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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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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任伟伦这一生气,就足足气了两个礼拜。在这两个礼拜里,整个销售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大家每天加班到深夜,脸色发白不说,黑眼圈比熊猫还严重。但是,由于经理大人的眉头依然纠结,眼神依然忧郁,所以下属们的熊猫眼当然算不了什么,大家肚子里痛哭流涕,该加班的时候还是一点儿也不敢含糊。

“天哪,要是再这样煎熬下去,我就没有勇气继续喜欢经理了!我正式宣布,我要移情别恋了!”某天,胖嘟嘟的女销售员雪梨趁午休时间,在办公室里振臂高呼。

正在电脑前起草文件的罗依茗转过身来,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省省吧。”这胖丫儿从来不知道“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

王嘉里见心上人发话了,他立刻义不容辞地帮腔:“就是!搞不好就是因为你爱上经理,所以经理的心情才会变得这么差。”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表情奇怪地四下张望,“咦?卫岚和钱千芊那两个女人咧?又趁午休时间偷跑出去了?”

事实上,卫岚和钱千芊没有偷跑。趁着午休时间宝贵,钱千芊扯了卫岚到洗手间里训话。

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钱千芊双手叉腰,表情很凶悍,“小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经理办公室里面那个疯子是你前夫,现在我们大家受苦,你好歹表示一下啊!任伟伦再这样疯下去,我们部这个月的销售额可以飙到全亚洲最高,然后我们所有人都有资格进疯人院。”

“他是工作狂,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老婆。”连续加班N天,卫岚心情也不好,口气硬邦邦。

“我不管,反正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去向他求情啦!你对他好一点儿,多说几句好听的,实在不行就替他捶肩敲背下跪,总之叫他放过我们。”钱千芊是打定主意要卖友求荣了。

“我才不要咧!”卫岚头摇得像波浪鼓,连连后退,“我知道他就是公报私仇,故意整我。你叫我去,我铁定会被他轰死。”“轰死又怎样?你一个人死,总好过我们大家一起死!”钱千芊豁出去了,上前抓住卫岚不让她逃跑,总之今天一定要逼得她就范,“小姐,拜托你善良地回想一下下,任伟伦为什么会变成工作狂?三年前他又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你和他离婚,所以他心情不爽嘛,他孤独寂寞嘛,这样才会寄情于工作的。还有,这次他为什么会生气?就是因为看见有男人追求你,他嫉妒嘛,他看不下去嘛,所以就胡乱发泄,还只会欺负我们这些毫不相干的可怜人。综上所述,我可以肯定地说:那男人仍然爱你爱得发狂啦!你就拉下脸去求他两句会怎样?你好我好大家好,说不定他一看见你立刻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你既可以造福世人,又有机会再度投入他的怀抱,变身经理夫人,多好啊!”

一席话说得卫岚头脑发涨,心跳“扑通、扑通”乱得不能自已。千芊竟然说任伟伦仍然爱她爱得发狂?拜托,别笑死人了,这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那男人这几天总摆出一张扑克臭脸对着她,这是陷入爱情的脸色吗?还有,他对她说话总是凶巴巴又冷冰冰的,这是喜欢一个人会有的表现吗?她不相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越想越觉得千芊的话很荒谬,越想越觉得脸颊温度上升,直到钱千芊语气鄙夷地叫了一声:“喂,你光是站在洗手间里脸红有什么用?要脸红去他面前脸红啊!要我说,他爱你爱得半死,你也爱他爱得半死,你们两个都别装了!你快点去主动献身给他啦,帮他降火气,叫他别再折磨我们大家了!”

“千芊!”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卫岚俏脸大红,又羞又急之下抓起手边的肥皂盒就去打钱千芊,口里嚷嚷着:“我哪里爱他了?鬼才爱他呢!要知道当初是我先甩他的,我多酷啊!你现在污蔑我喜欢他,我很没面子!”

“你……”钱千芊死瞪着自己的好友,彻底无话可说了。这就是她所认识的外星人卫岚——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她现在等着她卫大小姐救命呢,这女人却只想到自己的面子,真是气死人了!

“最后问你一句,你去是不去?不去我跟你绝交哦!”钱千芊头发一甩,撂下狠话。

“反正,我没喜欢他。”卫岚仍然在这个问题上坚持。

“好好好,你没喜欢他,你最讨厌他,行了吧?我问你啊:到、底、去、不、去?!”

