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她直视的目光,这一次祈弘却莫名地感到有些愧疚。
她没问为什么,他也不想主动解释。心里头还有些侥幸,希望能逃得过便逃过算了。
而她在行完大礼之后,便主动告退了,临走前终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
“皇上若要相帮,早言就可,臣妾非是不明理之人。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用一道旨意迫我行事,这样的行径,我前生不愿,今生更是不齿!
话即已言明,云溪微微颔首,转身,缓步行了出去,身后跟着四名的宫女亦屈膝行礼福了福,跟了出去,她的背影在诸人之中并不显得突出,然,至始至终,都如一剪寒梅般,傲然、清冷,不如侵犯……
待她走出门口,一个拐角,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再寻觅,空旷的大殿,门外是巍峨的宫殿,一座叠着一座,深宫重楼,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出路。
祈弘缓缓地闭上了双眸,长睫微微颤动,心内却隐隐有了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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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午后,册妃一事儿在宫中传开。
恭贺之人便络绎不绝地往来乾清宫西院,一时间门庭如市。云溪不善于招待宫中之人,可刚当了妃子,终不能遂了性子驳了那些人。只好强打着精神,面带微笑地坐于上首,虚言应付着来往的妃嫔。荣姑姑时不时地在身后提点一两句,还不至于失礼。
这些妃嫔平日里看起来都是十分端庄贤淑,可是聚在一块儿,没了太后、皇后、齐妃等在场,说起话来,叽叽喳喳,明嘲暗讽,和市井泼妇的区别大抵就在于她们身着华丽的衣裳,抹着或浓或淡的妆容,闲暇无事,不愁吃穿罢了。
云溪左耳听的,右耳就出去了。
众妃嫔见云溪至始至终面色都只是淡淡地,也没交谈的兴趣。好几个率先起身告辞,接着也是三个两个退了出去。
云溪也不挽留,等她们走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慢悠悠地轻啜着雨前龙井,耳畔听得荣姑姑的汇报:“这些妃嫔多半是打探消息的,婉嫔,苏婕妤都是皇后身边的人,梁美人和武才人只怕是依附太后娘娘的……娘娘以后要小心行事,在宫里头居上位者比底层的小宫女小太监还有战战兢兢,一步走错,就步步错。不能落下半点把柄给别人……”
此番话是荣姑姑斟酌之后的言语,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若是旁的妃子定是欣喜异常,只是云溪的心却不在hou宫女人的争斗上。
荣姑姑见云溪没有多大的反应,以为她只是不以为然罢了,想着过些日子吃了亏就能想明白了,遂也不再多言。
傍晚时分,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红色的霞云翻滚,幻化着各种姿态煞是好看。
云溪独椅窗口,观天之象,心上不由得涌现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红霞满天,像是天宫着了火一般,足足燃烧了半个多时辰还未退却,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方的那一抹红云,变得暗沉无比。
书翠捧着一盆玉兰盆栽就要往外走,云溪叫住了:“今夜子时恐有大雨,盆栽还是放在屋里头吧!”
书翠望了望天,又笑嘻嘻说道:“娘娘怎知今夜会有大雨,奴婢在家时听得娘亲言说傍晚有晚霞意味着明天就是一个好天气!”
“是吗?”云溪喃喃,望着天际,却也不再反驳。
灵槐却从外边匆匆走了进来,报道:“娘娘,齐妃娘娘遣人来请您过去小坐。”
“不去!”云溪想都没想就反驳了。
她要找自己,无非就是心虚了。灵槐没想到云溪拒绝地如此干脆,愣了半响,才道:“娘娘,这样只怕不妥吧,不如寻个由头就说您接待了许多嫔妃有些乏了,明日再去拜访,如何?”
云溪笑了笑:“还是你想的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
灵槐红了红脸,不过得了云溪的指示,她很快就跑出去回复了。
忙了一整天,的确如灵槐所说有些乏了,云溪在戌时末就早早地熄了灯,上床睡了。
说是睡,其实也是闭目调息,仍旧是运用了法诀温养着精魂。
到子时,轰隆一声雷鸣乍响。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点打落在窗外,霎那间滂沱而下。
一道闪电劈过,云溪睁开双目就被亮光刺到了。她用手挡了挡,好一会儿了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走到了窗口,没打开窗,可是外边的闪电却是一道接着一道在无尽的苍穹肆意地发泄着。
这样的天象大不寻常,闪电披向的方向集中在东街一带,云溪一个借尸还魂之身终究是不敢走出去查看,只得在屋里重新点了红烛,摇曳的烛火之光在闪电披尽之后亮如白昼的屋子并不起照明作用。
不过靠近烛光处的温暖,却让她感到了些许的安心,不再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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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象不是天意,而是人为遭致的天谴!
在洛城东街一带以元帅府为中心,这里就是闪电与雷鸣集中的地方。
在晨曦阁院子里,两个人对面盘膝而坐,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裹淳棺,棺内的女子口内含珠,肤白唇朱,青丝如瀑,面色安详,宛若睡着了一般。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开始揉掌,伸平,展开,虚空而化半圆。若是此时有人进来定会发现在这二人的头顶上方渐渐地氤氲出了青紫两种颜色。半圆相接,两掌突然合十对击!
空气中陡然阴风阵阵,闪电与雷霆的力量更甚了。
“魂兮,魄兮!此时不归更待何时!”身穿月牙色长袍,头上束着发髻,斜插玉簪的男子突然睁目,喊道!
阴风习习,青紫光芒大盛。而耳畔呜咽而过的声音,更像是厉鬼的哭啼,声声入耳,却又如催命之声。
身穿玄黑色劲装的青年男子此时也陡然睁开了双目,目光如炬,隐不住地杀气腾腾,宛若来自地狱中的修罗,连恶鬼都忍不住胆颤!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四处寻觅,孤魂野鬼一碰到他的目光都自觉地避开了。
“回来,筱曦,回来……”他一遍遍的呼喊,声音竟抑制不住地悲怆……
良久,青紫二色的光芒渐渐地减弱,阴风不再,鬼哭之色也淡去了。
身着月牙色的长袍的青年终是淡淡地道了声:“她不会出现了。”
“我知道!她永生永世都不愿再见我了。”说着玄黑色劲装的青年男子,手中握着正是那把七星匕首,声音无限落寞,正是云澈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