻,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道:“兀术殿下胸怀天下,必将创下一番丰功伟业,他的心胸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了解的。”
“任你舌灿莲花,想让老子认你做义父,真是异想天开!”天怀不屑地道。
秦桧微笑道:“你废了我儿子,赔我一个儿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天怀猛然站起,一拳砸向面前餐桌,只听“轰!”地一声,偌大餐桌已然裂开一条碎缝,天怀顺着裂缝的方向指向秦桧,怒声喝到:“姓秦的老贼,别以为你的阴谋能得逞,凭这么一张随手画成的肖像根本就抓不到那匹马,你也休想得到密函,去污蔑忠义之臣!”
“哈哈哈……”只听秦桧噗嗤地笑出声来,言语之间尽是讥讽,“这天真可爱的娃儿,当真以为老夫想靠这么一副涂鸦来抓捕一匹没用的废马,当老夫是三岁小孩么?老夫不过是看你挺有慧根,才耐着性子陪你玩了这么久……”
笑声戛然而止,秦桧原本慈祥和蔼的面容忽然冷若冰霜,一股肃杀之气萦绕于眉宇之间,天怀见状,不由万分警惕,顿时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老夫真正的想法,是用你来要挟鹏举居士,据调查你是鹏举居士唯一弟子,他乃性情中人,想必不会不顾你的死活,这样一来,老夫岂不是大大地有利可图?”
“嘿嘿,那也得你能抓得住老子才行!”天怀冷笑一声,忽然腾身而起,向窗口跃去。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歌颂着自由,迎接着天怀的来到,但是正当天怀做好准备要沐浴在秋雨的淋漓中时,一个魁梧的身影倏地阻挡了他的视线,天怀不作他想,直接一拳击出,由于没有恋战之意,这一拳用上了全身气力,只求速战速决。
力拔千钧的重拳“砰!”地砸上那人胸脯,只听那人一声闷哼,被磅礴巨力震得百骸欲裂,但仍是死死阻住窗口。
天怀只觉拳头如同击打在山壁上,竟被回力震得后退两步,抬眼一看,挡路那人原来是秦桧身旁那位军官,刚才那一拳虽然让军官措手不及,受伤不轻,但是那军官身穿铠甲,勉强躲过死劫。
就在战局摆开的同时,这间包厢的门扉已然被汹涌冲入的官兵撞破,一时间,小小的包厢里已经站满了人。
只见秦桧若无其事地斟上一杯美酒,轻轻抿了一口,无奈地道:“你们这些粗蛮武夫,怎的这么无礼,竟破坏了夜倾城的装修,以后看清楚情况再行动,不是紧急情况就不要破门而入行不?”
天怀扫视着包厢里的这些官兵,嗤笑道:“切,这几个虾兵蟹将就想留下你厉爷爷?”
秦桧轻轻放下酒杯,双眼微闭,似是在细细品味着美酒的滋味:“老夫当然知道天怀小兄弟的本事,这些小兵不过是来给兄弟抬担架,送你去医馆服用‘乏筋神竭散’的解药而已。”
“乏筋神竭散?什么东西?补品?”天怀不屑地嬉笑道。
秦桧将酒杯倒扣在那张餐桌的裂缝中间,缓缓站起身来,转身向包厢外走去,头也不回地道:“乏筋神竭散,说起来也就是麻药罢了,只不过发作的方式比较特别,服用片刻就会令中毒者的内力凝滞,难以施展出内功,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中毒者的体力将会逐渐衰竭,最后瘫倒不起,之后的一个时辰里若是不服用解药,中毒者的精神将会慢慢丧失,最后莫名其妙地……”
短暂地停顿,就听秦桧一字一顿地道:“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话音方落,那张餐桌随着一声脆响,断成两截,木屑碎了一地,那只空酒杯“锵!”地碎成一堆瓷片。
天怀看着溅到鞋上的碎瓷,眉头一皱,抬脚一振,想要去掉这些碍眼之物,不料刚要抬脚,脚底就好像生出一股巨大吸力,令他举步维艰。
“难道,是那杯酒……”天怀如此想着,本能地弯下腰,想要用手去担掉脚上的碎瓷,谁知这一弯腰,就直直地扑倒在地,满地的碎瓷片硌在脸上,让天怀惊骇地发现,自己已经力乏瘫倒。
天怀模模糊糊地听到秦桧远远地说了声:“收押天牢……”就失去意志昏死过去。
双目闭上前的最后一刻,天怀感到自己被人驾着越过包厢的门槛,模糊地看到门口有个衣衫褴褛、鲜血直流的军官正瘫倒在地,似乎在以自身的惨状警告天怀:“跟相国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恍恍惚惚,魂不守舍,精神涣散,四肢乏力,天怀在如此艰难困窘的状态下,勉强支撑着,让自己的魂魄不至于消散。
朦朦胧胧的黑暗中,天怀竭力睁开双眼,却看到前方有一双鬼怪飘忽而来,一鬼浑身惨白,一鬼通体玄黑,赫然就是那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
“不……我还不能死……”天怀凝聚起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挣扎着想要爬起,但是黑无常的勾魂锁枷已经牢牢套在脖子上,任天怀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束缚。
天怀只觉得自己正随着黑白无常的牵引一步步地向阴曹地府前行,不由地心慌意乱:“我不要死……快放开我!”