钱千芊吼得震耳欲聋,卫岚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一个冷淡而透着鄙夷的女声便插了进来:“你们在吵什么?”

两人同时愣住,缓缓转过头去;只见吉原香奈双手环肩斜倚在洗手间门口的琉璃屏风上,表情冷冷地凝睇二人,以日文说道:“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二位有空在洗手间里闲聊,不如回座位去更新一下你们的报表,或者给手头上的客户打几个电话。如果你们的休息时间过长,我将不得不向任桑报告。”

卫岚和钱千芊对视一眼。这次她们虽然被骂了,却都没有生气,反而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大气。幸好这会儿进来的人是听不懂中文的吉原香奈,如果换了是别人……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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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豪华舒适的宾馆套房内,任伟伦给狗儿木村洗澡。他把木村放进浴缸里,在它身上涂满泡沫,又用莲蓬头在它头上洒水。木村很享受这舒服的感觉,呜呜地低声哼叫着。

任伟伦笑眯了眼。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大,上面给的销售预测额高得吓死人,他每天都神经绷紧着,见到下属就脸色黑黑。只有下了班回到家里,看到陪了自己多年的狗儿,他的心情才会放松些许。

可是,这个华丽而宽敞的宾馆套房,终究不是他的“家”。不管室内空气多么馨香、温度调得多么适宜,他仍然感觉不到家的温暖。每晚他一个人睡在一张大床上,难耐的寂寞咬住他的心。他跟狗儿说话,狗儿却只会傻傻地看着他。

说到底,他还是怀念到日本的那第一年、他和卫岚两个人同挤一张榻榻米的拮据岁月。虽然房间狭小,空气潮湿,可是那时候,他有深爱的妻子陪在身边,每天再苦再累,一回家能牵到她的手,吻到她的唇。

任伟伦给狗儿擦毛,大毛巾不小心擦到了狗儿的眼睛,木村不满意了,提高声音吠叫起来:主人心不在焉啦!

“对不起哦。”任伟伦向木村道歉,但神思已经淡淡飘远。宾馆的落地窗太冰冷,关不住他热望的心。今夜,他尤其寂寞,有点想念那一个人——她和他现在身处在同一个城市中、同一片星光下,她在做什么呢?也许,她也在给她的狗洗澡……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她是否也会像他一样潦草地替狗儿擦毛,惹得狗儿汪汪吠叫?

又或者,她没有乖乖待在家里,而是在街头夜游,有人在她身边陪着她?他想到这里,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个憨憨的陈志铎的面孔。他神情一黯,他觉得那男人一点儿都配不上她。可是,配得上配不上,已经不是由他说了算。

任伟伦丢开毛巾,走出浴室,坐到沙发上准备看电视。然而他一伸手,摸到的不是遥控器,却是自己的手机,记得三年前,卫岚曾愤怒地摔烂他的手机;可是在今晚的九点二十三分,他却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打电话给她,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拨下几个号码,然后又迅速删除。他骂自己:傻瓜,都已经跟她没关系了,你打给她干什么?要跟她聊什么?聊宠物,还是聊她新任的追求者?

他望着手机屏幕,怔忡着。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却自己响了起来。他一愣,连忙接起:“喂?我是任伟伦。”

彼端沉默。他皱起眉,问道:“请问是哪位?”

这时候,那端传来轻浅的喘息之声,这声音令他耳鼓一颤,心脏蓦然紧缩了,“卫岚?”他低叫出声,心跳蓦然加速。

“……是我啦。”那端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千芊在我旁边,她逼着我打电话给你。”

“哦。”他低应,心中有些失落,“请问——有事吗?”

