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仙镇只是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小镇,坐落在一片丘陵山地之间,依傍着离水河,靠着天时地利,这里的农商业也相对比较发达。东街是元仙镇最主要的街道,同时也是最热门的集市。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过道边更是摆满了小商贩的货品,加上行人如鲫,熙熙攘攘地好似赶集般热闹。
无情和红拂风餐露宿地走了两天,早已饥寒交加,饥肠辘辘,站在一个包子档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热气腾腾的包子,不断地咽口水。卖包子的小贩见他们两人衣衫褴褛邋遢不堪,早就看不顺眼了,朝他们喊道:“喂,要吃包子吗?”两人鸡啄米似地连忙点头,小贩白了他们一眼,说:“那就拿钱来啊,一文钱两个,两文钱五个。”说罢,手掌向他们一摊。无情和红拂互相看了一眼,缓缓摇头。小贩嗤笑一声,赶着他们嚷道:“没钱啊,快走快走!别挡着我做生意!”将两人赶到一边,回去继续呦喝生意。
红拂扯住狠狠瞪着小贩的无情,道:“怎么办啊,我们俩身无分文,只怕还没走到琼华仙地,就会饿死在半路了。”
无情咬牙道:“哼,你到前面去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我趁他不留意拿他两个包子。”
“啊,那不等于是偷吗?”
“偷又怎么了,两个包子算什么,我还偷过一大块猪肉呢。”
红拂急道:“不行不行啊,我不能做小偷!”
无情一愣,很快恢复了冷漠的表情,道:“你不去,我自己去,我偷回来的包子,可没有你的份儿!”说完,一猫腰往那包子档潜过去。
红拂又急又气,又担心无情会出事,少不得勉强跟了过去,远远地在后面看着。只见无情躲在包子档旁边的一棵榆钱树下,盯着小贩的一举一动,只等他忙于招呼客人时,便伺机过去偷包子。
红拂只觉得心脏在胸口扑扑地跳着,只好拼命地咽口水,把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给压回去。突然无情站直身子,目光从包子档转向另一边,红拂正觉得奇怪,无情已经快步离开原地,她急忙追过去,无奈街上人潮如涌,无情像一尾投进河里的鱼,瞬间没了踪影。红拂扒拉着人群艰难地向前走了一段,正苦于无处寻找,猛地一见无情在不远处的酒家门口,拉着一个腰前挂剑,青衣梳髻的大叔在说话。红拂心中一喜,急忙推开过往行人冲了过去。
只见大叔甩开无情的手,嘲笑道:“就凭你一个小乞丐也想上琼华仙地?别笑死我了!”
无情神情严肃,道:“我听见你说,你要上琼华派拜师,求你带上我吧。”
青衣大叔上下扫视了无情一番,冷笑道:“你知道琼华仙地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用来修仙问道的仙府天苑,岂是你这种人能去的?”
“既是凡人修仙,你我皆可,与这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
“呦呵,有意思!”青衣大叔捋了捋了下巴的羊须胡子,笑道:“即如此,我便告诉你。琼华派原本每五年才招收一次弟子,而且入门条件异常苛刻,几乎每次都只有一两个极具慧根的人才能成为琼华弟子。这几年魔族怪兽多有扰人之举蠢动之势,琼华派这才广招门徒,预备着某天要与魔族背水一战。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魔族几招啊,哈哈哈!”