但是任何的嘶喊都没有效果,奈何桥还是如约浮现在前方,孟婆沟壑纵横的阴沉鬼脸出现在少年的面前,一碗孟婆汤浑沦灌进天怀的喉咙里……
“咳……咳!”
天怀被那“孟婆汤”的诡异口感呛得涕泪横流,等那辛辣巨苦的感觉渐渐消失,天怀才敢再次睁眼。
眼前一片朦胧,各种光与影眼花缭乱地交错着,究竟处于何种幻境,少年也不自知,只道是吃了孟婆汤,失去记忆了。
“厉兄弟!快醒醒!”
“嗯?”
天怀忽然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勉强扭动脖子,向发声处望去,只见一个雪白色的人影在那里晃动,定睛一看,赫然是那狰狞可怖的白无常!
“啊!”天怀惨叫道,“无常哥饶命啊!”
不料那白无常却并没有要加害天怀的意思,只是微笑道:“厉兄弟,看清楚,是我。”
“咦?”天怀定了定神,揉去眼睛上的污浊,再次看去,这才放下心来。
“唉,是残兄啊,可吓了兄弟一跳呢……”
眼前这白衣白发,俊雅飘逸的男子,正是残飞坠,而在残飞坠旁边,正坐着一个身着黑色囚服,蓬头垢面的囚犯,这囚犯手中端着一只瓷碗,碗里溢出一股苦涩药香。
天怀正要辨认这人是谁,却见这囚犯忽然扑腾跪下,向天怀直磕头,言语激动:“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兄弟快快请起!”天怀见状连忙上去扶那囚犯,那囚犯在天怀的谦恭之下终于抬起头来,天怀仔细打量着这张蓬头垢面,却忆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天怀疑惑道。
“小人叫马甫平,若不是恩公搭救,小人现在已经被恶鬼害死了。”囚犯战战兢兢地说道。
天怀听了这一番说辞,仔细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喔,你就是那天放风的时候被恶鬼找上的那个?”
“没错,恩公就是在那时大展神通赶走了恶鬼,救了小人一命!”马甫平激动得眼含热泪。
天怀见马甫平如此激动,不由豪放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马大哥若再把小弟称作恩公,就折煞了小弟了!”
“那……小人该如何称呼恩公?”马甫平诚惶诚恐地道。
“在下姓厉名天怀,马兄叫我厉兄弟就可以了,不然就是不当我兄弟了!”天怀笑道。
“恩公果然是不拘小节的英雄好汉,小人就叫您一声厉兄弟!”马甫平见天怀如此客气,不由分外感慰。
昨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天怀现在只觉得这间牢房充满着亲切感,不由满目欣慰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直到少年注意到马甫平手里那只瓷碗,这才开口:“昨夜我身中奇毒,浑身乏力,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事了,难道是谁给了我解药么?”
残飞坠眉头一皱,慎重地道:“昨夜有人把你送回牢里,给了颗药丸,说是解毒用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中了‘乏筋神竭散’这样霸道的毒药。”
天怀见残飞坠神情担忧,心道不必掩饰,便向残飞坠和马甫平娓娓道来,把昨夜的惊险遭遇全盘托出。
“没想到就连相国这样的大官都和金人串通一气,还要陷害岳元帅,这真是没有天理啊!”马甫平听闻秦桧卖国求荣并且陷害忠良,不由义愤填膺。
残飞坠眉头紧蹙,神情凝重地道:“若是厉兄弟的师父前来相救,必遭暗害,但若无人来救,秦桧一定会加害厉兄弟……”
天怀紧张地道:“那我们越狱成不成?”