“那个……”卫岚的语气欲言又止,顿了几顿,终于说道:“我是觉得你这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所以……就打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不开心?没有啊。”他很想说他不开心,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不开心又如何?她已不是他的妻子,她没有义务开导他,他也不应该再对她倾诉烦心事了。况且,他可以对她说“我是因为你才心情低落”吗?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选了个比较安全的说法:“最近工作上的事比较麻烦,上头对我施压,我只好对你们施压。”

“怎么可以这样?真是坏上司!”她直觉地骂他。

可是今夜他没生气,反而低沉地笑了,“是,我是坏上司,你开会迟到一次,我就削掉你半个月奖金。”

“啊?半个月这么狠喔?”卫岚惊叫一声,竟然当真了。

他再度笑出声来,“你真好骗。”他手里握着手机,心情愉悦。这感觉多奇怪,今晚他和自己最恨的女人聊天,却觉得享受到最单纯的快乐,就连以往那些怒目相对的日子,今天想起来,也觉得分外可爱。

毕竟……曾经那样深那样真地爱过她呵……真心爱过的,怎么能全然磨灭?就算再恨她、再心痛,心口的伤疤长好以后,他仍然发现,电话那一端的这个脾气倔强、声音却娇憨的女人,一直深植于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像一根刺,怎么拔也拔不掉。

“卫岚,我们……”内心深处涌起的一股冲动让他突然这样说道:“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啊?”卫岚愣了一下。

“我是说……我们不要再吵架了。既然没有缘分、做不成夫妻,那么,我们做普通朋友好不好?”他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中有些赧然,“……因为,我还想关心你。”

电话那端响起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几秒钟过后,他听见她有些结巴地这样说道:“也、也好啊。其实,我……也有点儿想关心你。”

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她说同意和他做朋友,他听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涌起一小星儿莫名的失落。

“那……就这样吧。我挂线了。”卫岚轻声说,“再见。”

再见?听到这句告别,他胸腔猛地一窒,在自己的意识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脱口而出:“别挂!你现在在哪里?和钱千芊在一起吗?”

卫岚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回答:“哦,是、是啊。”电话那一端的任伟伦看不见,她脸红了。其实,她对他撒了谎。她身边根本没有什么钱千芊,只有狗儿花轮匍匐在她脚边,掀起眼皮鄙视地瞧着她。

今天中午,在钱千芊跟她说过那些话以后,她心里就一直无法平静。思绪转了千百回,却怎么也无法从任伟伦身上转开。她无法克制自己不停去想,他……真的还爱她吗?真的眷恋着过去,忘不了那些相爱的快乐吗?他想念她……和她想念他一样吗?

晚上回到家后,她像往常一样跟狗儿说话,狗儿木然地瞅着她。于是她的心,突然就冲动起来。她找出手机拨电话给他,前九次她都害怕地消除输入了一半的号码,直到第十次,她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终于得以在电话那端听到他的声音。

这一刻,窗外夜凉如水。卫岚低低喘着,红着脸,捧着这手机。突然,不知怎么了,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句:“其实我现在一个人在家,你……要来吗?”

听到这句话,任伟伦怔住,大脑发热了,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在心情如此脆弱的夜晚,她提出这样的邀请,他怎么能拒绝?然而,他还是沉吟了。要去找她吗?还是要坚定自己先前的决心,和她划清界限呢?一旦去找她,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又爱上她;可是如果不去找她,他会失眠一整夜。他的心摇摆着,但又忍不住为自己的渴望找借口:不是已经说好做普通朋友了吗?做朋友,当然是要见面的;要不然怎么交流,怎么增进友谊?他想到这儿,心安理得了,“你把地址报给我,我马上过来。”

然后,他用心地抄下她家地址,把浅黄色的便条纸紧紧握在手心里。木村似乎察觉到主人出门的心情迫切,它冲他嘲笑似的叫了起来。

“木村,别叫了!”他低声呵斥,然而这时候,敲门声竟然响了起来。任伟伦浑身一个机灵,又是惊诧又是心喜:难道……是卫岚来了?她刚才在电话里和他一边聊天,一边就乘计程车赶来了?她是想给他个惊喜吧?

他起身到玄关去开门,刻意放缓的脚步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然而门一开,他顿时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女人,不是卫岚,而是他的机要秘书吉原香奈。她长发凌乱,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绯红,身上洋溢着刺鼻的酒味儿。他正怔愣着,下一秒钟,她全身无力地“噗通”一声跌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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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以后。任伟伦双手环肩坐在宾馆套房的沙发上,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吉原,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醉成这样。”

吉原香奈此时正和衣躺在原本属于他的那张大床上。她并没有睡着,双眼瞪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双手奋力挥舞着,口中胡乱地叫喊:“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啊……”

有什么好开心的?任伟伦皱了皱眉毛,有些不耐地抬腕看表——卫岚在等着他呢。他一想到这个,一秒钟都不能多等,立刻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睡吧,我有事要先走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

“其实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前妻吧?”

