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天气好像比往年还要冷。大雪纷飞了一个礼拜才停了下来。天气一放晴，我便穿上了高筒靴，迫不及待地邀上几个小伙伴，一起跑到了德叔的家里，要他教我们武术。
那时我正好10岁，像我一般大的孩子们都特别崇拜电影里那些武艺高强的人，并且幻想哪天突然碰上一位高人，将自己也变成一位武艺高强的人。我听隔壁的阿山大叔说，德叔就是一位武艺高强的人，喝醉了酒的阿山大叔一边迈着醉步一边跟我们这些孩子比划，说：“要是再倒回去20年，嗯嗯，别说是我们居住的小平房，就是再高的楼房，对于德叔来说，那也就像走平地一般自如。”听得我们一个个兴奋不已，可德叔只会冲着我们这群毛孩子呵呵地傻笑，一点也不像电影里描述的那样神奇。
禁不住阿山大叔的煽动，我们缠着德叔，要他教我们武艺。他却永远只会呵呵地傻笑，要不就摇头。这时，我们的父母就会大声地呵斥我们，让我们赶紧回家。尽管我们非常失望，但依然舍不得离去。只要一离开父母的视线，就忍不住要往德叔家跑。
父母跟我们讲，德叔不是个好人。他坐过20多年牢，因为喜欢偷东西，一次，正当德叔潜入一富人家后，却被主人发现了，德叔情急之下将主人刺伤，结果被判了刑。当他刑满出狱后，德叔的妻子带着女儿早已远嫁他乡，从此德叔便成了一个孤老头子。
镇上的大人从来不跟德叔说话，偶有小孩子在德叔家里出现，也会被父母大声叫走，生怕自己的孩子跟着德叔学坏了。只有酒鬼阿山大叔时不时地会去德叔家里讨碗酒喝。德叔的身上总是穿着那件皱得像抹布似的风衣，如果不是蜷缩在火炉边烤火，就是蹲在屋檐下晒太阳。与其说德叔是一位身手不凡的高人，还不如说是一位浑身散发着脏臭味的乞丐。
小孩子们再也不缠着德叔要他传授武艺了，而是向他扔小石头和树叶取乐，就连最胆小的女孩子也敢跑过去扯一下德叔的山羊胡子。只有我坚信德叔是一位身怀绝技的人，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他一定会教我武艺的。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受电影的影响，电影里描述的高人一般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身份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到了阿山大叔的鼓动，我觉得阿山大叔就像极了电影里的某位高人。于是，只要一避开父母的眼睛，我便会去找德叔，让我苦恼不已的是，德叔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呵呵地傻笑，根本不将我们这些毛孩子放在眼里。
德叔偶尔也会睁眼看看远方。德叔的家门前有一条河，当他站在河边隔着河水眺望远方的时候，他就像一樽雕像一样地一动不动，只有他身上的风衣会随风飘起，那神情像极了一位高人。每当这时，我便会站在德叔的身后，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看着看着，我竟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在那个雪后放晴的黄昏，我就这样被德叔的背影感动着，以至于忘记了回家吃饭的时间。也就是在那时，那条结了冰的河里传来了一阵喊叫声。原来是两个在河冰上玩耍的孩子掉进了冰窟窿里！
人们从四面八方往河里赶，包括前来喊孩子们吃饭的母亲们都跑到了河边。由于河面太宽，冰面被太阳晒化了，滑得很，再加上冰层太薄，给营救孩子们的大人增加了困难。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后，那两个孩子还在冰窟窿里挣扎。
这时，只听阿山大叔大声地喊道：“丽丽、小西掉到河里啦，快来救她们呀！”喊声刚落，就见德叔像一阵风似的飘到了河里，两个小孩得救了，但他们的名字不叫丽丽和小西，丽丽和小西是德叔的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不幸的是，德叔在将两个孩子救起来后，由于体力耗尽，再也没从冰窟窿里爬起来。
面对大河，全镇人哭声一片。哭得最伤心的是阿山大叔，阿山大叔边哭边说：“老哥，对不起，如果我不叫出丽丽和小西的名字，那么这两个孩子就没命了，我知道，只有你能救他们！只是我没想到，你那么高超的武艺，竟然禁不住岁月的消磨……”
§§第七章 不做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