无情听完青衣大叔一番话,在他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仍是面无惧色。红拂站在他身后,正欲说话,突然街道上的人群从远至近一阵波浪般的骚动,尚未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人,只知道人跑我也跑,一时间鸡飞狗跳,哭闹打骂声不绝于耳。
青衣大叔上前一个箭步抓住一个浑身淋湿的人,大声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人喘着粗气,带着哭腔颤声道:“河……河里……有……有妖怪!”青衣大叔一听,放开那人,深吸一口真气,提剑飞檐走壁往河边方向去。
无情一见,马上要跟过去,被红拂一把拉住,道:“你去哪儿,你没听见那里有妖怪吗?”无情反手拉住红拂,道:“跟着他才有机会上琼华仙地,快走!”两人手拉着手,奋力拨开逃命的人潮逆流而上。不多时,已近离水河边,这里的人早已逃得差不多,地上满是被踩烂的蔬果物品,鸡飞蛋打,一片狼藉。
只见离水河水涌翻波,浊浪泼岸,风云变色,那青衣大叔擎剑立于码头的牌楼之上,口中念念有词。一阵旋风大作,扬起沙土迸迸,迫得人睁不开眼,抬不起头,突然浑浪中一声轰响,从水里钻出一条巨蟒来,推波掀浪,撺上岸来。岸上有被商贩丢弃的山羊,被吓得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巨蟒张开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吞下肚去,依旧伏水潜踪。
青衣大叔低头看清那巨蟒的模样,一跺脚,手中利剑突然周身发出青光,嗡嗡作鸣,徐徐升上半空。青衣大叔再伸手一指,那剑“嗖”地一声向巨蟒方向飞去。那巨蟒自然也非等闲之物,在离水河中翻江倒海,飞剑一时之间也瞄不准它,突然从浪里钻了头来,跟飞剑来了个正面对撞,只听见“铛”的一响,蛇头原来坚硬如铁,飞剑被震得在空中打了几个圈,青光一弱,就要往河里栽。青衣大叔急忙念咒,飞剑又恢复光亮,再次升上半空,这次知道巨蟒不可硬攻,青衣大叔在地上指挥着飞剑左右盘旋,凭着灵活应变单取巨蟒的七寸。
那巨蟒见甩不开飞剑,像是被惹怒了,突然从河里腾起,哗啦啦地带起一条水柱,直扑扑地淋在青衣大叔身上。大叔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但岂可错过这个好时机,手指一挥,飞剑瞅准巨蟒露出的大半截躯干,直刺过去。
就在飞剑快到刺中巨蟒时,那蟒猛地伸出尾巴一扫,打中急飞的剑柄,剑势一偏,巨蟒再用硬头一顶剑身,剑被硬生生顶上高空。青衣大叔大惊失色,喊道:“我的剑!”一脚蹬上栏杆腾空而起,想把剑捞回来。无情看得眼都直了,一支箭似的向大叔跑去,红拂拉都拉不住,只听见无情大声喊:“小心啊!小心!”
青衣大叔两眼只顾着他的剑,却不知那巨蟒的血口已张到他的身后,等他反应过来时,可惜身在半空之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连句话都没有,被那巨蟒轻轻松松地一口吞入肚内,低头钻进离水河里,摇着尾巴游走了。
无情飞奔到牌楼边,眼睁睁看着青衣大叔就这样巨蟒吞了,突然也爬上栏杆,向外飞身一跃。随后赶到红拂吓得魂飞魄散,也奋不顾身向外一扑,一手攀住栏杆,一手刚好抓住无情的脚踝,两人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然后半吊在牌楼上,身下便是波浪滚滚的离水。
无情一只脚被抓着,像个钟摆似的左右晃荡,不由向红拂喊道:“你干嘛啊?”
红拂气道:“你干嘛啊!那大叔都被蛇吞了,你还追过去想替他报仇啊?”
无情道:“谁给他报仇了,快松手啊!”
“不松!我不能让你死!你休想再丢下我!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账王八蛋!“红拂死死地抓住无情的脚踝,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
无情沉默了片刻,吸了口气,尽量用平静地语气道:“我们这样挂着也上不去啊,你松手,我会自己游上岸,你在岸边等我。”
红拂想了想,觉得也对,犹豫着向底下喊道:“你真的会游回来?”
“是啊,大姐!快松手,我吊得脑袋快晕了!——啊!”
原来红拂听到他说快晕了,急忙一撒手,偏生无情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松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之下,就像秤砣般直坠河中,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才终于游上岸来。红拂扯着他的衣领,喊道:“你既然不是给大叔报仇,那你跳进河里干嘛啊?”
无情从腰间抽出一件东西扔在岸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为了它啊。”
“咦,这……这不是大叔的剑吗?”红拂认出这正是青衣大叔不顾生命危险都要去夺回的飞剑。
无情坐在岸边喘息了一会儿,方道:“这剑有灵气、不简单……不能白白浪费了。”
红拂站起身,两手叉腰,气鼓鼓地说:“那你就这样飞出去?你就不怕像那大叔一样被蛇吞了?”
“那蛇妖怕这把剑,”无情拿起剑仔细看了看,薄如秋霜,寒光凛凛,剑身上刻着“青干”二字。无情不由轻抚剑身,那剑突然微微地发出青光,有频率地一闪一闪,像是人的心跳,与无情的呼吸同步起来。无情大喜,道:“果然是把灵剑,只要有了它,我们去琼华的路上就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了。”
两人略略整理了一下,无情用一件衣服将剑裹好,背在身上,和红拂双双跪在河边叩了三个头,算是祭奠青衣大叔。接下来的路途,可能比现在更加凶险万分,但除了一直向前行,已别无它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