吉原香奈带着哭腔的声音蓦然在他身后响起,让他瞬间僵住了脚步。他万分惊诧地回头,“你会说中文?”刚才那句话,竟然是用中文问出的。

“为了你,我自学了一年半。不过,这些对你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吧?完全无法感动你吧?”吉原香奈从床上坐起身子,抚了抚因酒醉而凌乱的长发,咧嘴笑了,笑得好凄凉好悲伤,“任桑,原来这些年你一直把婚戒戴在手上,是为了她。是因为她,你才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离婚了吧?怪不得我那么好,那么努力,你却从来看不到。”

任伟伦默然。他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他和卫岚之间的种种。吉原是相当优秀也相当迷人的女性——这一点他知道,可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他无法让自己爱她,此时惟有沉默以对。

“你……根本就还爱着她吧?”她问着,眼泪流下来,滑过她姣好的面颊,弄花了她脸上的粉妆,使她看起来尤其狼狈。

任伟伦紧紧闭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还爱着卫岚吗?这个问题太严重太犀利,他今夜感性而脆弱的心灵——不愿去想,也想不透。他走回床边,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吉原香奈身上,有些怜惜、又有些无奈地对她说:“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我叫木村陪你。”

木村听见主人点名,立刻摇头摆尾地跑了过来,像个忠实而又神气的护卫那样坐在床边。

吉原香奈闭上眼,眼泪透过长长睫毛的阻隔,汹涌地、放肆地流下来。她爱的男人不爱她,所以只留下一条狗陪着她,多么可悲——让人无法不流泪的可悲。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吉原香奈知道任伟伦是去找那个女人的。他虽然回避了她刚才的最后一个问题,可是,他已经用行动给了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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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夜,清风阵阵,闪亮的星子缀了满天。卫岚手里捧着红酒杯站在自家阳台的马赛克地面上仰望星空。她住一楼,星空对她来说很高、很遥远,可是这一刻,她有些喝醉了,眼神迷蒙起来,居然看到星星在深蓝的天幕上跳舞,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花轮爬到主人脚边,轻轻啃咬她脚上的拖鞋。它知道,主人在喝酒壮胆呢。

在挂下任伟伦电话的那一刻,卫岚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家中储物柜前找出那瓶储藏了好久的干红,拔下瓶塞,立刻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她想要借着这个举动来延续方才对他问出“你要来吗”时的那股勇气。

也许,是这黑夜偷施了魔法吧?今晚的她,居然变得胆大包天起来。刚才握着手机、听着他浅浅呼吸声的那一刻,她不知怎么地就问出了那一句:“你……要来吗?”之后在他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中,她紧张得几乎要把手机的机身握断。

幸好,他答应了来找她。否则这个悬在半空的尴尬邀请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卫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脸颊发烫了。是红酒作祟,还是今夜星光太美、让她轻易地迷醉了?

就在这个时候,花轮突然声音响亮地“汪汪”吠叫起来。它听见了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果然,大约十秒钟过后,门铃声甚是悦耳地响了起来。卫岚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踩着拖鞋跑过去开门。

“不行,等等!”她慌慌张张地跑到一半,突然又改变路线冲进浴室里,抓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梳子梳了两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卷发,再拿起滚珠香水在手腕上滚一圈,想了想,又拿出口袋里的淡彩润唇膏往嘴上胡乱地抹了一层、再抹一层。最后,她抿着嘴,望着镜子里双颊绯红、双唇盈润的自己,忍不住轻声笑了。天啊,她在期待什么呢?他们说好了要做普通朋友的啊。她快步走到玄关处,鼓起勇气“霍”的一下拉开铁门。花轮也莫名兴奋起来,摇头晃脑地跑到门口,将狗头探出门外张望。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男人,面上浅浅带笑,眼神局促,一只手紧抓着外套的下摆,另一只手捧着一把用粉蓝色皱纸包着的白色雏菊。他把花递给她,解释似的急急说道:“花店还没关门,所以顺手买了一束……送你。”

在这一瞬间,卫岚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年大学校园里小河边的那个冒失少年——青涩稚气的脸孔,却闪烁着不容置喙的爱慕。

是眼色朦胧了,还是时间倒转了?她望着他和那束花,久久无法成言,整颗心融化了。怎么办、怎么办?她的生命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任伟伦,放肆占住她心房的大半位置。这样的她,如何能看得到其他男人的影子?如何能心无芥蒂地重新出发去找幸福?