马甫平闻言顿时满面惊惧,连忙作手势示意天怀噤声,小声地道:“厉兄弟不要轻举妄动,这越狱可是杀头的大罪啊,我们好多越狱的弟兄都被狱卒抓住就地处决啦!”
天怀笑道:“马兄不必惊慌,兄弟我一身武功可不是盖的,只要卸掉身上这副镣铐,谁也挡不住我。”
却见马甫平摇了摇头,伸出一直隐藏在袖中的右手,只见这只伤痕累累的手上,五根手指全都被截去半截,五处疮疤触目惊心。
“小人一年前曾与几位兄弟一起越狱逃跑,不料被狱卒截住抓了回来,其他兄弟都被狱卒随意虐杀而死,就小人一个得了欧阳大哥的救助,侥幸留得性命,只废了五根指头……”马甫平失落地道。
天怀眉头微皱,忿忿不平地道:“没想到这里的狱卒这么不受管束!”
“咱都是杀过人的,谁在乎咱犯人的性命,而且只要有人越狱,同他一个牢房的、平时说过几句话的就都被当做共犯,全都要处以极刑,以儆效尤……”马甫平满面愁苦。
天怀听说囚徒们在这牢房里的日子如此悲苦,不由心头一紧:“这么说,我若是越狱,那么残兄、马兄,还有很多我接触过的人都得受到牵连了……”
“到了这天牢里,命就是阎王爷的,早点死了才是运气,还能去地府看看那些真正的奸恶之人受些什么酷刑。”马甫平苦笑道。
飞坠淡淡道:“厉兄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是正确的选择。”
天怀眉头紧蹙,默默沉思了片刻,忽然眉开眼笑:“我也没办法了,看来等待才是最好的选择。”
马甫平紧张地道:“那若是狗官要害厉兄弟,你又该怎么办呢?”
天怀收敛起笑颜,满怀自信地道:“要来就来吧,老子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在他手里。”
“看来,厉兄弟已经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了?”飞坠笑道。
“目前还没有办法,”天怀笑道,“不过一直心惊胆战地也不是办法啊。”
天怀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向马甫平道:“马兄原先不是我们这个牢房的吧,怎么会来串门的呢?”
马甫平的语气忽然充满了尊敬之意:“这多亏了欧阳大哥买通狱卒,小人才能来探望厉兄弟!”
“你说的欧阳大哥究竟何许人也?”天怀好奇地道。
“那日与厉兄弟赌斗的便是。”
“欧阳从善?”
“对对对,欧阳大哥本名从善,人称五方太岁。”
天怀好奇道:“这位欧阳壮士在这牢里似乎很是吃得开啊。”
马甫平点头道:“欧阳大哥以前是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专门劫富济贫,手头上有不少钱财,而且狱卒们知道欧阳大哥的厉害,都很害怕他。”
天怀手托下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只见天怀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兴奋地道:“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
一直以来都从容淡定的残飞坠见天怀若有所得,不由笑而不语。
在牢狱中受苦受难多年的马甫平见天怀似乎已有对策,不由满怀希望,为这救他一命的少年衷心祈祷。
一夜的细雨拭去了临安的烟尘,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湿潮未退的街道瓦墙,为沐浴过后的城市镀上一层金辉。
雨后的阳光,总是让人觉得珍贵。
后午的阳光透过云层,散射在人流如潮的街道上,辛勤忙碌的黎民百姓沐浴着温柔地阳光,享受着工作的充实与收获。
但是原本车水马龙的大街忽然变得喧闹嚣杂,人们似乎得到什么有趣的消息,纷纷向城中的某个地点争先恐后地奔去,似乎要去凑一场大热闹。
很快,喧闹的大街就变成万人空巷,原本拥挤的大街此刻平生一种空旷寂寞之感,此刻谁若行走在这条大街上,难免有一种身似浮萍江湖漂的萧条之感。
空旷的街道上,哒哒马蹄声如寺院的钟鸣一般响起,五匹颜色各异的骏马载着它们的主人,漫步在这条原野般的大道,齐齐向人群蜂拥而至的地方迈开步伐。
阳光洒满的大街上,五骑人马显得格外萧索,他们的影子在太阳的余晖下晃动,充满着肃杀之气。
临安的菜市一直都是闹市中的闹市,不过若是有百姓目睹了今日这菜市人山人海,比肩接踵的热闹情状,恐怕接下来的几天都不会觉得赶集买菜是一件热闹的事了。
