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为了表现自己对女儿的学业已经彻底不重视,国联中学新生开学的第一天,余爸爸都没有来。余瑜从爷爷奶奶家出发,余妈妈从家里出发,两人到学校里汇合。
余瑜把手机举到耳边,做出一个类似于通话的姿势,实际是在听高德地图里那个有些刺耳的女声好像掐着嗓子给她指路。
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人啊…
好在出门的时间足够早,余瑜兜兜转转从学校的后墙绕到前门,校门口还只有几波闲逛的学生和挤在阴凉处聊天的家长。
给爷爷打电话报平安的功夫,余瑜已经在一众家长好奇的洗礼下独自走到了校门前。
“…老师好?”
“来报到的新生吧,欢迎来到国联中学,啊。”说话的老师似乎极力做出温和的样子,“来的挺早的。”
受到夸赞,余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家住的远,我怕找不到。”
老师只是礼节性地笑,“自己来的?”
“我妈妈一会儿过来。”
“那先拿去写了吧,”老师拿出一沓纸,扯下最上面的一张,“一会儿让你家长签字。”
余瑜乖巧地点头,微笑,然后走到拐角处站下。
小时候做大队旗手的镇定仿佛又回来了。
余瑜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开始认真看手里的那张纸。
“文理科填报志愿表”
余瑜小小地吃了一惊,分文理科是高中必过的一关,只是余瑜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
然后又有些激动。
爸爸没来,妈妈也还没来…
爸爸肯定是希望自己学理的,妈妈也一直支持爸爸的决定。一直没能如愿有个儿子的余爸爸勉勉强强看上了女儿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余爸爸成百上千次地给余瑜讲过自己当年在国企做“工人老大哥”的时候有多么风光无限,薪水多么丰厚,然而余瑜对一个基本被自动化代替了的、会产生巨大噪音的工种真的毫无兴趣。
或者说,对一个偏僻冷门到,害得自己和任何一个同学都解释不清楚爸爸是做什么的的职业,余瑜从小就喜欢不起来。
余瑜想学文。
“萧瑾”
发条短信打上人家名字的,估计除了余瑜也没有第二个了。
“干嘛?”
在另一头报道的萧瑾也很忙,忙着在一众家长的“围攻”中笑得不那么不耐烦。
“我想学文”
“嗯”
不一会儿又追加一句“你学理也是和物理互相伤害”
余瑜看到最后一条就收起手机,从书包里掏出笔,在“文科”下面画了个大大的对勾,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
再然后签上妈妈的名字。
依稀记得,小学时候的班主任武老师,是个特别喜欢让学生家长签字的人,余妈妈对于在课文左上角签个“已读”、“已考会”加上名字的活计总是不耐烦,有时会让余瑜自己模仿一个。
余瑜最先学会的连笔字就是妈妈的名字。她签妈妈的名字,比签自己的,流畅的多。
人已经多起来,校门前的街道有些拥挤,已经有老师催促领到志愿表的学生赶紧填报上交,然后去领校服。
“喂,妈妈。”
“我马上就到了。”
“学校发了文理志愿表,老师在催了。”
“什么?”余妈妈被车上嘈杂的环境刺激的有些烦躁。
余瑜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签字交上去,行吗?”
看着已经早早迈过约定时间的指针,余妈妈在女儿一遍遍催促下,烦躁地抱怨了几句就同意了。
完全没想到余瑜的小把戏。
挂了电话的余瑜心安理得地上交了志愿表,到一边等着妈妈过来交钱买校服。
回到家里,还是余爸爸问起女儿究竟填了文科还是理科。
“文科啊,”
家里的气氛骤然冷下来,余爸爸极力忍住中烧怒火,问可不可以改理科。
“好像不能吧…军训的时候我再问问。”
当然军训的时候余瑜要是能去问这件事就有鬼了。
继红中学的教学楼是保护建筑,碧瓦飞甍,历史据说足以和共和国比肩。在继红的名声如芝麻开花一样节节升高后,操场显得拥挤而狭小。
分校的校舍却是这几年才盖起来的,橘红色的外墙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喜庆。铺了塑胶跑道的操场在视线中一马平川延伸出去,沿着围墙新移栽的松树都修剪的一样整齐。
继红的校领导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倾向,所有学生一律到分校参加军训。
分校校舍够大,门口的街道却不够宽。毕竟校址不是继红总校所在的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而是二环以外的新建开发区。一座北方三线城市的城郊开发区,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城乡结合部。
根据选定的文理科分的班号贴在了校门外,总校左边,分校右边。余瑜听到这句话后,还没来得及问是不是面对校门的左边右边,说这句话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挤,真是挤。余瑜被攒动的人群推着前进,好像在惊涛骇浪中身不由己的小船儿,额头上的汗水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可是就算再挤,余瑜在被人揪到自己的马尾辫时还是知道,萧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