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境好像不会醒啊!
脚踏着白沙站在海天之间,阳光笼罩四野,眼前的一切有一种强烈的炫目感:阳光几乎把每一个角落都点亮,没有一处阴影;雪白色的沙滩一直延伸到视界的尽头;没有汹涌的海涛,眼前的一片碧海如同一块被蓝色层染的静止的玻璃质感的华盖,辅满了大半个世界,晶莹剔透且清澈见底。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天地,视线似乎毫无阻碍的直达了世界的尽头。这种空旷感,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凝成了空气中的一颗尘埃,渺小到无以复加,却又轻盈自由到无以伦比……
“宁婧同学,你这样一直站在太阳低下会晒脱皮的哦!涂了防晒霜没有?”
这是好友印佳的声音。我有点儿不适应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位身形修长,肌肤如雪的好友,正一身的炫丽的花色吊脖T恤加上热裤,舒展地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木制草顶的遮阳篷下的躺椅上,并拿着手机到处拍着什么。
身上确实有灼热感,提醒着我这并不是梦境,可是周遭的一切却完全没有实感。
这一位黑皮肤的服务生揣着一个托盘出现在了印佳所在的遮阳篷边,托盘上面放着两只带吸管的蓝色玻璃杯,杯边上还挂着柠檬片。印佳笑盈盈地和服务生说了几句什么,当服务生走开后,她便又转过头来冲着我招了招手说:“过来坐会儿吧,你在太阳下站太久了。喝点冰水,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阳光照得有些眩晕了,我有些恍惚地,提步走到遮阳棚下坐下。拿起水杯——杯子好冰!——然后喝了一口,很甘甜而清凉,紧接着只觉得一股寒流从喉头直线而下,沉入了胃里……
“这里真是太美了呢!婉若天堂啊!呵呵!”
印佳将又手垫在脑后仰面躺着,啧啧地赞叹着。她地笑声格外的清脆,而那太阳镜下净白的脸蛋儿上带着我所熟悉的两个深深的酒窝。
“的确……”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今天我们在岛上时间的七点多就起床了,似乎三小时的时差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的作息。因为早餐供应到十点,昨天一天劳顿,加上刚刚一觉醒来,没有太多胃口,我们决定先出来散步,到处走走。没想到当从侧门踏出沙屋后,便一脚踏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一个世界——眼前突然豁然开朗,海天一色,一望无际,简直让人惊讶得无法言表……昨天晚上是从另一侧的院门进了屋,完全没有预料到屋子的另外一侧居然是这样一片瑰丽的海景。
不过,即使想起了这些,我仍然觉得身处的一切不太真实。如果有人说,我们真的在天堂里,我也一定会相信的。
刚刚那个送水的服务生此时再一次出现,这次他的手里的托盘里,放着两卷白色的毛巾。印佳伸手取下一卷,一边抖开一边说:“诺,湿毛巾,你把脸和身上擦擦吧,出了不少汗吧,再补点防晒霜”
看来刚才印佳和这服务生说的事儿就是为这个了。
印佳虽然是个风风火火的个性,但却是极其周到的人。在我看来,她简直可以说无所不能、无事不晓且又无微不至。对于除了读书和写字,感觉自己一无事处的我来说,对这位好友的佩服,可以用如同滔滔江水一般也不为过。
“Thank-you!”我冲着递来毛巾的服务生笑笑,感谢了一句。在得到了对方一句亲切的“You-are-welcome!(不用客气)”后,我转而揶揄起身边的好友:“你还真是会享受啊!”
我的言外之意,是托了你的福,这么会享受,让我也跟着受益。
“那是必须的!既然来了这,而且还是免费游,就把省出来的钱,一半也好啊,拿来享受一下六星级服务。”
“等等,你说拿钱……这种服务是收费的?”
“哈哈,”印佳笑了起来,“别紧张,这个毛巾应该不会收费,但这杯水应该是收费的,因为问了我房间号,大概是要记帐的。”
——晕!
“那你知道这杯水得花多少钱吗?”我有些不放心地问。
“没问……”印佳睫毛修长的大眼睛里,茶色的眸子开始闪烁了起来,吱吱唔唔地说,“总不好意思问人家多少钱再决定要不要吧?那该有多掉价啊!”
——无语!
