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约在六点左右,日头西偏之时,我们“海豚”号一行人回到了码岛上。
印佳显然非常的尽兴,一直上窜下跳的很欢腾不说,一有空还要在我面前絮絮叨叨不停不说,左一个雨果,又一个雨果,“心花怒放”之态昭然若揭。雨果似乎对印佳也显得十分的耐性,也不知道只是出于工作上的客套,还是真的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投缘。
回水屋的路上,印佳突然想起什么的兴奋的对我说:“对了,现在是六点,我们赶紧回水屋洗好澡,我听雨果说,七点在意大利餐厅那边的海滩上,可以喂鲨鱼哦!”
“啥,喂鲨鱼?”难道鲨鱼这种凶猛的动物是可以用来“喂养”的么?真让人匪夷所思。
“嗯嗯!就是喂鲨鱼。我还没见过真的鲨鱼呢!不知道会不会被吵到,哈哈!想来都怕怕!”她说着还特意缩起脖子作出瑟瑟之状。
你这样子哪里像怕怕,明明兴奋得不得了!我在心里哭笑不得地吐着槽。
晚七点差几分时,在意大利餐厅不远处的沙滩上已经聚集了一小撮人群。我们刚到时,正好遇上餐厅的工作人员抱着一个大盆经过。盆里盛满了鲜红的肉块,看不出是什么肉。我抱着不可置信的心态,好奇地跟着印佳一起跟上了前去。
只见工作人员在和沙滩边聚集的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开始抓起一把肉撒进了水里。肉入水的水波纹消散之前,水面突然开始了不寻常涌动,但却看不清水里的情况。
“Shark,Dad,Shark!(鲨鱼,爸爸,你看是鲨鱼!)”一个离工作人员撒肉的区域很近的小孩激动的惊呼。
真是有鲨鱼么?我仍然无法相信。这是很浅的海滩,鲨鱼怎么可能为了这点食物就游过来呢?我换着怀疑,仔细的顺着人群注目的位置寻去……
“在那!婧,你看到没,有鳍露出来的地方。是很小的鲨鱼呢!好可爱!”印佳指着水里冲我欢喜的叫道。
果真是的。就在那夕阳下变成浅褐色的海水边缘,几个黑色的小三角正在水面上时隐时现地游弋着。再走近一点,仔细看去,便能看到那些小三角之下,流线形的灰色的身影。好迅捷的身姿,几乎让人的目光都无法跟上它们流动的速度。
这是一个四条鲨组成的鲨群,而且每只鲨都不身长不过一米。它们的肤色很浅,几乎于马尔代夫这里白色的沙滩近似一色,如果不是那黑色的鱼鳍“暴露”了它们,大概都很难分辨出他们的身影。
“真不可思议,原来鲨鱼也会放一身段来吃人类赠送的食物。”印佳的惊奇看来并不亚于我,“而且,它们的样子比想象的要温和可爱得多啊!原以为鲨鱼一定是面目狰狞的。”
“大概是因为它们还小吧。”我如此推测。
不过我的推测,最终被印佳从工作人员那里考证为一种误解。其实这种鲨鱼成鱼的体积就这么大,它们的性情很温和,虽然也是食肉,但并不会攻击人类。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有鲨鱼游弋,岛周的海岸却没有防鲨网的原因。
“原来鲨鱼也不总是我们定义中的血腥怪兽,看来我们平时对它们是有误解的。”印佳向我“汇报”完她考证的结果后,如此的感叹。
是啊,误解这种东西一旦产生,就很难根除,而且会由此及彼延伸开来,甚至变成一种如种族歧视一般的“观念”。鲨鱼处在食物链上游,食肉的它们本性凶猛本无过,只是出现过一次袭人事件后,就自然会被列入了“凶恶物种”之类,即使大多数鲨鱼都不会伤害人类,人类也会自然而然的视之为“祸害”。人类是很喜欢举一反三的,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这些成语都很好的体现了人类的这种特制……鲨鱼的境遇就有如在K大的特招生遭遇到的境遇一样。
(2)
关于特招生在K大受大的不公正待遇,原来也不是天然形成的。如果不是那次很乌龙地被误解抄袭了同学的作品,被那位叫Eve的同学找上门,冲进我练字的书法练习室,当众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一顿数落,或许我还无法知道背后的渊源。
『你们这些特招生就是这样,为了出人头地不择手段。自己有强烈的自卑也就算了,却要让我们来承受你们的阴暗面!我们是天生优越又怎么了?觉得不公平么,不公平就拿自己的真本事来证明啊!却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以前那个July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July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被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的我,又气恼又困扰。
『她是和你没什么关系,但却和你的行径如出一辄……她为了能在芭蕾舞比赛时拿第一,假装成为对手Babara的朋友,平日里在人家面前扮演得楚楚可怜,却其实居心叵测,暗地里收集各种擦边的证据,在大赛之前向组委会揭发Babara,说她走后门。是啊,Babara家确实是舞蹈名家,舞蹈界多少是会给他们家一些面子,那又怎么了?如果她July真的有实力,还怕Babara抢走冠军么?如果Babara真的一点能力都没有,她也不可能站在那样的位置之上吧?居然吹毛求疵,恶人先告状。你们这些特招生简直就是心理扭曲!好在我发现得早,不然你是不是计划着等我呈送作品是反咬我一口啊?我可不会让你得逞!我的字风可是传承于我父亲的亲手调教,你就算再模仿也不可能超越的,假的真不了!』