此刻的菜市没有一个摊位有摊主看管,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在菜市中央,等待一场血腥但有趣的视觉盛宴。
正如天怀等人所料想的一样,秦桧果然要对天怀痛下杀手了,原本一直以为会被关在暗室里受刑惨死的天怀欣慰地发现,自己是被拉到刑场斩首。
不过这个发现并没有什么好兴奋的。
民间一直有“推出午门斩首”的说法,天怀此刻一定很郁闷,自己竟然在区区菜市场的小刑场受刑,死得如同猪狗牲畜。
他不知道,午门这地方是专门处死皇家贵族的,平民百姓犯了死罪,都在菜市行刑,他并没有吃什么亏。
菜市中央草草搭建的刑场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刑场中间的高台上,刽子手庄严肃立,手中的鬼头大刀闪烁着寒光,嗜血之气散发而出,令人不寒而栗。
这次行刑的主角此刻正在刑场外做最后的等待,狱卒将一块写有“斩”字的木牌插在少年反剪的双手之间,如同一块灵位木碑。
少年面前一个袖手而立的中年男子,摇头叹气,似乎很是对天怀即将英年早逝的命运感到惋惜。
“秦桧,你叹气作甚?”天怀没好气地道。
这中年男人自然便是秦会之,只见这昔日的诲之先生哀惋叹道:“老夫只是感到可惜,天怀这孩子如此优秀,鹏举居士怎么能狠得下心……”
天怀哭笑不得,啐道:“猫哭耗子也得看看场合,你这是要老子死不瞑目啊!”
秦桧原本眉头紧皱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微笑:“他既然能狠下这心,就说明老夫的计划不管用,天怀小兄弟的性命也就不值几个钱了,老夫就能杀了你为儿子报仇了。”
“这倒是真话,不过你的真话都是屁话。”天怀不屑的道。
只见秦桧并不生气,却低下腰身把脸凑到天怀耳边,细声细语地道:“不过老夫能留你一命,只要天怀小兄弟愿意投靠老夫门下,替老夫做事……”
“真的?那老子就给你个答案……”天怀说着凑到秦桧耳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滚。”
秦桧原本以为天怀要求饶,听闻这话不由莞尔一笑,拂袖而起,背对着天怀道:“既然天怀小兄弟的遗愿是让能救你的人滚蛋,那你就慢慢等死吧。”
天怀淡淡道:“不劳费心,以后我在下面会天天去第十八层问候你祖宗……”
“那就劳烦天怀小兄弟跟家父说一声,我愧对他老人家……”秦桧笑道,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两个狱卒一左一右,将天怀押上刑场,狱卒让天怀屈膝跪倒在刑台上,便走下刑台。
“午时已到,行刑!”
监斩的官员正是当初在大理寺审问中阻止周三畏释放天怀的万俟卨,随着他高声一喝,血腥的场面将要拉开帷幕。
刽子手粗鲁的拔起天怀身后的木牌,双手将大刀高举过头顶,明晃晃的大刀遮掩住正午的阳光,台下看热闹的人们紧紧盯住那柄大刀,只觉眼前一暗,人们的心都为了那年轻的少年一紧。
天怀默默跪倒,闭目待死,看似安详,但是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却出卖了他的恐惧。
眼睛虽然紧闭,但是这一闭眼,眼前便闪过昔日的种种画面,国仇家恨满溢在脑海,满怀着不甘的少年紧张地等待着奇迹发生。
刀刃破风之声在耳侧响起,天怀仍然紧闭双眼,虽然冷汗已然浸湿衣物,但是脸上却隐隐透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只见寒光一闪,一蓬鲜血喷涌而出,靠刑场较近的观众被溅了一身,不乏晕倒在地者。
此刻,台下的百姓们,无不为那无辜少年感到惋惜。
然而这鲜血竟不是天怀的。
只见天怀完好无损,只是他面前正有一只断臂扭曲颤动,断臂紧紧握着那把饮过无数鲜血的屠刀。
断臂的不远处,一柄二尺短剑斜插于地,剑身呈现幽幽暗紫,剑尾无穗,杀机四伏。
天怀缓缓睁开的双眼中,一缕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少年的眼睛若有所悟地盯着那柄短剑,忽然露出一丝坦然的微笑。
正午的阳光,此刻不再带有血色,刑场周围围观的百姓,似乎为那少年感到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