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她的身影慢慢地倒下,瞳孔中的绝望在他的眼眸中放大,殷红的血迹染红了襦裙,他陷入震惊之中。
身侧一个人影很快就奔至他的脚下,抱起了奄奄一息的人儿,她的生机一点点的流逝,除非神仙在世,否则药石无医。
“筱曦——”那个人紧紧地抱着她,一声声的呼唤如同孤狼的悲号,然而云澈的耳畔却听不见任何,只是呆呆地望着安然躺在他怀抱中的她,怎么都难以想象,刚才还声声向他质问的人儿,一下子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更难以想象,她竟是死于他之手……
她的身子开始变得冰凉,墨黑的眸子始终不曾合上,眼望得方向仍旧是紧紧地盯着他。
那样绝望、那样幽怨的双眸,让他不忍卒视,可偏偏又没有办法躲开。
齐威开始语无伦次,他抱着她,又是痴笑,又是痛哭,只有此刻他才能够深刻地感觉她是属于他的,任何人都夺不走,可是此刻他也是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她的欢声笑语,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她的嗔怒了。
“二小姐,我们回家……”齐威喃喃,他抱起她,背影如此的苍凉、落寞。
眼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他才莫名地感到了愤怒!
“站住,她是我的妻子,即便是死也是我云家的人!”他的语调又惊又怒,还有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恐慌。
齐威只冷冷地回道:“你可知道,她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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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澈,是你害死了我的家人!”她步步紧逼,他一直后退,他很想告诉她,他也不想的。可是心内堵得慌,他的嘴里发不出声,他只能看着她一步步地逼近。
“为什么你对我视若无睹?为什么你要那样狠?为什么.....”她问。
他不知所措,从什么时候起对她视若无睹,又从什么时候起对她硬起了心肠?
他忘了,他只知道是阿晨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那个时候她的眸中分明也抑制不住地悲伤,他以为那是她害死她姐姐之后的不忍与惊慌。
“为什么你爱的是姐姐不是我?”
她声声悲愤,凄凉、无奈还有绝望。
那样凄惨的声音他不要听,捂上了耳朵,可没有用,那些话语仿佛是从她心底发出,不断地进入他的脑海堆积,不断地堆积成山!
终于承受不住了——
这是第一次他从睡梦中惊醒,醒来之时汗水浸透了衣裳,他的胸口却抑制不住地抽疼,宛若被人凭空剜去一块儿一般。
他只以为这是一时的歉疚而引发的噩梦,却不知道这个噩梦才刚刚开始,而将伴随他整整十六年!
他本不信鬼魂,他身经百战,死于他剑下的亡魂何止万千。可是终究承受不住她夜夜入梦的“骚扰”,他终究还是信了荒诞之言。
听人说,死去的亡魂若是含冤受屈或是有缘难平的,往往不愿魂归地府,永生永世都只徘徊于天地之间,直至释怨为止。
这话云澈不信,可是齐威信。
他说,他找到了云游四方的青玄子,他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招魂还生!
云澈默然,他与青玄子自幼相识,算起来也算是师承同门的师兄弟,只是彼此学成的技艺不同,然而即便如此,青玄子的本事也是不容小觑了。他没有反对,然而心内的以往的认知却起了动摇。
他没有想到齐威对她竟用情至此?而他呢?在筱晨死后,却没有做任何的补救,难道是他对她的感情用得不够深吗?
想到筱晨,那样一个温柔婉转,风华绝代的人,嘤嘤软软的叮咛恍如昨日,心口一丝丝的疼痛,牵动渺渺前事……
不知齐威以怎样的代价相求,青玄子竟以青玉石棺将筱曦的尸身保存于内,又赠回春丹让她的尸身永久不受侵蚀。
做完这些,至七七四十九日,才开始施法。
云澈以纯阳之体,内劲九层的功力,足以帮助青玄子完成施法的过程,可是要招的伊人魂归,却是要让施法之人减寿十年。
二人同时施法,便是二十年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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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若无齐威自断二十年阳寿与你,你还愿意年年忌辰为她如此吗?”青玄子问。
云澈哑然,事到如今他也不晓得当初的初衷了。
二十年延续的阳寿使他的容颜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青丝、华颜依旧。
他扪心自问,若当年在筱晨逝去之后有人告诉他有招魂之法,但要求是要他为她自断二十年阳寿?他愿意吗?
如果这个人换作是筱曦呢??
他没法作答,然如炬的目光却已然渐渐氤氲上了一层水雾,模糊地看不清任何情绪。
青玄子着一袭月牙色长袍,衣袂飘飘,垂发于肩,悠然而自得,浑不似尘世中人,淡然如仙。
他见他如此,即便是无声也说明了一切。
“阿澈,虽然我们没能够招回筱曦的魂魄,但是我敢肯定她的魂魄并没有回到地府,而是重回于天地间了。”
转身,再看,仍旧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听没听明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青玄子只不住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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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册妃的诏书即下。昭告天下,云溪的面上亦无喜无悲。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之时,太后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是眸中却是透着清寒的冷光。似要将云溪看透一般。在她被皇上破格提拔为御前侍奉的时候她有注意过这个女子,但了解了她的过往以后,就没有再关注。却不曾想,几日的功夫她竟爬到了hou宫诸多妃嫔都梦寐以求的地位。她竟看走了眼!
这何曾不令她又惊又怒!!
云溪装作没有看到太后扫视过来的冷光,只屈膝福了福,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免礼了,过来,来哀家这边坐!”太后愈发的和颜悦色,底下的诸妃就愈加的羡艳与嫉妒。
可是云溪终究是瞧见在她和颜悦色的背后,隐藏着刺骨的寒意。她主动忽视了这份寒意,也不推辞,而是仪态万方地谢过之后,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太后娘娘的身侧!