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被誉为“海之天使”,是一种极为灵性的动物。世界上同时流传着无数海豚拯救人类,及人类滥杀海豚的故事,几乎是在一种强烈鲜明的对比中,述说着一个唯美而悲伤的现实。
当“海豚号”游艇的马达声再次低沉了下来,所有的游客都不约而同汇聚到了船头的甲板上时,宣告着这片海域就是可以看到海豚的海域了。
我怀着好奇四下张望,不远处还有另外一艘游艇在缓缓的游弋着,似乎也是来这看海豚的。这是一片开阔的海域,海水比之前看到的愈发的深暗,看起来这里的水深应该更大。那如墨汁一般的海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神秘感。我多少有点怀疑地想,在这里真能见到海豚么?如此开阔的水域,又如何知道海豚会在哪一处出现呢?
此时的海面涌动着藏青色的波涛,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所有人都俯身在甲板边的栏杆旁伫立,等待着“天使”的出现……
“Ah,theyarehere!(啊,他们在这儿!)”
随着一个游客的惊呼,人群开始骚动。我顺着那游客指的船身下方的方位看去,只见就在游艇旁边的水域里,墨色的海水里突然有几个灰白色的身影跃出了海面,然后又没入了海水之中。接着不远处,又有一个同样的身影浮现;不一会儿,似乎船头的四周,几米范围之内,不时有那流线形的浅灰色身影跳跃着。与此同时,另外一艘游艇上也传来了欢呼声。
“真是的海豚呢!”船头的方向传来印佳的惊呼,“哇塞!好多啊,成群结队的!Amazing!(太神奇了)”
着实,此时船体的四周,到处都是海豚。它们似乎是列队欢迎着前来观赏他们的游客一般。
——难道它们不怕人类吗?
我唏嘘之余在心中困惑地想。要知道,这时的游艇并没有完全熄火,而是低速保持着前行。
“铭海,”我忍不住问此时站在自己身旁的北野铭海,“船还在动,难道海豚不会怕被船撞到吗?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喧哗惊呼,难道它们不会听到而受惊吗?”
“嗯?”同样一直被这一群“海洋天使”吸引着的铭海,听了我的话后偏着头看了看我然后笑着说,“不会啊!它们知道怎么和船只相处,而且应该知道我们是来看望它们的吧!海豚是非常有灵性的动物,而且格外的亲近人类呢?它们不但不会因为听到人类的声音吓跑,反而会聚集过来,好像是想和人类打招呼一样。”
“是嘛?”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海豚越是如此亲昵于人,我却愈发内心生起悲悯之情。
我曾听人聊起过一部叫《海豚湾》的纪录片,讲的是日本人如何引诱海豚到一个海湾里,将它们集体捕杀。“海豚湾”这个听起来很浪漫的名字,却其实包含的血泪。每每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海豚这样的生灵,真应该离人类越远越好。
“你怎么了?”铭海发现了我不同寻常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被他的声音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过来的我,赶紧重新堆起了笑容,“海豚真是可爱,就像精灵一样生物。真希望它们能永远这样开心的生活在大海里,不被人类滋扰和伤害就好。”
“宁婧你果然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啊!”
“诶?”铭海这突乎其来的赞许,令我有点不知所措,“有吗?我、我想应该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生灵,都会有这样地想法吧?”
“也许。不过,”铭海转过身来背靠着护栏,目光停留在远方,悠悠地继续说——
“大部分人看到海豚,要么会欢呼雀跃、拍照留念,要么就想与之亲近,甚至有些人可能还想占为己有。但你却似乎把自己当成一个‘危险分子’,生怕伤害了它们一样。躲在这里远远地看着,还为它们担心。所以,”铭海转回头来带着那种专属于他的“治愈”地笑容,对我说,“我觉得宁婧你一定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呢!”