她有些腼腆地接过雏菊,轻轻地抱在怀里。果然,这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是最了解她的,他知道她喜欢白色雏菊,喜欢把这洁白素馨包裹在粉蓝色的皱纸里。而陈志铎即便送她一千朵一万朵红玫瑰,又怎么抵得上这一夜她捧在怀中的淡淡芬芳?

“你……进来坐。”她冲任伟伦展开微笑,那微笑很友好,又含着几分淡淡的羞怯。后者缓缓踱进来,花轮立刻摇着尾巴扑到他裤管上,用粘腻的口水欢迎他的到来。

“花轮乖,别咬了。”任伟伦蹲下身子,爱怜地摸了摸狗儿的脑袋。狗儿听话地跑开。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四目相对,奇迹似的第一次没有吵架。一时之间,彼此都有些羞涩了,不知该怎样打开话题。

卫岚略感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开口:“那个……要不要喝点小酒?”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红酒瓶。

“不用了,我坐一下就走。”他缓缓摇了摇头,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哦。”卫岚点了下头,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坐一下就走啊?这个“一下”听起来好短暂。客厅的淡雅灯光下,她望着他黑湛湛的眸子,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她宁愿这样和他四目相对着、尴尬着、愚蠢着直到永久,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这暗夜孤寂地听着时钟敲响、没有人陪伴。

“那个……你今天在电话里的提议,我觉得很好。”卫岚搔了搔自己的颈后,讷讷地提出话题。

任伟伦微愕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嗯,像现在这样不吵架、和平相处,是挺好的。”说完,他吞了口口水。内心深处有股冲动涌上来,他用自制力把它压下去。

他看着卫岚,灯光下她的脸蛋绯红,嘴唇晶亮,眼波妩媚而流转,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馨香。这个他曾经最熟悉的女人,今夜看来居然像一只水妖那样神秘而性感。他的呼吸蓦然有些急促了,“那个……我们以后就这样相处,很好。”

“对啊,做普通朋友,真的很好。”她也点头,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嘴里却自欺欺人地说着“很好”。

“嗯,做朋友看起来是正确的选择。”他再点了一下头。仿佛除了“做朋友”这个话题,他们就不会讲别的话。

“我同意。”她说着,语声逐渐变得低哑,问:“我们……真的是朋友吧?”

“是……吧。”他身子不由自主向她靠近了一步。

“哦。”她闭上嘴,不问了。狭小的客厅里,绵软的沙发上,他们靠得那么近,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急促得像打鼓,暧昧得像一支未唱完的情歌,停在最高潮处,搔得人心痒痒的。

他们沉默地听着钟摆的滴答声。几分钟过后,换他来问:“我们……是朋友哦?”

“嗯,普通……朋友。”气氛不对啊……空气中仿佛有鸦片被点燃了,暧昧而勾挑的气息钻入她鼻间……卫岚很想别开眼不去看任伟伦,可是她的眼睛似乎有自己的主张,仍然直勾勾地盯住他不放。

而他的双眼深处,也隐约着了火。他定定望着她,仿佛她就是那两团火焰的中心。

“普通朋友……是什么定义?”他蹙起眉低问,喉结滚动着,把更多细微情绪吞咽下去。

他蹙眉的样子好英俊,令她心跳更乱,“就是、就是可以互相关心、互相照应,但是不可以……不可以……”她红着脸,咬着唇,说不下去了。

“不可以……怎样?”他问着,语声模糊的问句里更多的是低低喘息。

“不可以……不可以——”

下一秒钟,两个人蓦然抱在一起,四片唇紧紧相贴,热情地、缱绻地纠缠起来。黑夜、红酒和雏菊把他们心中的情火点燃了。在这样的夜里,没有什么不可以。

没有人知道是他先抱住她,还是她先吻住他。他们用力地拥抱彼此,疯狂地亲吻彼此。他们失去了所有理智,把那个关于“普通朋友”的约定抛到脑后。四肢交叠,唇舌交缠,两颗心脏紧紧相贴,一齐剧烈跳动。

狗儿花轮听见响动,慢吞吞地从厨房里爬出来;看到这一幕,它害羞地用爪子捂住眼睛,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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