我当时错愕与无奈的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五雷轰顶、百口莫辩也远不为过。而在Eve一顿噼里啪啦地撒气完了扬长而去后,练习室里的同学也开始交头接耳,并不时向我投来了轻蔑的目光。那时的练习室里本没有我的“同类”,别说让他们同情或理解,即使我解释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之后的一天,同为书法特招生的同学的师兄Denny,在走廊里遇到我时,提到他听说了这事,还语重心长的“提醒”我:
『宁婧,不管这次的事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劝你还是夹起尾巴做人的好,谨慎一点,不要再给我们特招生的身上火上浇油了。这种事即使是个误会,出现得多了也无法让人相信是空穴来风。July事件后,我们特招生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不竞争会有退学的风险,竞争稍稍不慎又担心有授人以口实的风险……』
后来我从隔壁的Ailsa那得知,这件事发生在她入学的那一年。最终,那个July虽然害得Babara失去参赛资格,但自己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她决赛失利,最终只拿了第三,而学校因为Babara的丑闻也蒙羞,舞蹈系最终没有一个导师愿意再接收她,第二个学期她就辍学回家了。不过,她走了也就走了,这个事也让后来K大的特招生成为了“人民公敌”,普招生们视之为异类和妖孽,于是才形成了目前这种别扭的气氛。只是学校出于管理上的需要和名誉的考虑,不能容忍本校对特招生的“歧视”公开化,因而对于Babara事件,大家也就讳莫如深。我在那时似乎才有所明白,为什么我大三时说要考K大时,庄翔原本来是很支持的,后来态度就变的晦涩了起来……
海边喂鲨的活动只是几分钟的事,当工作人员撒完了所有的食物,鱼群散去,人群也跟着就散去了。本就准备在意大利餐厅吃晚饭的我和印佳,不急于离开,找到不远处的一排沙滩椅躺下。
此时,夕阳已经贴近了地平线,海天之界上泛起了灰色的雾霭,看来今天是看不到日落的了。太阳一寸一寸下沉,红色的圆球一半被天边的雾霭所遮盖,天色也跟着一分一分地变暗,周遭渐渐笼罩进了一种“沉静”与“昏晦”的氛围之中。
(3)
晚餐在意大利餐厅吃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不过并不仅仅意大利餐厅如此,而是全岛的餐厅和休闲场所都是如此。岛上的服务经理Maria为此特意来做了一说明,印佳一边听一边给我翻译——
今天是岛上每周一次的环保结能日。为此,全岛非必必的用电场所外,从七点开始关闭电源。公共照明以火把和烛光替代。为此可能带来的不便,他们表示抱歉。同时也希望大家给予理解和支持!这一行动主要是因为了表达向“温室效应”发起挑战,为保护这个可能会因为海平面升高而消失的国度做出一点点努力。
“岛上有两条供电线路,一条是沙屋、水屋的和关键设备的,称为Vitalline(关键线路),一条是供一般公共设施和场所使用的,叫Publicline(公共线路)。”在Maria讲完话后,便好奇的与之攀谈了一会的印佳,最后转过头来告诉了我这个她获得的一手“情报”。这就难怪,明明看到水屋那边还有灯光,这里却说是断电了。
“分两条线路后,可以分别管理。”印佳继续说,“关键线路供的是那种按需分配的场所,确保客人和重要保障设施的用电;公共线路则是可有可无的用电场所,则可以切断电源以节约用电,作为最大节能的方案。”
“也就是说他们从建设之时就已经考虑过这样的节能方案了?”
“嗯,我想也是。”
“果然是精细到毛孔的设计和服务。”这令我想起了那个岛上专用的运营时间的设计——为了配合客人的作息舒适度,特意将岛上的运营时间匹配上日出日落的时间,因而和首都马累时间错开了一小时。
“另外,今天和雨果聊天时,他还提到,马尔代夫这儿的岛屿上之所有晚上很少用很明亮的灯光,改之使用火把和小夜灯等昏暗的照明,除了环保,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过于电灯的光线特的的光谱及过高的亮度会影响海洋中的生物的正常生活和生长,所以才特意不使用明亮的照明系统并尽可能减少用电灯照明的。”
“原来是这样啊!”
我恍然的同时也再次心升赞叹,脑海里涌现出了今天意外见到过的各种海中的生灵——水屋下闲游的魔鬼鱼、游艇边聚集的海豚、游到浅滩来吃人类提供的食物的小鲨鱼——他们会那样与人亲近,除了天性,大概也是这里的人们真正懂得爱护他们的缘故吧!人与人是将心比心,动物与人类间说不定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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