铭海的赞扬让我觉得羞愧。虽然说自己无害人之心,但这就是所谓的善良吗?我总觉得善良应该还要包括更多的东西吧?就像这个岛上的人们,像Maria对客人的理解和关怀,像洛哈对待命运的乐观,像铭海总是让人感觉到温暖。而这些,我都不具备,何谈善良。我对海豚的担心,大概也无非是觉得同病相怜,因而杞人忧天吧!不过,这些想法,我却无法坦然地说出口,最后,只能是默默地笑着,草草结束了这一席的谈话。
不久之后,观赏海豚的活动在人们的惊叹与欢呼声中结果,船在驶离了海豚聚集区后,又驶入另外一片海域,开始海钓活动。
似乎所有人都对海钓兴致勃勃,加上太阳也已经西偏,外面不再那么灼热,大家都聚集于船舱之外,“海豚”号的内舱里变得空无一人。而对海钓完全不有参与的意愿的我,则独自回到了内舱,乘着这个空隙独享这里的清静与空调的清凉。
内舱里的空调散发着清凉,我皮肤表面那粘粘的汗腻感逐渐消失,也让我渐渐的心沉静了下来。我坐在面向船尾的窗边,俯身靠上窗台上。外面两个游客正在船员的指导下,学着甩鱼竿,虽然内舱的门窗都关着,也还能不时听到他们兴奋的欢笑声。
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别人玩得很尽兴,而自己却只是坐在一旁无力涉足的状态对我来说已经变得非常熟悉。在那一年到头有无数活动和Party的K大,我这个无法融入的人,常常就是这样站在角落里默默的旁观着,除非有庄翔在。不过,庄翔在我进K大后就开始忙碌于父亲公司的管理实习的事,很少回学校,更不用说参加这些活动。因为我们很少在一起,早在我们真正分手之前,学校里就已经开始流传我们“分手”的流言。只是当时的我根本没有预料到,“流言”有一天变成了“真相”。
“Hi,Miss-Ningjing。”身旁有人呼唤了一声我的名字,让我不得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Hi,Lohar。”看清了来者是小洛哈,我顿时露出了笑容,“What’s-up?(什么事?)”
洛哈笑咪咪的,对我伸出一只抓成拳头的手,似乎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要交给我:“Here-you-are。(给你)”
“What?(什么)”
我纳闷地伸手接住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当那物件妥妥地摆在了我的手掌心里,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块灰白的长流线形的鹅卵石。
“What’s-this?(这是什么?)”我问。
“It’s-a-Delphi。(它是只海豚)”
“咦?海豚?”我困惑地眨巴着眼,将手中的石头再次仔细左右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块石头看起来还真的很像一只正从水中鱼跃而起的海豚,上面鼓起的一块就像海豚鳍一样。
“Oh,yes!Really!(哦,是啊,真的呢!)It’s-incredible!(真不可思议)”
“Do-you-like-it?(喜欢吗?)”洛哈问。他那期待的神情让人似乎都不好意思说不喜欢。
“Yes,I-like-it。(是的,我喜欢。)”我笑着回答。
“A-gift,for-you。(礼物,送你的。)”
“Really?Thank-you-so-much。(真的吗,太感谢了)”
“You’re-welcome。(不客气)”
我有注意到,小洛哈看到我对这个小礼物非常喜欢的样子,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那张天使般的脸蛋上,闪烁出异常明亮的光彩。而他这种光彩的神情,似乎也反过为鼓舞了我。
“Do-you-know,(你知道吗,)”洛哈似乎觉得和我变得更亲近起来,索性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同样扭过身子,俯在了窗台上望着窗外,看着微笑着继续说,“I-have-a-dream。I-want-to-be-a-Dephi。Maybe,next-life。(我有个梦想。我想变成海豚,或许下辈子可以。)”
“But-why?(可是为什么)”听明白了对方的话的我觉得很诧异,“Delphi-is-cute,but…too-weak。(海豚很可爱,但它但弱小了。)”难道不是么?总是被人类滥杀的它们,在人类面前实在是太脆弱不堪了。
“No,I-don’t-think-so。I-think-Delphic-has-a-beautiful-and-strong-heart!(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海豚有很美丽而且强大的心!)”说着这话的小洛哈,还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脯,表示那内心的强壮感。我讶异的偏着头听着他后面滔滔不绝的陈述,虽然听得不算太明白,但大概的意思能理解。他应该在说,如果有强壮的内心,就什么都不可怕。
还真是个乐观天真的孩子呢!我内心莫名的对他又怜又爱。
等洛哈被人唤走,外面的天空已近黄昏,天色暗沉了下来。我托起下巴,看着窗外被那游艇的螺旋浆搅动而翻涌着白色泡沫的海面,咀嚼着洛哈的那番话:我不是信徒,无法通过精神修炼来忽略现实的苦难,更没有一颗强壮到可以抵御一切风雨的心脏;但洛哈的样子,却让我开始有些怀疑,或许真的可以通过改变自己内心看待世界的方式来改变自己的境遇。
我这是怎么了?我转而又暗自好笑。到底是这里梦境般的生活让我变得有了太多不切实际的期待;还是我的内心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