看来,什么都可以仰仗印佳,但,一定不能让她管财务。我暗自扶额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早知道就不喝了……”
虽然这次是免费的旅行,我也早有心里准备少不了还是会有些开销,而且既然是出来玩,也不要太苛刻自己。只是,从昨晚到现在,在这个岛上感受到的一切,觉得这里的服务当然是一流,但似乎也意味着不可能会廉价。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们此行是免费的,省下来的钱,拿一点出来享受一下付费服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是是是,不过,麻烦你下次点付费的东西时,不要擅自帮我点,多少问我一下嘛!”我自知无法约束这位在生活享乐上一向“豪迈”的好友,只能是先保住自己的口袋了。
“是是是,宁大小姐,我这不是看你晒得太热吗?下次一定注意,大不了这杯算我的嘛~”印佳嘟着嘴翻起了白眼,但我并没有在她的话里感觉到“生气”的意味。印佳了解我,就像我了解她一样。
同学兼室友三年,朋友也快五年了,我们之间算是知根知底,视同知己。虽然最近这大半年来,在我进K大后,我俩联系比以前少了,但是那份朋友间的信任和亲近感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和喜欢把事藏在心里的我不同的是,印佳是个有事就一定要找人说,有烦恼就一点要吐出来的人。而对她来说,大概我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倾听者”,不仅仅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喜欢打断人说话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妄自下结论的人,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了解,让我们之间建立了一种不掺杂任何顾忌的信任。
不过,我内心惭愧的是,自从进K大之后,有很多事我都没有向这位好友坦白。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有太多事我没想明白,没有想明白之前,我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和什么样的形式来向她描述我现在的处境。与其让她无端的担忧,不如不说了。
“这倒不必。”我说。
虽然也知道印佳这番话并没不会当真,但我还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以配合一下她的“虚张声势”。
不管怎么样,这个半途插入的小小“烦恼”,似乎很快就被眼前这一片美景给治愈了。当我重新躺下,眼前只留下那一片蔚蓝,心里也只剩下一片空旷时,才吃惊地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做一个瞬间就“雨过天晴”的人。
眼前的这片海,和我印象中的海完全不一样。虽然不是在海边长大,但也因为家里离沿海很近,我不只一次去过海边。但说真的,这里的大海的这种气质会让人怀疑自己到底面对的是海,还是湖面。难怪明明就住在离海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昨晚居然都没听到海涛声。
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呢?大海不应该是汹涌甚至狂躁的吗?即使不是惊涛骇浪,也多少应该能看到拍打着海岸的卷着泥沙或者翻的白花花的泡沫的浪花,还有那“哗啦啦”甚至“轰隆隆”作响的涛声……而这里的海水即使仍然会不时涌上岸,但却完全没有泥沙或泡沫,简直就像一块会流动的玻璃一样。如果不是阳光的反射,映照出粼粼地波光,你可能根本不可能感觉到它是“活物”。
更重要的是,这里海岸上看不到攒动的人头,甚至除了我俩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仿佛是一座“孤岛”,不过,却并没有孤独感。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与“我的世界”完全两样的世界。因为,我的那个世界,明明万家灯火、繁华尽显,却,如同一座心灵的孤岛——
K大,一所出了名的“贵族式”高校,是全国最大的、也是最高端的私立大学。之所以说它高端,是因为,学校相当一部分的运作资金来自于有企业家或名人背景的学生家长们的捐赠,而K大80%的生源是来自于这样的社会阶层的家庭——除了少部分像我这样以“一技之长”或获得K大的录取的“特招生”以外。学生的经济层次也决定了K大是一个“高端”配置的学校,当我第一天进入这所大学的校园时,那种宽敞、现代化的教学楼,繁华而小资格调的学校商业和休闲区,套房式的精装酒店式管理的公寓,让我大开眼界。原本以为自己进入了“天堂”,但没过几天我就发现,这一切繁华的背后,是自己所无法融入的一个世界。那,是一座真正的“孤岛”……
此时身旁的印佳,将清凉的湿毛巾盖在脸上,静静的躺着,不再说话,仿佛睡着了一般。难得她也会如此安静。看来这里的环境,连她这个聒噪的女子都被感染上了宁静的气质。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将它彻底的吐了出来,吸入的空气中似乎还带着阳光的味道,有一种治愈感。我也学着好友的样子,将毛巾盖在了脸上,闭上了眼,感受着海风对身体的轻抚,耳边静悄悄的,除了如潺潺流水一般温柔的海浪声外,什么也没有。我享受着这样脑里空空如也,闲淡的光阴,甚至在心里祈愿,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即使这并不现实。
“啊呀——!”
那种沉静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就被身边印佳不知来头的一声惊叫彻底打破,我紧张地扭过头问:“怎么啦?!”
只见印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拧着那对修剪得很精细的柳叶眉,嘟囔了一句:“好饿!我们还没吃早饭啊!”
“吓我一跳。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咋的啊?”我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不过,不说还真的差点忘了,一大早起来散步,到了这就被美景惊呆了,只顾着惬意地享受,连“正事”都给忘了。
“10点结束吧?”我瞅了一眼手上的表,“现在应该是这里时间的……9点半。来得及,我们现在去吧!”
“咦,你还没把你的手表时间调到本地时间吗?”我刚刚报时的时候那一两秒的停顿似乎被印佳敏锐地捕捉到了。
“是啊。”
“快改过来吧!每次这么算,累不累啊!再说,已经到这了,就按这里的时钟生活。人要活在当下嘛!”
——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呢!
虽然对好友煞有其事地说辞让我有些想吐槽的冲动,但又觉得确实很有道理。还别说,印佳这种经常看起来大大咧咧,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子,却也时不时能不经意地说出一些让人恍然大悟的话。
也是,既然已经来这了,就暂时将“那个世界”忘记了吧!人确需要活在当下。
我不再犹豫地,将手表的时针往后调回了两格——没错,是两格而不是三格。虽然马尔代夫马累和北京时间差了三个小时,但我们所在的岛上有它自己的“运营时区”。关于为什么岛上和马累标准时间不一样,印佳有解释过,萨曼沙曾经有说,这是为了更好的配合客人的作息。这样调整后,日出和日落的时间会让人觉得更“舒适”一些。
一个酒店(或度假岛)的服务管理能把客人的生物钟和时差都考虑到,还真是仔细到毛孔了,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