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树林之下的路面,太阳光的斑驳身影,晃得我有些眩目感。满脑子都是关于在K大的不愉快经历的我,叹了一口气,决定找个开阔的地儿去发散掉自己的负面情绪。
天空中不知道哪里飘来了一大团的高积云,隆重地从海面上缓缓而过,犹如一座空中的城堡。我走到一个临于海面之上的木制平台边缘的遮阳伞下,在一张躺椅下躺了下来。这里同样是一个人也没有。脚下的海水低声的涌动着,海风徐徐扶面。大概是在舒服也太安静,我居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沉入了一个长长的梦境之中……
『婧,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一起在海边,吹着风,打着盹,不是很棒的事吗?』
『庄翔同学!到底什么事让你的浪漫主义情怀又爆发了?』
『能不能先停一下你的笔啊,听我说话。』
『听人说话又不是用手来听,我耳朵听着呢!』
『还真是个冷漠的家伙。』
『……不是我冷漠,是你太缠人了。』
『哈哈哈!你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运用得出神入化了啊!』庄翔地笑声总是那样肆无忌惮,好像可以把整个世界都感染得欢腾起来一样。
庄翔是个即爱笑又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人,这是吸引我的气质之一。但却不曾想,最终这也似乎成为我们分道扬镳的原因之一。我们是在我大二那年认识的。庄翔那时还在K大读商科,我则在J大读中文。当时的我正处在自己人生的上升期,不但学业顺利,作品也受到了好品,而且恋情也顺利地降临。只是,从大四开始,我有个更高的人生目标——考进庄翔就读的豪门高校,K大——开始了自己的发奋图强之路。
进K大对我来说,不但是可以让自己事业人生再上一层楼的目标,也是可以终于和庄翔“平起平坐”的机会。庄翔的家里是企业主,虽然他身为富家子弟,却并没有太多富家子弟身上的傲慢之气,只是他毕竟生活优越,消费水平和人际圈,对我来说还是有一点“高不可攀”。虽然我的家境也算不错,父母都是大公司的白领,可相比较于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企业主或名人家庭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相当的落差。
庄翔的优越生活,加上他浪漫主义的天性,也带给他了一个被我视为“缺点”的特性,那就是他在感情上有着极大的依赖性。他很粘人,只要有时间就想和我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好;即使不在一起的时间,也来来往往不停的手机讯息或通话,保持着藕断丝连。一开始我还认为这只是热恋之下的人必然的状态,但久而久之发现,这只是庄翔特有的“必然状态”。
这种状态到了我快上大四的时,便开始转化成了“麻烦”。
因为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搏,报考K大的研究生,我开始了自己的潜心修炼,因此根本无暇去顾及庄翔的需求。庄翔因此也没少抱怨,只是他的抱怨方式,从来不是歇斯底里,也不会唉声叹气,而总是带着那种似乎是嬉笑或撒娇一般的口吻——
『小婧,我好妒忌你的纸和笔啊,它们倍你的时间比我还多。』
『该怎么办好呢?总觉得自己越来越透明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拥有你的时间呢?如果钱能解决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种轻描淡写的口气,不太正经的口吻,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但我也似乎因此而变得“大意”了。
在我进K大的那年,也是庄翔商科硕士最后一年。按正常的“道路”,庄翔开始了在自己家的企业中的“实习管理生”的工作。似乎因为工作的忙碌,我们的联络变得少了起来,而正在努力适应全新的生存环境,并咬紧牙关希望能站稳脚根的我也没精力对他们之间的事考虑太多。结果,今年新年的前夜,庄翔突然主动找到了我,提出了分手。
一开始,庄翔并没有说实话,只是说觉得两个人不太合适做恋人,或许还可以继续做朋友。我觉得不甘心,不想失去庄翔的心情上我平生第一次“低下了头”——挽留了庄翔,并答应他以后自己会我花些时间陪他。庄翔貌似动摇了,于是,我们又这样持续交往了一段时间,直到寒假前的最后一天。
在我约他吃那一顿回家过寒假前的最后的晚餐时,庄翔不知道为何,突然说了“实话”:他已经有新的交往的女人了,是他原来的本科同班同学,也是他父亲合作的企业的千金,刚从英国牛津留学回来。那个女孩其实大学时一直就喜欢庄翔,现在终于算是得尝所愿。
可以想见,知道“真相”的我,觉得自己被彻底地侮辱了!
从那天以后,我便再没有和庄翔有任何的联系,直到春节那天,突然又接到了庄翔的电话。仍然在气头上的我,接过电话就劈头盖脸地冷冷地问道:
『你干嘛还要给我打电话?』
『小婧。』庄翔的声音低沉,半晌才怯生生地说,『我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背叛难道是可以原谅的吗?』我无法接受。四年的感情,一朝的背叛,岂是可以用三个字就得到宽恕的?
对方良久不语,直到我扬言要挂电话了,他才终于用来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不管怎样,小婧……祝你新年快乐。』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庄翔的声音刚落,屋外的爆竹声就漫天地响起,似乎在欢庆着什么的终结。新的一年来了。不知道是怎么的,明明应该觉得义愤,可那一瞬间又觉得莫名地伤感,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线,不受控地消失掉了……眼泪顿时“啪嗒啪嗒”地滚落了下来。
“你好。”
头顶上一个显得有点空灵却格外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费力地睁开双眼,眨了眨眼,却没想到,却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一滴泪水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我慌忙的坐起身来,用手拂去脸颊上的泪水。当我再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才终于看清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一张好干净的脸,带着那般治愈的微笑出现遮阳棚边。因为被脚下的海面反射的阳光所笼罩着,简直就是一张如同天使明亮的容颜……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觉?再说,这个岛上不是只有自己和印佳两个说中文的人吗?怎么这个人会用那么纯正的中文和自己打招呼?!
“您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这个发声者再次用纯正的中文问道。我这才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
这个人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有着东方人的长相的年轻男子,稍显长的脸形被一头浓密的黑发所衬托,显得协调而清爽。他还穿着岛上工作人员的统一制服。
“你是?”我慌乱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
“你好,你是宁婧小姐吧?”
“嗯。”我点了点头。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问及时,不是首先把自己当印佳。
“……我是刚调来这里的临时服务生。我叫北野铭海。”那张治愈地笑脸的主人,用平静而热忱的语气开始介绍起自己,“Maria夫人说这个岛上来了两位中国客人,但这里却没有中文服务生,就让我过来这边帮忙了。”
“诶?”居然还有这种事。大概是我的吃惊的神情让对方有所误解:“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唐突了?突然跑来介绍自己……”
“不不!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我只是觉得太意外了,你们居然会这么有心……”
“这是应该的。既然你们来岛上度假,就是我们客人,应该让你们觉得方便舒适才对。您……”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我意识到他之所以有这个问题,一定是因为看见了我刚才睡梦中的掉泪。
“啊,没、没事。”我慌忙敷衍。
“那就好!那我不打扰您了。我去做事了,如果您有需要,可以拔服务中心的电话找我……”
我堆起了一脸感谢地笑容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对了,”正准备转身的男子又想起什么,“你到时就说找‘铭海’,我叫姓北野,名字叫铭海。”明明前面已经介绍过自己,男子却似乎怕对方没记住自己的名字又不好意思再问似的,重复一遍。“……如果觉得难记,您可以说找Smile就好。”
“Smile?”
在目送男子远去后,我喃喃着这个名字。说起来,还真是衬他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