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从未有过任何承诺,就这样各自怀揣一份默契相守着穿过每一个平淡的日子。大人们眼里我们只是一对双进双出其不意兄妹,同学们只知道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而我们,只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因了对方的存在而美丽。
不经意间便走进仓促的青春,走进了多梦的雨季。于是她以文静矜持装饰了顽皮,我用胡须和坚毅掩盖了稚嫩。见面时的语言越来越少,心灵的船只却越靠越近。
那一年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她因高考失利只得留守家园。分别那一晚,我们才相视无语,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了怀,第一次勇敢地吻了她滚烫的额头。她说,你上了大学以后还会同我好吗?我用颤抖的嘴唇将她的话压了回去。她轻轻挣脱我的怀抱,说:“如果你想要——我就给你!”我将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猛地吞了回去,我说,还是等我大学毕了业吧。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却有两颗泪珠在晶莹地闪烁,到时就请这天空的圆为媒好么?我点点头,月亮却无语。
因为没有她的陪伴而深感校园的生活枯燥乏味。我常独倚黄昏校园一角捧一枚牵挂的邮票,向站在庄稼地里劳作的她寄去我的思念。
她知道我家经济并不宽裕,双亲又长年染病在身,而弟妹和我均在外求学。她便肩负了我家的农活和杂务。过不久我便会收到她的汇单和快件。我读着她的鼓励和爱恋,眼角便涌动着感激的泪水。
她最后一次来省城看我时带了许多我爱吃的东西。看着她因过度劳累而日渐黑瘦的脸庞,多愁善感的我又禁不住流出了酸涩的眼泪。是生活合那个单纯的她变得老练而成熟。我俨如不谙世事的孩子伏在她母性的怀里抽泣,她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轻轻地帮我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同时我也看见她的双眼里溢满了柔情。
情真意切的播种并不一定就有好的收成,命运总是将善良和美丽创造得简短而仓促。接到急电的那个下午,我匆匆地赶回了家。冬日阳光平静地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她躺在堂屋里的一块门板上,紧闭着美丽的双眼,拒绝着整个世界,包括我。我无心听人们讲述她是怎样在割稻子时被风刮断的电线击倒的。她的步子悄无声息却一次次踩痛我的心口。我看见她的手里还抓着一束金黄的稻穗,因对泥土和生活的膜拜使她的神情虔诚而执着。
兰花从屋角的土瓷盆里飘出淡淡的清香,春天终于爬出了晦暗而沉重的冬季。一树梨花挂满了哀伤的泪水。我多么想将那雪白的梨花变成大红玫瑰插在她云鬓,我依然看得见潜伏于她苍白的面容下那关于洞房花烛的幻想和渴盼。忧伤成一瓣兰花的月亮孤独地徘徊在红尘之外。何时才能缀成一轮满月作一次千山万水的新婚之旅?
一坏黄土垒成了一堆美丽的痛楚。厚厚的泥土无情地隔开了我们。多年后我定是那清澈的溪流固执地萦回于山山岭岭,为找寻那一段搁浅于山坡上,铭刻在岩石边的恋情。
如今,我孤立于南方某个城市的角落,依然常常对月伤怀,感动于清风白云之间。将夜想象成她的臂弯,三千尺的夜幕是她们长发,覆盖我时浅时深的悲伤。
我想起梁祝的化蝶,虽然成为了生命的断章,不是也将那令人心碎的美丽定格为永恒了么?生命可以枯萎,爱情不会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